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江湖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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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江湖墟-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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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人群后却没有应声。大家伙儿先还有人笑着,接下来却忽沉静了下来。只见那小侏儒急得跳起脚来,怒道:“苦瓜脸,你还不快出来!你明知道我不认得他,你还不让我赶快弄明白。我要看看什么人这么大胆敢揭我们的榜。我要看看,我要看看!”
  他跳得像个藤球似的在地上弹着,叫得嗓子都快嘶了,脸上还是傻傻地挂着笑。
  这时空中才传出一个声音道:“叫什么叫!无论到哪儿,你丢人都嫌丢得不够吗?”
  那声音冷峭峭的,传自大梁上。众人仰头望去。大梁太粗,梁上人太小,光线又暗,以致要定了睛才能看得到他。只见他也是个侏儒的身量,虽不见脸,但声音哭叽叽的,让人听着格外不舒服。
  那笑脸侏儒似全没在意他兄弟的讥讽,只咧嘴露齿地道:“啊,原来你已来了!快告诉我,谁……谁是那揭榜的人?”
  梁上之人气哼哼地道:“你眼睛瞎了呀,就在你面前的赌台上!”
  那笑脸侏儒疑惑地看向赌台,用手指在宝官和那少年之间划来划去,急得头上都流下汗来:“可是,这么多人,又不只是一个,你叫我怎么猜得出呢?”
  梁上之人怒道:“光会笑的傻子,你长点脑子好不好!拿盒子的是宝官,另外一个当然就是他了。”
  “可是那盒子在抛哎,在他手里时他是宝官,不在他手里时他还是吗?”
  这句话一出,人群后的老板娘苏蕊都绷不住了,嗤地一声笑了。
  越良宵正站在她身边,见到老板娘忍俊不禁的模样,目光中也微有异色。淡淡一笑,只听他轻声道:“你板起脸来像个老板娘,可一笑了,还是吗?”
  梁上的人却再受不了了,头冲下忽然跌落下来,直挺挺的,对的正是那少年的位置。
  只听众人惊呼一声,眼看他的头就要和那少年的头撞在一起了,相隔不过寸许之时才突然崩地一下停下来,那张哭丧脸也就倒挂着显露在了人们面前。
  只见他跟那笑脸侏儒长得还真像,只是一个哭面,一个笑面,表情完全不同。他突然地在空中停住,原来腿上系着根绳子。只听他怒叫道:“就是他!”
  笑侏儒脸上虽还笑着,却一脸委屈相地道:“苦瓜脸,你脾气是越来越不好了。小敢子在时,是他脾气不好。好容易他死了,我以为熬出头了,没想你的脾气也变得越来越坏了。我要想开心,看来除非等铿锵令也把你杀了,不然是不能的了。可是我不想让你死啊,你脾气好一点就不行吗?”
  四周之人还想笑,但这时却已没有人敢笑。因为人人都已知道:这两人,就是那贴榜人中的“笑啼俱不敢”两兄弟——贴榜的与揭榜的碰面了,一场好戏看来也就要上演了。
  “哭死人”已没心思再跟他兄弟胡缠,他眼瞪着那少年问:“就是你揭的榜?你是谁?你确信能杀了铿锵令吗?”
  “吴勾。”
  那少年只说了两个字。
  他头顶的“哭死人”发怒道:“我问了你三个问题!”
  那少年却眼皮都没抬,喉咙里咕咕噜噜地答道:“因为:第一个你已知道;第二个你不知道,只有我知道,所以才告诉你;而第三个,我也不知道。”
  “哭死人”脸上的神色忽变得煞气很重,他的一双眼睛向上——不,这时该是向下,因为他倒吊着——翻着白眼地看向那少年人。他在江湖黑道上出道已好多年了,还没有人敢这样跟他说话。
  贴榜人中,就只有他们兄弟两个是坐不住的,即在江湖墟贴了榜,就要来看看到底有没有人敢揭他的榜。何况,也许“铿锵令”主现在就在江湖墟,因为这里毕竟是江湖中最大的杀手生意集散地,他们希望有机会可以亲手报仇。这样一来,可以少花一万两金子不说,更可以赚进八万两。
  但他没想到居然真的有人敢明揭明榜。
  他已开始觉得这像是对他们兄弟两个的嘲笑——没错,就是嘲笑!
  那少年忽然抬眼,两个人一上一下,一正一反,一倒吊一正坐,就这么翻眼向额地望向对方。
  缓缓地,那少年忽问道:“你想打架吗?”
  场面一时都静住了,只有对面宝官陈四两手里的宝盒还在哗啦啦作响,他似乎已忘记停下来。而那一正一反,头顶相对的两个人却已快一触即发。
  “你刚才说什么天命?”
  那边,老板娘苏蕊向越良宵问道。
  “我说的是那少年的心法——你不是奇怪陈四两为什么居然连这么小的注手都会颤,而且还流汗?因为,他已控制不住自己手中的准头了。我相信,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宝官,且在你手下重用,摇个骰子必定还是说几是几的。但现在,他已控制不住自己手上的技法了。那少年没有捣鬼,只是他的心法就是‘天命’,他无须发力,只要意志力一专注时,这种心法感觉就会从他身上发出来。所以你的宝官陈四两才会有这么大的压力,所以他才会流汗。”
  “那心法到底是什么?”
  越良宵的眼睛忽然眯了起来:“我也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我只知道,它是一种信念。一旦与它面对,让它发出,那你所有的做巧使诈的本事就都用不上了,你所有的家世资源、经验技术都只会成为负累。那是一种以血搏血的心法,他要跟你搏的就是一个天命。哪个人的命在命运的天平上更重些,哪个人就会活下来,就会赢。它有打破一切秩序常态、游戏规则的狠勇,逼你回到一场最原始的野性中与他相斗。”
  “所以,陈四两的手才会抖。”
  “这么说,他是个高手?”老板娘苏蕊眯起眼来问。
  越良宵忽然微笑了,他似乎很喜欢看到老板娘这个样子。只听他解释道:“在人命面前,在这种心法笼罩下,还有什么高手低手?有的只是看谁更能强悍到底,还有,谁的运气更好上那么一点点。”
  越良宵说到武学的深致处,老板娘就不懂了。她只是笑,她就是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因为她得意:并不是所有女人,都能得到越良宵这明知她不懂、还耐心而细致的解答的。
  那边那个少年忽然道:“我不打架。”
  “我只杀人。因为:杀人是有钱的,而打架是没钱的,无利之事我不做。”
  “哭死人”闻声恶笑道:“杀人?你个小羊羔也跟老子说杀人!老子杀人时你还穿开裆裤呢。那你杀过几个人?”
  “一个,这辈子我也只打算杀一个。”
  “谁?”
  “铿锵令——杀他一个就够了!”
  那边宝官忽然开宝了,他脸上的汗水涔涔而下,手颤颤地打开宝盒。因为:最少有二十年了,二十年来,这是他第一次在看到盒子里的骰子前,自己也不知道它是大是小。
  小——竟然是小!
  那少年押的就是小。他忽然一笑,露出一颗雪亮的虎牙来,那颗牙比四周的牙齿都亮。他伸手扒过面前的银子,笑道:“我赢了,今晚住店的钱看来够了。你看,我够狠,而且我够年轻,所以我的运气一向还好。”
  铿锵
  “我不杀你!”
  “哭死人”迟疑半天才咬牙道:“不管怎么说,我是发榜的,你是接榜的,现在杀你未免让人说我不明事理。”
  然后他忽然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不过,你既已经揭了榜,铿锵令主那厮一向是消息最灵通的,你觉得你还活得过几个鸡啼?”
  “喔、喔、喔……”
  他忽然怪笑地发出一声鸡啼,那鸣声中满是调戏之意。
  “喔、喔、喔……”
  就在这时,豹子坊外,突然也接应了一声鸡啼。
  那啼叫声太像了,几乎叫人分不出是人声还是鸡声。
  屋外的天空已然浸满了夜——油纸一样半透明的夜。油浸浸的黑幕穹顶上,星斗凄然。那鸡啼声突然响起,宛然悲切,让满屋人一时间都不由恍惚,似分不清这一刻到底是才入夜,还是已,接近黎明?
  如不是那鸡啼声结尾处那一声轻笑、极端轻视的笑,怕是都没人听得出那是人声了。
  那声音分明在学“哭死人”,也是在嘲笑他。
  屋中影子一晃,“哭死人”当场大怒,一个小身子掠起,卷起一团风,就向门外扑去。
  他身子才扑出,他兄弟“笑煞人”就也跟着扑出,只听他口里还笑叫道:“苦瓜脸,你干什么这么急着去找一只鸡?”
  他讲的可笑,但屋内人却笑不出来,一时都安静了下来。
  屋外的人究竟是谁?竟敢嘲笑“笑啼俱不敢”两兄弟,是真的不想要命了吗?
  而此时,在屋中的,有镖行的、绿林道的、六扇门的……当然也有杀手,还有说不清干什么、只是混混、给人做消息耳目兼打杂的。“江湖墟”本就是个九流杂处之地,有人为开眼界而来,有人为查案子,有人为当杀手,有人是要报仇。满屋中人,几乎个个身怀技艺。这时屋中为那叫声所破,一下就显出各自不同的姿态来:来开眼界的初入江湖的趟子手们还张大了嘴正不知是怎么回事,他们经验太浅,一向是要看人眼色,由别人告诉他们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的;却有人忽悄悄行动起来,挪了两步——这屋中,当然有来寻仇的,“江湖墟”中多杀手,他们也多仇人,有人找了来,可能已怀疑认定了某人是杀他亲朋的杀手,这时机会到来,混乱一起,就在伺机而动。虽是鬼节七月半,但这屋中,必还有不必守这规矩的外人。
  而真正的高手,这时就显露了出来。只见乱象才起,屋里刚才那人挤人,聚成堆,看着热闹的赌局,相互间交融如一团湿泥的景象就变了。个个人突然变成了一颗颗独立的沙子,虽然彼此间距离依旧很近,但每一粒,都突然成一颗自我封闭的实体——没有任何一颗沙子可轻易吞下或侵入别人身体里去。
  越良宵的神情也有些变了,他的身子没动,只衣襟轻轻飘了一下,但他的气势护住了老板娘苏蕊的身体。
  苏蕊却在笑,她笑得很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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