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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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非阳光-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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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胸膛真暖,我以为这事从此烟消云散。
                          
此刻,才发现自己大天真。
                          
看着他嘴角的冷笑,我真真切切,凄惶恐惧。
                          
不要,求你。
                          
你已经占住现在的安燃,怎么连过去的安然也耍夺走。
                          
那个曾经属于我的安燃,求你留给我。
                          
那个一心一意对我好的安燃,不会在最早最早的从前,就埋着像你这样不屑我的种子。
                          
他说任性的我最可爱,捣乱的我最纯粹,不爱读书的我最本真,赌气的我最天然,惹祸后的我最可怜……
                          
他说只要他在,没人敢说我无用。
                          
他说的每一句都是真的。
                          
我信到十成,从不怀疑。
                          
现在,同一张脸,却在我面前,告诉我,上床是我唯一用处。
                          
安燃,在从前,你就这样想?
                          
在我被你爱得幸福的每时每刻,你就这样想吗?
                          
我看着眼前的俊美男人,不敢问。
                          
我不想知道答案。
                          
他伸出一指,指着床,缓缓说,「君悦,别让我不耐烦。」
                          
我心冷到结冰。
                          
颤着指尖,把自己脱得一丝不挂,静静躺到床上。
                          
来吧,慢用。
                          
你可以撕碎我,心和身,统统撕碎。
                          
但请你不要撕碎我的安燃。
                          
我已经一无所有,只有那么一点点仅余的热气。
                          
就算十恶不赦的凶徒,受刑也不过一刀。
                          
我难道,比十恶不赦还十恶不赦?
                          
我躺在床上,等待发挥唯一的用处。
                          
这样听话,他应该满意。
                          
可他不满意。
                          
他看着我赤裸的身体,又是一笑,说,「这确实是你唯一用处,不过,用不用你,还要看我的心情。」
                          
结果,安大公子没心情。
                          
他要我起来,穿衣,离开。
                          
我很听话,起来,穿衣,离开。
                          
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门外,两个送我过来的男人还在,原路送我回去。
                          
晚上,我睡在病床上,无法闭眼。
                          
太不安稳。
                          
这个男人下手不留一丝余地,我的安燃,属于我的安燃,他迟早统统夺走。
                          
我可以舍弃所有,唯独这个,不能容忍。
                          
绝不容忍。
                          
我把枕头下面的项链拿出来。
                          
白金链,镶钻椭圆挂牌,刻着君悦二字。
                          
安燃,挂着它,你就是属于君悦的安燃。
                          
你曾经答应过,是吗?虽然最后,它坠落在我面前。
                          
安燃,至少你挂着它的时候,你属于我,爱过我,真正的,疼惜过我,是吗?
                          
安燃,那些曾经,我会留住它,永远永远,不让人夺走。
                          
我张开嘴,把它放进嘴里。
                          
金属的味道很像血,冰冷的腥。
                          
链子很长,挂牌上的镶嵌的颗颗碎钻,刮得喉咙很疼。
                          
我拚命直着脖子,拚命往下吞,不管有多痛,不管这个凹凸不平的挂牌,会不会就这样把食道撕裂。
                          
我只想留住,只想留住,疯狂地留住,不惜一切。
                          
灯光忽然人亮,刺眼的晕眩中,几道身影矫健扑上来,扣住我的牙关。
                          
不要!不要!
                          
你们走开!
                          
这是我的安燃,属于我的!
                          
请不要这样残忍。
                          
男人的指,压着舌根,狠狠地掏。
                          
我挣扎。
                          
我不甘心。
                          
凭什么?
                          
这是我,送给我的安燃的,你不要,你还给我的,你扔在我面前的,为什么还要抢走?
                          
他没权利抢,但,他的指尖,却真的钩住了
                          
入了食道一半的项链,被缓缓向上拉,挂牌移动时,是一种痛彻心扉的悲伤。
                          
残忍至此,为什么?
                          
他夺走我的安燃,连过去那个,也要夺走。
                          
当项链被拉出喉咙的时候,我觉得,我记忆中的安燃,也被活生生的,拉走了。
                          
安燃,我的安燃不在了。
                          
不在了。
                          
我悲怆痛哭。
                          
哭声好遥远,像过去一样遥远。
                          
安燃,我哭得好伤心,你在遥远的过去,能听见吗?
                          
安燃,你在哪?
                          
你正躺在我房外的沙发上午睡吗?你正在楼下为我准备车子吗?你正在酒吧街逐门逐户地找偷溜的我吗?
                          
还是,在专注地看你的法律书、心理医学书,史记,欣赏你爱的唐诗?
                          
安燃,我在哭,你听见吗?
                          
没有你在身边,我在这里,只有不停止的疼,和越来越浓的黑。
                          
黑暗,越来越浓。
                          
我已经,被淹没了。

                          
生命真是极顽强的一样东西。
                          
我总算见识到自己身上属于动物的本能,不管多么绝望,竟然还有苏醒的时候,竟然还可以清醒过来,睁开眼,看到光。
                          
我以为被淹没,就是被淹没了,毕竟是一种结局,结果一只手伸过来,把没顶人狠狠拉起。
                          
这样的力度下是拯救,可能只是愤怒。
                          
在病床上睡了几天,尽力不去想那个晚上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有人抢了我的链子,抢了我的安燃。
                          
我却还能睁着眼,知道疼,知道肚子饿,我不知道,现在是清醒了,还是麻木了。
                          
一向笑吟吟的护士如今不怎么说话,看我的目光带着怜悯,她一定以为我是打算吞金自杀。
                          
她不明白。
                          
是啊,谁明白呢?
                          
大哥临去之前,也不是同样一句,「我真不明白」。
                          
她不明白,不要紧。
                          
安燃,现在那个残忍的安燃,会不会也以为我胆敢自杀?
                          
扪心自问,对于这个猜测,我颇为恐惧。
                          
他不惜重金寻我,囚禁我,灌我吃饭,带我出场,连夜间监视器都随时配备,如果你对一个人用了这么多功夫,会让他轻易死去?
                          
我还不至于这般天真。
                          
这种事我听过。
                          
爸爸和大哥都不希望我接触太多血腥,但家族代代在黑道中混,我多少也知道,或者猜到他们曾经做过的一些事。帮派里的叛徒,势不两立的仇家,或者胆敢勾引兄弟老婆的牛郎,形形色色,被掌握生死大权的人憎恨的不幸者,通常连简单一点死的自由都没有。
                          
当初我年少无知,还跑去问大哥,是否真有其事。
                          
大哥一边帮我削苹果,一边笑着看我一眼,说,「君悦,死,分很多种。有的简单,有的复杂,有的很快,有的很慢。」
                          
我问,「既然都要杀,为什么还要这么多麻烦?」
                          
大哥不想深谈,用最例行的三个字来堵我,「你不懂。」
                          
我真的不懂。
                          
也许永远都不会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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