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是惊鸿照影来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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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是惊鸿照影来 完结-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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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在暗夜里相遇,他们彼此心知肚明。  
林默然知道无刀就是那个人,即使他用黑绡蒙面,即使他将一手举世无双的剑法改作刀法,他还是能够在看到默心所用的刀法是第一个念头就想他没有死。  
他此生唯一忌妒的,最好的朋友。  
人已走得看不见了,无刀轻声一叹,也打算离开。  
“师父。”轻轻细细的声音。  
他回过身,看向扶着花墙才勉强站稳的默心。  
“还是我应该叫你君笑南呢?”她慢慢地向他走过来。  
她竟然猜到了,无刀依旧是轻轻地叹息,君笑南,这个名字连他自己都几乎要忘记了。  
常州的君家,长公子君笑南是武林少年一辈中的佼佼者,豪气任侠,潇洒不羁,曾经不知是多少春闺少女的梦里人。  
可他就像君家一样,随着火云魔教所放的那场大火消失了。  
现在,世上只剩下冰峰上的刀客无刀,和他背负的灭门之恨。  
走到他面前时默心已全然没了力气,软软地靠在他身上,她颤抖着手想去下他脸上的黑绡,却被他抓住了手:“我的脸很丑,会吓着你的。”  
她忽然泪如泉涌。  
司云红说,她曾有个最喜欢,最心爱的人。  
可就在刚才,她看着自己曾经最喜欢,最心爱的君笑南,却只是发出了一声惨叫,躲进夫婿的怀里说自己见了鬼。  
她可以为她心中玉树临风的少年英雄伤心一世,却不能面对他伤痕累累地活着……  
“傻丫头,哭什么。”摸着她仍旧湿漉漉的散发,无刀嘶哑的声音里含着一丝无奈。  
“我是为你哭的。”她抽噎着轻声说道。  
无刀不再说话了,只是轻轻拥住她,轻拍着她单薄的肩。  
只有那些曾经伤心得欲哭无泪的人,才知道这世上那个愿意在你悲伤时替你流泪的人,有多么珍贵。

(七)  
九月,最寒冷的冬季即将来临,九月十五,冰峰上的骨碎红即将长成。  
寒风,飞雪,闭目等待的人。  
忽然间无刀感受到了四周不同寻常的气氛,他睁开眼,看向那个立在雪中的高瘦身影,男子有着美丽到妖异的面容,只是苍白如雪,透出死亡的气息。  
“你就是无刀?”来人的声音异常尖利。  
“我不是无刀。”他笑了笑,站起身。  
来人迷惑了。  
“我是君笑南,”他慢慢地拔刀,“火云凰,一别十年,你的样子一点都没变,还是这样不男不女。”  
光滑如镜的刀身映出火云凰惊讶的脸,但魔教的教主转瞬便镇定下来:“可你却变了,姑娘家见了魂牵梦萦的美男子变成个见不得光的丑八怪,君笑南,你怎么不去死!”  
话音未落,火云凰十指如钩向他扑来。  
唇枪舌剑的对垒已结束,接着——  
是生死相搏。  

山外居中,默心费力地自榻上起身,挑亮灯花,从一个绿檀木的匣子里抽出一根短香点上。  
青色的细烟袅袅而上,淡淡的香气慢慢铺陈开来,弥漫了屋子,同时一点一点消解云她身上因为焰息香而产生的痛楚。  
香名水溶,药性上正是焰息香的克星,虽然不能解毒,但至少能保她一夜安眠。  
捍是无刀临回冰峰前留给她的,她舍不得用,总是挨到一连几夜被折磨得睡不着了,才拿出来点上一支。  
躺回榻上,默心看着梁上雕刻的那双南飞雁想——  
今夜的玄鹤堡,真是安静。  

风已息,雪已静。  
冰冷的刀尖抵着火云凰的咽喉。  
男子苍白的脸因为文教激烈的战斗而浮上血色,嘴角的血迹,妖艳的面容,绝望而疯狂的眼神,他看着无刀大笑:“怎么不动手?你以为杀了我就可以毁灭火云教,可以报仇了?”  
“他当然没那么天真。”  
满月下,另一个身影踩着雪慢慢靠近。  
林默然。  
“事情成了?”无刀看向他。  
林默然将手中的东西甩到火云凰的面前,叮叮当当的声音在山谷间不断回荡。  
数十块用精钢制作的腰牌,是火云教总坛众人的辨识标记,而眼下这样的情形只代表一种情况——  
总坛已灭。  
“君笑南,我答应你的已经办到,希望你答应我的也不食言。”林默然冷着脸说罢,便拂袖离去了。  
“那是自然。”他的身后,无刀似乎是笑着说道。  
他,再也不会出现在司云红的面前。  
火云凰瞪着眼睛看了那串腰牌许久,“哈哈哈——”  
他的惨笑声,比哭声更难听。  
“君笑南,干得好,好毒辣,好手段!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不敢当,比起教主当年灭君氏一门,我的这点狠辣不过是小巫见大巫。”黑绡之下隐约传出一声轻笑,他手腕倾翻,忽然收刀入鞘。  
“你……”火云凰眯起眼,“你不杀我?”  
“你武功已废,我又何必杀你!”无刀的口气十分悠哉,他甚至向仇人俯下身,轻声道,“有一件事我应该告诉你,冰峰上已没有骨碎红,十年前我上来的时候就把它连根拔了踩得稀巴烂了。”  
然后他直起身,满意地看着平生最憎恨的人脸上布满了绝望。  
黑绡下的轻笑声又响起了。  
他竟然真的相信自己为了诱杀他而编出来的谎话——骨碎红固然是疗伤的灵药,但对于火云凰的情况却毫无用处。  
骨碎红能够让走火入魔导致的阴阳失调恢复原状……这样的说法不过是他刻意放出的风声罢了。  
他要让眼前这个活着,像这十年来的他一样,没有希望,生不如死地活着。  
“川桥夜,樊楼灯,问今宵酒醒何处?孤人行,只影云,此生愿已无……”  
口中吟着当年快意江湖时写的狂篇,无刀转身向冰峰下走去,雪地中,只见他的身后,留下孤孤单单的一行脚印。  
刀入鞘,恨业消,而如今,他又该往何处去了?  
远方,有浮云飘来蔽月。  
雪,又要开始下了。  
一支水溶香,默心好梦沉酣,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外面传来喧闹的人声,不知道玄鹤堡中发生了什么大事。  
她慢慢地坐起身来,原想去看看外面为什么这样吵闹,却在转眼的刹那怔住了。  
书桌上放着一张素笺,上面写了几行字,苍劲有力的字体是她刚开始感到熟悉的,而那株用来压着素笺的草药则通体火红,枝叶质地如玉。  
灵药,骨碎红。

(八)  
神医素问答应前来玄鹤堡为林默怜诊病,已经是两年之后的事了。  
素问妙手回春,短短两个月,林默怜的病情便大有起色,林默然自然十分高兴。这天恰逢林默怜十八岁生日,他下令在堡中摆下宴席酬谢素问。  
入了夜,堡中愈发热闹,设宴的正厅里觥筹交错,喜气洋洋。  
整个玄鹤堡,只有一个地方是安静的。  
“如此奴婢告退了。”受林默然之命来三催四请的丫鬟再一次被她拒绝,只得有礼貌地告退。  
听到丫鬟退出去的动静,默心笑了笑,她这么任性,大哥会不会生气呢?  
但她一点也不想出现在人前。  
扶着桌子站起身,她小心地摸索到墙边,再沿着墙慢慢向外走。  
院子里的昙花,今夜应该会开吧?  
她心里想着事,却忘了临到门前该跨过门槛。  
可是她也并没有摔倒,只是摔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那人扶着她站稳。“多谢,请问是哪一位?”  
来人不说话。  
默心也不再问,静默了片刻,她才轻声道:“是……师父么?”  
“为什么把骨碎红给别人?”无刀叹息着问,大手抚过她的鬓边。火云凰不知下落,火云魔教覆灭,她所中的焰息香只有骨碎红可解,可她却将灵药交给了林默然,林默然自然拿药云救自己的亲妹子,而她……虽然多方延医请药保住了性命,可一双眼还是看不见了。  
这两年他云游四方,日前才得到这个消息,刚一知情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此刻他看着她依旧明亮如星却毫无焦距的眸子,自然很心疼。  
怎么这样傻?  
可默心想的是另一回事——  
是师父的声音。  
两年来,她一直都想再听到这个声音。微笑爬上了她的嘴角:“师父回来就是来斥责我的么?”她故意皱起眉,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  
“自然不是,”无刀的口气中满是无可奈何,“我来找素问,要他治好你的眼睛。”  
“师父不必费心了,大哥已经问过神医了,我的眼睛……是无法可医的。”  
她听见无刀的一声叹息。  
可心里,却暗暗地有些庆幸。  
因为她很明白,如果今日她是完好的,目能视物的——  
那么这个男子,绝不会再度出现在她的面前。  
“师父不必难过,我将骨碎红让给默怜,是心甘情愿的。”  
当日她交出灵药确实是心甘情愿的,骨碎红能延默怜十年寿命,才有今日痊愈的机会,那是她真心怜惜的小妹,那样,如花的年纪,还有无边胜景没有看过,有种种苦乐没有品尝过,还不知道快意江湖的自由滋味,甚至——  
还没有爱上过什么人。  
而她则有幸得多,至少那个时候,她已经深深地爱上了一个人。  
从彼时,到此时。  
她一直都爱着眼前这个人。  
“不管怎么说,我一定要为你寻访天下名医。”无刀这样说,带着莫名的在意与不自觉的怜惜。  
“嗯。”她轻声应着。夜风乍起,她索性缩进他怀里,靠在他的肩头上汲取记忆中的温暖。  
就算医不好,又有什么关系呢。  
两年前当看到书桌上的骨碎红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了,这世上,唯一的那一个最珍视她,无论如何都会选择她的人——  
她已经得到了。  
此生,再也不会伤心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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