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无法逃离:美国高中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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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无法逃离:美国高中往事-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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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打开钱包,除了数张五花八门的信用卡、会员卡之外,一张Yearbook(一年一期的高中纪念册)照片吸引了我的注意。照片中是一位秀色可餐的女孩,年龄约莫与我和Alec相近。我呆呆地盯着照片看了许久,或是口水流了下来,不幸被巫点了我的名。

  “Luke,请你概括一下这首诗的思想。”

  “呃……我认为……”,不得不搬出前天中午Alec说过的一句名言:“赫拉克利特说过,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中”。全班同学顿时对我侧目。

  谁知Kim竟开口问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与诗有何联系?请详细解释说明。”我只得硬着头皮,结结巴巴地说了起来。最后巫无奈地让我停止,脸上的表情写着:我知道语言是个很大的障碍。我强忍把课桌上这本七磅重的《美国文学进阶》扔到Kim脸上的冲动,继续对那照片垂涎。

  放学后,我在亚城下午四时准时飘落的霏霏细雨滋润下去停车场和Alec碰面。远远就看到他正和两个低年级的金发女生聊得火热。 Alec一条胳膊撑在他那辆雷克萨斯上,车钥匙在食指上来回打转。

  “对不起打扰一下, 我们要走了。”我知道如果任他们发展下去,很可能Alec最后开车带走的不是我而是那俩女生。

  “Alec,你的钱包。还有,钱包里……”

  “我决定了!我要去找她。”

  “找谁?”

  “去圣约瑟夫找Chloe。”

  车停在圣约瑟夫学院应是主楼的一座教堂之前。这里优美的环境让我感觉与Alec刚开车穿越了美墨边境而来到南加州的富人区。不久后就看到Chloe的红色Pontiac从左侧的停车场内开出。Alec忙发动起车,尾随Chloe而去。在路口的停车标牌处Alec将车并排停在Chloe的车右侧,按响喇叭。Chloe的车窗放下,她用仿佛忽然间发现路上窜出只熊猫的眼神瞅瞅Alec。

  Alec笑容可掬地说道:

  “真巧,我们又见面了。”

  Chloe看似很无奈地笑笑。

  “怎么样,周末你有时间吗。我是说,这周五放学后。”

  Chloe抱歉地说:

  “我们周六还要上课。所以……不好意思。”

  “那周日我也有时间。”

  “上午要去教堂。”

  “下午我也有空。”

  “对不起,还是不行。”

  Alec倍受打击,但是脸上笑容依旧。

  “不过,你可以去上次的那个Marta站接我吗?五点整。”她若有所思地说。

  Alec当然是满口答应。

  “谢谢,我们周日见。”Chloe的车在身后一片鸣笛声中开走。

  Alec望着Chloe车消失在路的尽头,说:“看来她还真的是有格性的人啊。”

  “你是说,她是个有个性的人?”

  “我就是这个意思。周日你想和我一起去接她吗?”

  “我还是不去给你们当电灯泡了。”

  “电灯泡?”

  于是我又花了几分钟给Alec解释电灯泡的意思。中文若非母语,是不易学的。英文却不然。这也就是为什么英语是第二语言的英文作家多得是,中文却几乎没有。这样想令我十分安慰,毕竟我英文的障碍远没有Alec中文的障碍大。Alec常对我认为很寻常的中文词句产生疑惑,比如我向他说起“霸王别姬”,他心中却出现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用力把一位美女用针别在胸前的情形。

  告别前,我问起Alec关于那张照片的事,但他说:

  “下周再告诉你吧。”

  我不爽他总爱卖关子,他说他并不是想把照片卖给我,只是他需要时间仔细想想这件事,我无奈地表示同意。

  我很喜欢回家后躺在公寓阳台上的躺椅中,听着微弱而细腻的细雨声读书。我打开自己屋内的电脑音响,让幽幽的蓝调从邻近的窗口传到阳台上。这种声音远比带上耳机听CD好得多,距离感会带来一种遥远而莫名的惆怅。有时看雨也看乏了,就偷窥对面楼上的住户。通常对面的那些阳台上除了堆满烤炉和阳伞等杂物之外,就是几户中国人晾在衣架上的衣裤和袜子。但一天我发现了在距我很远的右边那栋楼上左数第三个阳台,总有一个中年墨西哥男人坐在一把近似马扎的破板凳上,我猜测他在抽雪茄,因为我总是看到一缕轻烟从他头上散去。看得久了,我总会联想到烟囱,或者墨西哥沙漠里的仙人掌。思维总是和你自己玩这样的把戏,一个Stereotype(偏见)刻在心里,好像手臂上的纹身。他也许压根就不是墨西哥人而是古巴人,抽的不是雪茄而是大麻。因为距离实在很远,也或是因为我视力越来越差,为了满足自己无法抑制的好奇心,我拿着相机用十倍聚焦的镜头去观察那个男人。他似乎整个白天都坐在那里,身体保持前倾,双肘支在自己膝盖上,左手或右手食指夹着很粗的雪茄。做出这种姿势的人眼睛一定是凝视着远方,眉头紧锁,心中苦闷不堪。我反复思索,仍想不通他整日这样坐着,要靠什么度日。难道他是个公寓管理员?当然,我没有意识到在他兀自坐在那里抽烟时,我却更加百无聊赖地观察着他。

  可恶的是每次我进行自己的侦察时,总是会有楼下跑过的黑人小孩儿驻足抬头看我,大张着嘴,好像这辈子从未见过中国人。我只能放下相机,报以微笑,好让他继续玩他的藏猫猫。虽然我恨不得跳起来对他竖起中指。生活就这么差劲,连对一个小孩也不得不虚伪。。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二十六章
在我生日的那天中午,Alec 来到了我的家中。 父母对我能够结交一位这样优秀的朋友显然非常满意,在他们看来我已完全融入了这里的高中生活。Alec邀请我出去与他共同庆祝我的生日,自然得到了我父母的允许。

  我期待他带我去佛吉尼亚高地周围高雅的咖啡厅,或是市中心某条不为人注意的小巷内的画廊。

  但车停到了学校停车场内通往那条无人小径的围栏豁口之前。我跟在他身后,在覆满野草的小路上行走,好像两只掠过阴暗森林的野生动物。来到那张野餐桌前,数月前的那个被捏扁的空易拉罐仍躺在长凳上。Alec拿起它,里边猝然飞出一只黄蜂,吓得他将罐子丢在地上。当日在桌面上看到的字已淡去,隐入了其它属于不同年代不同人的刻痕之中。在这个并没有太多阳光的午后,空气中潮湿且带有略微植物腐烂的气味被加重了。脚踩着一层很厚的枯枝与腐叶,像踩在地毯上那样柔软。

  Alec从一颗树后搬出一箱Heineken啤酒。又从口袋中掏出个未包装的盒子递给我。一瓶DKNY的古龙水。打开盒子一看,还有一张属于我的假ID。

  “这样,你以后就可以和我一起去酒吧了。”Alec满意地笑着。

  “生活就好像……cheese。” Alec把手中的奶酪撕下一条放进嘴里,又灌了口啤酒。

  他讲起了他与Chloe 的那次车轮上的约会。他说当他满怀憧憬地将车开到Marta站时,Chloe已在等候。车站外的整条街道都空无一人,Chloe站在公车站牌下,那恬静令他幻觉她守候已久,好像在多年之前那次相遇就成定数。

  上车后Chloe并没有说要去哪里,他也没有开口询问。于是他们漫无目的地行驶在亚城的道路上,到市中心,往北开到Alpharetta,又南下至Duluth。他们驶上高速公路,从立交桥下穿越,又从他未曾走过的出口驶下高速。他们驶过住满了穷人的由政府修建的公寓、高楼林立的繁华且肮脏的市中心,以及门前停有蓝色兰博基尼的豪宅和四周鲜花绽放的低层商务写字楼。

  Alec精心挑选了一盘新世纪钢琴曲在CD机上播放。他们开始交谈,谈话如此平淡自然,仿佛路旁深秋的叶子徐徐从树稍落下。他得知了她有二分之一的中国血统以及四分之一的越南与法国血统。她有一个年长三岁的哥哥。至于其它的,她并没有提及。剩余的时间里她默默听Alec努力地讲述着他自认为有趣的话题,却从未因任何一个笑话而发出笑声。车停在红灯前时他会用余光观察她的脸。他发现她拥有完美的板栗色的眼瞳,几乎可从中看到路灯照耀雨后的街道所映出的光影。直至CD已第三次放至末尾,而收音机里响起了黑人兄弟的灵魂音乐。在他们终于经过中国城时她让他把车停在路边,然后跳下车,回头对Alec挥挥手,在他回过神之前,消失在街道拐角。

  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彼此都在无话可说,只是一瓶接一瓶地喝着Heineken。天空在黄昏时分放晴,余晖撒在每一片树叶和我与Alec的脸上。

  我感到一阵Déjà vu——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心头。

  几年之前,我也是这样在那座烟囱比树还多的城市中的某个角落里与自己最好的朋友这样对坐着。而现如今他们的面孔已逐渐模糊。难道我早已习惯了现在的这种生活么?或说是妥协?在认识Alec之后,我却变得从未像现在这样怀念自己来到亚城之前的生活。

  在酒精的作用下,一种极度不真实的晕眩感再度升起,就好像身处于混杂着各种气味与噪音学校走廊,令我想要呕吐。周围的景物变得陌生。我开始在心中不断质疑那所谓的的真实性,越来越不能抑制对这空壳般的生活的厌恶。他们的虚伪做作令我一刻也再不能忍受,表面的笑容可掬下心中充满歧视与偏见。即使于同时无我无奈地明白,我肤浅地蔑视他们的肤浅就如肤浅的他们同样肤浅地蔑视我的肤浅。但在这里我觉得自己是象棋中的卒子,只会埋头一味向前,却突然不知被谁恶作剧般放到了跳棋棋盘上。够了,真的够了。

  我对Alec说:“你在这里是否每天睡的踏实?”

  我没等待他的回应,兀自说道:“我开始越来越眷恋自己的梦境。我知道这是种对现实的逃避,可我不能不让自己每天梦醒的那一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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