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漏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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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漏全-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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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我说,“你去哪儿?”
  他不答,笑了一下,走了。
  走就走,他欠米砂的太多了,还点到我头上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第二天一早,火车到了合肥天已经蒙蒙亮。我下车的时候他已经在站台上等我,看上去精神不错,不知道是不是在硬座车厢挺了一夜。我们搭车到了青阳。我真的没想到,传说中的九华山居然有这么多的尼姑庵以及寺庙。
  她找么么找到山上来了,难道——我妈妈她老人家剃发为尼了?打死我也不会信的。我妈妈可是知道在沙漏上刻英文的人,好歹在那个年代也算得上是新式人物。与其说她出家,不如说她躲到这青山绿水中过起了与世无争的生活,渴了饮山泉,饿了食野果,晚上睡山洞,白天写写歌,唱唱曲什么的,我还能勉强相信!
  正想着,我们走到了一个岔路口,一条是直通往山顶的石板阶梯,还有一条说宽不宽说窄不窄的小路,蜿蜒着伸展向山的背面。路理转过头来对我说:“你累吗?要不我们歇会儿。”
  能不累吗?已经跟着他爬过了半截山了。这会临近中午,刚下火车时匆匆啃下的大饼早消化了,我舔舔嘴唇,随意指着一家附近的小旅店说:“去那休息会。”
  路理似乎默念了一下旅馆的名字,又停顿了一下,才对我说:“好,就到这家看看。”说完,他已经抢先走进了旅馆里!
  也罢也罢,等我年事已高,怀念17岁那年一天内扫荡九华山无数座尼姑庵的情景,或许还能对儿孙们吹上一吹。
  我一边跟着他一边嘟囔:“你凭什么就认为,米砂会在尼姑庵里?”
  “直觉。”他头也不回,走进了那家小旅馆。
  “我找一个叫米砂的小姑娘。请替我查查在哪间房。”他对店员说。
  这时,我真想又问他凭什么就认为米砂在这个旅馆住过,怕他又说“直觉”,只好忍住闭嘴。
  店员是个女的,估计一看到他又犯花痴了,居然拿了一张纸出来,对我们说:“这是这个星期住进来的人的名单,自己找!”我定睛一看,在这张简陋的旅客登记表上,居然用极其工整的某种字体写着“米砂”二字!在为数不多的客房登记姓名中,这个名字写得又大方又好看。
  路理敲着那个名字对值班的服务员说:“这个人,现在还住这里吗?”
  服务员看了看名字,点了点头,用难听的方言说:“没得错,这两天她都住介。”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想到,冥冥之中的兄妹感应就是这么一回事!我无比兴奋,正打算捷足先登,趁路理不备率先照着登记表上的房间号牌往楼上奔去,身后又响起店员的声音:
  “不过,她退房了,只是行李寄存在这里。”
  “不要紧。”我对身边的路理说:“我们就在这等她好啦,反正她行李也在这,跑不了。”
  路理却严肃地说:“不行。”
  靠那个靠那个靠那个靠!难道他怕白白嫩嫩的米砂被山上的野色狼叼走了?还是他怕米砂这会正在跳崖?我还没来得及申辩,他就一只手拖着我出了旅馆。
  “在米砂查过的所有记录里面,从这往上还有七座尼姑庵,两座庙。我肯定,米砂就在山上!”他一边拖我,一边坚定地说。
  别看他瘦得一把骨头,力气真不小!我的胳膊都快被他拉断了,他才把我放下来,说:“我们分头行动怎么样?”他把地图重新抽出来,指着一个红点说,“这是我们在的地方,现在我们兵分两路,不管谁先找到,一定要让对方知道。如果都没找到,那天黑前就在现在这个地方汇合,怎么样?”
  我挤出一个字:“行。但是你得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米砂会住在这个旅馆的呢?”
  “因为她电脑上有这个旅馆的资料!”
  我的天!看来这历史记录还真他妈的有点用!
  他一把把地图递给我,我就带着千不愿意万不想念地爬上了阶梯。虽然我找到米砂心切,可我也不愿在这个时候白费蜡。
  我挤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往山顶走去。路理的声音还能隐约传来:“保持联系!”
  我没再应他。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照得我的脊背痒的不行。我在一个树阴下摊开地图仔细查看。我走的这条路一直往上,应该还有三座庵庙。
  不过,我至今不敢苟同路理关于在尼姑庵中寻找米砂的看法。我对山上的密林啊,树丛啊倒是比较留意,只恨自己没有带上望远镜。万一在某个还未开发的樟树林里,发现个小茅屋小山洞什么的,那可能就是最大的线索!
  我终于走到了山顶,就在我腿快要断掉的时候,我走到了最后一座尼姑庵,撞了一个扫地的尼姑,她对我说:“阿弥陀佛”。我气不打一处来,对她吼:“阿米陀螺!”她吓一跳,瞪我一眼,走了。
  我很高兴,米砂不在!我就说嘛,米砂是不可能在尼姑庵里出现的,难道他当真以为世界上除了他路理就没人值得去托付了?哼哼!
  我坐在庙门口的石阶上,从口袋里把皱巴巴的地图摊开,潦草地扫了一两眼。一扫不要紧,再一扫,却发现了在某个云层深处,似乎还有一座微小到极致的小庙宇。
  我把那座小庙放在自己的瞳孔前仔细看了又看,又放下来。我的脑子里出现两个小人,一个说:“别去了,兴许这会她已经回旅馆了。”一个说:“去吧,万一在呢。”
  第二个小人把第一个小人打败了。我决定去。此时天又变了,九华山瞬间变成了一座阴森森的山,很多游人已经从山顶下来了。
  当我终于到达那个窄得只容的下一个半人的半弯形的拱门时,我意外发现,在它下面的一个山坡上,有一大片茂密的竹林!哦耶!总算没有白来,我打算一会就去那里踩踩,说不定会有不少收获!
  我一抬头,看到拱门上面几个虫子般的黑色大字,传说中的小篆就是如此吗?我大摇大摆地走进这个冷清的庵里,大雨不偏不倚地轰然而至。我飞快地跑进走廊里,直接撞上了一个人。
  他手中滚烫的开水顺着我穿着短裤的小腿灌进我的胶鞋。
  我不得不在这个又小又冷清的寺庙里哇哇大叫起来。
  接下来更令我疯狂的事情是——在我面前这个拿着玻璃杯,胡石查浓密,眼神发直的家伙,正是米~诺~凡!
  他呵斥我:“臭小子!”我赶紧闭上了我张开的嘴。他叹了口气,指着我身后黑洞洞的正门说:“去那里看看你妹妹,我再去倒杯水。”
  我怀着震惊无比的心情跨进了奇高无比的门槛,一眼就看到我的妹妹米砂。她坐在一张黄色的垫子上,靠着墙边的柱子,歪着头,睡着了。
  我走过去,蹲下来,查看她的脸。
  几日没见,消瘦的米砂更消瘦了,苍白的米砂更苍白了。另外,还有两滴眼泪,挂在脸颊上,摇摇欲坠而不坠,可怜得要命,我真想对着她的脸吹一下。
  我在垫子的边缘上坐下来,我的两条腿实在是快麻木了,好不容易挨到一个座,让我愉快的想呻吟。不过,在我可怜的妹妹面前,我实在是呻吟不出声,我也不忍心打扰她的睡眠,只能陪她坐在这个又潮湿又恐怖的,除了观音菩萨和四根红色大柱子没别的东西的黑屋子里。
  米诺凡跨进门槛来。逆着光,我甚至能看到那杯水袅袅升起的烟雾,而米诺发把嘴唇对着那杯水,正轻摇慢摇地往米砂身边走,一边走一边吹着那杯水。
  我的心里有点说不出来的滋味,就是那种想哭,又想骂人,又想帮他拿水杯的感觉,总之浑身不对劲。米诺凡在她身边蹲下,还在忘我地吹着那杯水,我忍不住想:真有这么烫吗?
  米诺凡轻声喊她。米砂终于慢慢睁开眼。
  她的眼睛变得大的出奇,亮的出奇,让我吓了一跳。但是我还是万分僵硬地对她打招呼:“嗨,没想到吧。”米诺凡把水放在她嘴边,说:“来,喝一点。”
  米砂又闭上了眼睛,她小声而清楚地说:“我不喝。”
  米诺凡把她移到自己的怀抱里,一屁股坐在冰凉的肮脏的地上。我有点不好意思再坐在垫子上,把垫子挪给米诺凡,米诺凡对我摇摇头。
  外面的雨还在疯狂地下。屋子里却很安静,只有阵阵檀香窜进我的鼻孔。我傻傻地看着这对可怜的父女,不过这一次,却没有局外人的感觉。相反,我为我们这样神奇的相逢而感到振奋,感动,甚至有点想哭的冲动。
  要是这时候,我们家那位缺席了十多年的林夫人也在我后面抱着我,该多好呀。我傻傻地幻想着,米诺凡的声音却传过来:“米砾,过来扶妹妹下山!”
  “哦。”我在米诺凡的命令下走近米砂。我的手还没碰到她,她忽然睁开了眼睛。她从米诺凡的怀抱里挣脱,像只木偶一样突然跳开了站得很远。背对着米诺凡说:“要走你们自己走!”
  “今天你不走也得走!”米诺凡大声说,“我绑也要把你绑下山!”
  “不!”米砂把脑袋摇得像波浪鼓,声嘶力竭的说:“就不就不!”
  “好吧!”兴许是见米砂态度激烈,米诺凡转了语气,轻声说:“有什么事,下了山我们好好谈,行不?”
  米砂又沉默了,她站在正门旁,头倚着门框,好像在听雨声,一动也不动。
  这时,后院忽然响起了一阵木鱼声。“咚咚咚咚”,尼姑们好像要开始颂经了。木鱼声格外整齐,格外响,这声音似乎是从四面八方传进来的,我又一次东张西望,好似被千军万马包围住了,心里极为慌乱。
  说时迟那时快,这时只见米砂忽然像支被大力射出的箭一样,飞快地穿过磅礴的大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了大堂的侧门。米诺凡回过神来,扔掉烟就赶忙跨出门跟着她。哦我的天,米诺凡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
  我在关键时刻的反应总是要比别人慢半拍。待我赶到时,米砂正和米诺凡已经厮打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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