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人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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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人称-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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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门时门被狠狠地甩上,迸出一声巨响。没过几秒,她又回来了。再次推开门时她手里端着一大盆冷水,顾不上奶奶惊慌失措地阻拦,她咬着下唇使劲泼向爷爷的床,嘴里还歇斯底里地骂着“看你们滚不滚出去”。
  我不知道半个月后爷爷的去世和这些有没有必然的关联,但不管怎样,似乎都不是他们在乎的事情了。他们甚至可以在爷爷的棺木旁喧闹地打麻将,仿佛没有发生任何事般谈笑风生。
  印象中除了看见父亲和奶奶默默流下眼泪以外,我再没有看到任何真实的眼泪。仿佛这样的一次葬礼,只为那样一批大人提供了一次闲来无事聚在一起玩乐和海吃海喝的机会。
  

被大地吞噬的种子,只为未来某刻的蔓延 '05'
爷爷去世之后,奶奶的生活显得寡淡了许多。她不再像之前那样每天晚上准备一桌子菜摆在床边,也不会没事就默默地打扫房间。
  现在每次暑假去三叔家看奶奶,都很少在房间看见她。印象最深的,就是每次都会在奶奶床边看见几块已经干硬的馒头,和一些吃完泡面还没有洗的碗。
  的确,自从爷爷走了以后,她越来越少地去管自己生活里的这些细枝末节。每次看到她房间里这些颓唐的景象,我都会莫名地心酸。
  当然,这些感觉三妈是不会有的。每次我要求进奶奶房间看看的时候,她都会像个姨太太发表演说一样,带着不屑的神情,“这老婆子现在整天出去打牌,腿脚那么利索,也不说去找份工作来做,整天白吃白喝。”
  她自以为是地这样说的时候,我就在想,她怕不怕我默默记住这些,并且越来越恨她这个三妈。
  后来我知道,她完全没有考虑过这点。
  好多时候在一个桌上吃饭,她都会堂而皇之地说:“杜凡强啊,你可以去和你的奶奶睡一间房呢。你看,她一个人在房间里睡,也想找个人说说话呀……” 说完,她就像讲笑话那样笑起来。
  我分明听见她说“你的” 这两个字的时候,带着强调的意味,并且说完后她一直盯着我欣赏我脸上难堪的表情,笑得极为开心,像是在为能有声有色地挤对我而得意。
  我知道,我那时的表情一定很难看。因为好多次我在心里,已经和三叔三妈这两个人斗争过无数回了。
  

被大地吞噬的种子,只为未来某刻的蔓延 '06'
这一年的夏天比以往都显得燥热不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要面临高考,我不时地会觉得烦躁。整个世界像是一截封闭而闷热的车厢,每一天我都从一身腻汗中醒来。
  我每天都在不间断地考试,以及夜以继日地做题。
  这天中午,在煎熬中度过最后一门考试后,我终于结束了最后一次模拟考。拖着像考完高考般疲惫的身体我走出学校。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考试结束后总有一大堆人兴致勃勃地核对答案。走到考场外的时候,我尽量避开那些神色紧张且人声鼎沸的群体,在他们纠结于最后一道选择题到底选C 还是选D 的时候,我逐渐地加快脚步。
  我奋力从那个每个犄角旮旯都在核对答案的学校逃出来,觉得那是个狼窝。最后还是无奈地听到两个高才生同学对答案,发现前五道选择题的结果和自己做的完全不一样。如果这算是我的倒霉,那出门后看到我那热情似火的亲妹妹杜晨飞奔过来,则可以算做我的劫数。真是出了狼窝,又入虎口。
  她这个人,总是以一道抢答题的形式出现在你面前,让你来不及防范,也对她理不清头绪。她是我妹妹,妈妈生完我两年之后又生下她。爸爸一直很想要个女儿,他认为假如儿子不听话,好歹还有个女儿。
  但爸爸的这个想法显然错了。
  杜晨小学毕业那年,她带着一群男生砸坏了学校几乎所有的课桌椅。直到后来家里百般劝导,她才愿意继续读初中。
  初中时学校实行封闭式管理,她可以比任何一个男孩子都神勇地爬围墙出去上网。那时爸妈不知道为她去了多少次学校,直到现在,她手上依然有当初被围墙上的玻璃割过的疤痕。
  她算是我唯一惧怕的女生,因为从小到大她都不按常理出牌,没人知道她脑袋瓜里想的是什么。后来她读到初二,因为带着一帮男生和外校学生打架,被学校开除了。
  被遣送回家之后,父母便再也没有对她有过什么指望。在家人都以为她不会再闹出什么乱子的时候,她一鼓作气地坚持要去附近的一家*当学徒。
  我那时曾经受爸爸妈妈的嘱托恐吓过她,说那里的老板可不像学校里的老师,要是没有按照制度办事,搞不好会挨打的。而且,那里鱼龙混杂,搞不好会有很多坏人。
  我记得,当我提到“坏人” 这个词的时候,她的脸上荡漾过一丝不屑的笑,然后便是视死如归地要去那里工作,并且为自己找了一个体面的理由,说是要为家里以后的生计作点儿贡献。
  那时父母和我谁也拦不住她,她第二天便去了那家*。
  至于眼前的她,一身诡异的装扮,让我完全认不出来。要不是她豪放地叫出那声“杜凡强”,我绝对不敢相信这是我妹。我能理解她在*上班头发要染成各种诡异的颜色,但衣服上花里胡哨的装饰以及那串弥漫着某种宗教色彩的铁环,我实在无法认同。
  杜晨走到我身边娴熟地挽起我的左臂,依偎在我的旁边,我不禁打了个寒战。旁边行人纷纷侧目的时候,我身体一阵僵硬,试图挣脱。紧接着她转头大义灭亲地瞪了我一眼,不用说话我也知道她想表达的是“你要敢反抗,我把你在学校的成绩表倒背如流地讲给妈听”。
  “你来这儿干吗?*没事儿吗?” 我拗不过她,只得任由她挽着我。
  “老妈刚给我打电话说让我跟*请几天假,到三叔家去。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她继续得意地挽着我穿行在街边的人群中。
  “三叔家?” 听到这里我才意识到,暑假又来了,心里顿生一阵厌恶之感。
  “嗯。” 杜晨点头,“老妈亲自打电话来的,让我们先回去再说。”
  我一百个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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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大地吞噬的种子,只为未来某刻的蔓延 '07'
我本能地排斥再去那里,只要想到奶奶还在那里受苦,就会极度地不甘心。但自己能够做什么?印象中最多也只是在情难以堪时从三妈那里赌气跑回来。
  但是,赌气逃跑这种事情,终究被三叔三妈唾弃为小孩子的行径。
  他们甚至可以怡然自得地、半开玩笑地说:“你要是觉得自己了不起,
  就把你奶奶接回去照顾啊。”
  我曾经信誓旦旦地和爸妈说,想把奶奶接到我们家来住。可是爸妈总说我们家自己的生活都难以维持,更别说再多一个人。更多的时候,他们都是在说:“好好读书,以后读出来有工作了就好了。”
  往往这时,我才会想起自己的未来,顺便想起自己依旧破败不堪的学习成绩。
  其实我对自己的学习成绩不尽如人意也并不是没有后悔的感觉,可这种感觉往往只在家里时最为强烈。特别是每次看到母亲一个人料理家里的大小事务时,便会顿生愧疚,恨不能立马趴在书桌前做题。
  往往这样的时刻,我会突然大彻大悟出一连串的道理。随后自我反省之余,会制作出一套完备的学习计划,甚至细化到每时每分需要做些什么。可是我通常坚持不了几天,便漏洞百出。起初是有些计划不能按要求完成,随后一个接一个自我放弃,最后终于全盘放手。
  等到下一次再度“清醒” 的时候,其间不知又浪费了多少时间。当然,也许等来的只是下一个循环。
  我明白自己的家庭不算宽裕,只能勉强维持生计。母亲在街边经营的一家服装店还是小姨帮忙筹钱开的,生意很清淡。父亲是本地的货车司机,但总是要等到有人要求运货时才有事做。
  

被大地吞噬的种子,只为未来某刻的蔓延 '08'
杜晨还告诉我说前两天父亲的工作似乎有了转机,听母亲说是托一个朋友在外省厂商那儿找到的运输工作。昨天临走之前,父亲还特意买了好多补品,给奶奶送过去。因为这段时间他都会在外地搞运输,可能短期之内是回不来的了。知道这些的时候,我是很舍不得父亲的。不过杜晨更惦记着三叔家门前的几株桃树,她关心的是此行能否吃到她最爱的桃子。至于家里那些纷繁的关系与细节,她似乎完全没有在意过。
  快到家的时候,经过路口,杜晨说得先去*收拾一下行李,让我自己先回去。那时我便有预感,她又得整理出一大包东西了。于是我没有再管她,独自回家。
  进入我家小区时,有一个特别难走的积水巷道。一路上我像踩梅花桩般跳跃着,才终于到了楼下。我家住在五楼,需要走很长一段楼梯,其间有各式冒着烟的煤炉,占据了本就狭窄的楼道。楼道墙壁上满目疮痍,各种肆虐的小广告张扬地贴在两旁。
  每次我疲惫不堪地经过这一段路时,总觉得这像是战场。
  我在想的另外一件事是:现在我该怎么面对家里的母亲,因为上次出门时,我是赌气跑出来的。
  记得上次回家是上个星期,妈妈说现在是高考复习的关键时期了,身体最重要,于是趁着我回家做了满满一桌的菜。吃饭时,母亲一边不停地给我夹菜一边说:“楼下那户奶奶家的孙女也是今年高考,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害了一场大病,都不能起床了。”
  “嗯。” 我淡淡地回答。
  虽然那个时候,我早就知道母亲又要提及让人身心俱疲的高考,但我始终压抑着一腔烦闷,没有表现出来。
  “你在学校要照顾好自己啊,别把身体累坏了。” 母亲继续说。
  “关我什么事情,我又不像她,你少管这些好不好?” 其实自己开口说这样一句话时,下一秒心里就在后悔了。虽然明白她是关心我,可我总还是反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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