《沙漏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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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漏全- 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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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用棉花球把耳朵堵起来,逼自己闭上眼睛,什么也不想,睡觉。
  棉花球只塞了一会就又被我从耳朵里扯了出来。其实我很想听一听他们在说什么,可是却什么也听不到。不过一会,我就听到门拉上的声音。
  我想他是走了。她总算是发现,其实我根本就不欢迎他,这个家根本就不欢迎他了吧。
  许琳似乎也跟着走了,因为我再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我躺在床上一动也没动,只是觉得很累。
  不知何时,我睡着了。我又做了一个短短的梦,梦到一个旋转的沙漏,就和米砂送我的那个一样,只是里面的沙子是绿色的。它倾斜着,一个角立在地面,不停的旋转,在雨水里旋转。
  第二天早上背了书包下楼,发现他买的东西还放在我家客厅里。我根本没有兴趣看看他送我的到底是什么。出门的时候,我一只手拎起一袋,把它们一下拎到楼下,扔进了小区门口那个肮脏的大垃圾箱。
  天气有些凉,我忘了带伞,也忘了穿厚的外套。好在雨水暂时停住了,我走过寒风凛冽的大街,上了气味难闻的公交车,往学校而去。早晨的公车还是一如既往的拥挤,但不知道为何,这种拥挤反而让我觉得安全。一个害怕孤单的人一直孤单,她该如何才能够回归人群?我望向窗外,冷雨在车窗上留下的痕迹还没有褪去,一道又一道,把窗外的世界割得支离破碎。
  我一直都记得高一时在女子剧团里,许曾对我们讲,一个哲人说:生命天生是场悲剧,或者就是为了对抗生命意义本身的虚无。那时我不是很信,现在才发现这多么准确。既然生命是一辆终究奔向无果的列车,我为何不趁早打开车窗,义无反顾地跳下去,来提前迎接那场终究会抵达的黑暗的睡眠呢?
  我发现原来我真有这样一个好名字:莫醒醒。这是白然起的,只因我一生下来并不是嘹亮哭泣,而是沉沉睡着,不愿醒来。或许,我就是应该这样睡一辈子的。不需要醒来,不需要食物地,睡一辈子。
  2006年十二月的某天,莫醒醒坐在5路公车最后一排的最左侧位置上,掩面而泣,只因为她忽然发现,她所活的这短短十作年,原来都是一场空,谁也不会给予补偿。
  那一天的课,依旧上得恍惚。路理没跟我联系,米砂也没有。看来他们的排练,真的很忙呢。每一次拿书本,我都会触碰到书包里的那个小盒子。是的,那是我必须在今天送出去的祝福。
  他的生日。多么让人安慰的日子。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发一条短信给路理:“我5点半来男生宿舍楼下等你,可以吗。”
  他一定很忙,过了半小时才回:“好。”
  这一天天空中的云层压得特别低,几乎没有日光。偌大的天中校园像一个灰色的旧教学一样沉闷,只有男生宿舍楼前的那排梅树结出了弱小的花骨朵,在寒风中微微的颤抖。
  我背着书包裹着围巾戴着手套站在男生宿舍楼下,仰着脖子望向楼顶。
  那里是他的宿舍。
  实际上5点我就到了。冬天的5点半,天已经快黑了,冷风一阵比一阵强烈。
  我情不自禁地跺了跺冷得麻木的双脚,还是不愿走到里面的走廊里去等他。我只是想被冷风好好吹一吹,吹一吹我一片空白的大脑,最好能把我一直唐突跳动的心脏吹得走慢些。
  “喂!”他打了一把伞出来,遮着我的头顶惊讶地看着我说:“你等了多久了?”
  “没,”我慌里慌张地撒谎,“刚到。”
  “你没发现下雪了吗?”
  我扬起头,这才发现果然,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居然在12月份就迫不及待地降落,是想把整座城市都带入冬眠吗?雪是什么时候开始下的?我居然一点也不知道,真是不敢置信。
  “提前来了应该通知我,或者,我去找你。”他靠近我,把伞罩住我整个身体,带着责备的口吻说。
  哦,他在担心我。他在担心我不是吗?我的眼眶居然这么轻易就湿了,差一点掉泪。我恨我自己的第三,是的,这让人绝望的第三,唯有它才能解释我流泪的原因。我后退一步,迅速拉开书包拉链,把那个早已准备好的小盒子取出来。
  可是拉开书包拉链那一瞬间,他送我的暖水袋却不偏不倚斜斜地从书包口子里滑了出来,掉在地上,染上了一层薄薄的雪。
  我慌忙弯下腰去捡,他也同时低下头,先我一步把它捡了起来。他把伞给我,同时接过我的书包,拍拍绒毛暖水壶上的碎雪,把它放了进去才还给我。
  他熟练地做着这一切,干净利落,不露痕迹。我常常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他从来都不出错?至少他在我的面前,从没有过一件傻事,也没有说过一句错话。我想,他在别人面前也是一样的吧。我终于有些能够理解为什么女生们都会对他如此趋之若骛,这因为他永远妥帖,永远周到,永远不会让谁失望。身边那些浮躁的男生们,没有任何理由不黯然失色。
  我不知陷入深思多久才缓过神来,看他一眼,他却在看我手中的盒子。我连忙把盒子递过去,对他轻轻地说了声:“生日快乐。”
  他恍然大悟的笑了,拍拍后脑勺说:“哈哈,我居然忘了。”
  “打开看看吧。”我说,可是一说完这句话,心就再一次抑止不住地颤抖起来:他会喜欢吗?他会猜出是我做的吗?会不会有线头断了,被他看出做的并不好?
  他当面打开,惊喜地用大拇指和食指把领结从中间拎起来,说:“好精致的礼物。”
  转而他又严肃地蹙眉:“是不是花了很多钱?”
  我的心忽而盛满骄傲,像盛满露水的花,颤颤巍巍,难以自持,不由自主地说:“是我做的。”我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居然有些嗲。我从来没在谁面前发出过这样的音调,真起打自己一个耳光。
  “哦?”他在自己衬里的棉衬衣领口比划了一下,赞许地说:“谢谢你,手真巧。”
  “没。”我只发一个字,声音也很小。
  “一起去吃饭?”他鼓动我,“送我这么好看的礼物,一定要请你吃饭才行。”
  “今晚你们不用排练吗?”我问。
  “排练也得先吃饭。”他说着,就不由分说拉着我的胳膊,往食堂的方向走。
  在这个大雪漫天的晚上,我们撑着同一把伞,向着灯火通明的食堂走去。我可以听到雪花落在伞上的声音,他呼吸的声音,甚至心跳的声音。
  他替我背着书包,把我送他的礼物紧紧握在手里。一切都很宁静,好像我的脚步再迈快些,时光就会消失一样。
  我的手机响了一声,是米砂的短信。
  我没有打开来看它,令我自己也没想到的是,我居然慌乱地按了关机。
  我不知道,在这个时候我究竟在害怕什么抑或逃避什么,我居然像撒了谎的孩子似的不敢面对家长。
  我只知道,我希望这条路能够无限延长,再延长,一直通到云端去。
  我始终无心向学,可全市联考偏偏在这个时候开始了。
  全市联考相当于期末考试,天中最为重视,照例会给一周的时间在教室自习。天中的好学生们都学得走火入魔,伍优更是每天都带着风油精上课放学,宿舍里也全是那种使人晕晕的味道,不过却没有人对她嚷。因为蒋蓝又走了。这次她什么也没收拾,连书包和自己最钟爱的名牌化妆品都没有拿,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了。米砂的床铺又恢复了安静,宿舍里的生活又开始乏味至极。
  对于她这一次的出走,倒是没再惹得学校里风声水起,她似乎已经不算是天中的新闻了。只有米砾某天倒了一杯咖啡从我身边经过,问我说:“你猜蒋蓝去哪了?”
  我摇摇头。我不想知道,也没必要关心。他用一把小勺子搅着杯子里的热咖啡,一边搅一边说:“嘻,她好像被哪个导演包上了,不出三个月就是明星了,玉女派的。”
  哦,是吗?可我不关心。我一天比一天更觉得时间太慢,有时候甚至出现幻觉和幻听。唯一确定的相信是对两个人的,一个是路理,一个是爸爸。天中的破规矩是每次大考必然封校。我只能用所有的时间来胡思乱想,在白纸上画了一个又一个叉。高三楼仿佛被施了睡眠魔法,所有人都埋着脑袋,不知在作甚么,每天都安静的怕人。我常常站在楼梯上朝他的教室望过去,只是太远,我总是看不到他的位置。我不能去打扰他,也不想给他发短信,只想这样安安静静地望过去,哪怕看不到。
  我已经三天没去看爸爸了,心里始终牵挂,只能给他打电话。
  一般都是许琳跟我说话,我让他接时总不凑巧。他不是去验血了,就是睡了。只有一次,他终于接上我的电话。
  “醒醒啊,”他的声音听上去还算精神,唠叨的习惯却改不了:“我好像很快就可以出院了,已经连续好几天没哪痛没哪痒了,他们还整天让我做这个CT那个检查的,搞得我头大!咳!好歹我也是当过兵的!”
  他似乎在电话那头拍了一下胸脯,又咳嗽起来。许琳连忙抢过电话,说:“醒醒,你爸爸感冒了,别让他多说话。”
  “好。”我顺从地说,“我明天考完试就来看他。”
  “你考完试他可能就转院了,”她似乎跑到了门外,压低声音说,“南京那边都安排好了,醒醒,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你看好吗?”
  “许阿姨你讲。”
  “我现在调到南京去了,你爸爸也要到那里治病。我们有个想法,想把你也转到南京的学校去,也把你的病给好好瞧瞧,彻底治好了,你意下如何?”
  “是你和爸爸的意见吗?”我说。
  “是的。”许琳说,“你江伯伯认得一个相当不错的医生,说是像你这样的状况已经治好几例了,都很成功!”
  原来是他!
  我到现在都不明白的是,他到底安了什么心。像他这样的禽兽,难道是又想把许阿姨从我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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