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纪- 第4部分

　　叶苗苗说，我也刚来到这里，早你两天。

　　我冲她笑了，笑颜闭月羞花。

　　这里的课间很喧嚣，不同于自习课上宛若安静的幽谷。有一天的这个时候，一个很伟岸的男孩子对我说，我祝你长寿。这种突如其来的祝福让我一头雾水，我莫名其妙的看着他，看他隐住睫毛的额发。

　　他又说，我祝你永恒。

　　这个男孩走了以后，我问潘小浩，他是谁啊，怎么怪怪的。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男孩叫骆漠痞的除名。后来我才知道，有一句话叫女子红颜多薄命。这句话流传的很广，就像花骨朵一样膨胀，再逐渐地破碎，粉屑竟降到了我的身上。

　　在这里我不喜欢住寝室，而是喜欢把自己隐藏在操场的黑夜里，再期待黎明一块块的把暮色撕碎。那里，我这个矛盾的孩子一座就是一个晚上。

　　但在某一天的夜里，一阵匆匆的脚步声吞噬了全部的寂寞，我都听到了地衣呻吟的声音，它们被践踏得东倒西歪。这天的夜其实很皎洁，整个大地像披了层白沙，微风在薄薄的白沙上流淌。那阵脚步声突然在我身前停止，瘫坐在地上的我抬了下头，我看到了一脸的痞相，是骆漠。他身后跟着六七个和他一样装束的男孩子。

　　骆漠对他身后的一个男孩子说，反正是一个单纯的女孩子，不去管她。

　　我知道这句话是骆漠看着我说的，也知道他眼睛里的迷惘。他的声音刚刚落下，其中一个穿红上衣的就被骆漠他们撂倒了，那人的身上和脸上都留下了他们的足迹。

　　烟消云散后，骆漠对我耸耸肩。他说，要是别的女孩子看到这种场景早就无影无踪了。

　　我说，我心如止水。

　　骆漠很放肆的冲我笑，露出了牙齿，他的牙齿宛若埋伏在嘴里的一团团冰雪。

　　我说，那个人怎么惹你了，我好像见过他。

　　前几天和临班的那场蝶泳比赛，我们败得很惨，后来才知道是对方凭借和裁判的私人关系搞了鬼，就是这个人。他还说，我这是为民请命，每个人都对他恨的牙痒痒。

　　骆漠说完后离去了，草地上晃动着他长长的影子。

　　由于这次打架，骆漠被校方停学一周，这就是为民请命的结果。

　　每天的凌晨，我都习惯于敲门三下后等叶苗苗给我开门，她也习惯了我的敲门，我们之间仿佛形成了默契。但那天夜里骆漠走后我过早的回到了寝室。叶苗苗这次给我开门时她光着脚，脸色也很苍白。她说了一句，你回来了，就躺到床上去了。

　　我甚至可以想象出它仅仅穿着睡衣匆匆给我开门的样子，她单薄如纸的身子在房间里游走。现在躺在床上的她多么安详，多么可爱呵。我抚平她凌乱的头发，在她的额头上留下了我的唇印。

　　苗苗你就是我的小妹妹呵。

　　躺在床上，我辗转反侧无心入眠，无意间透过窗上雕着雪花的玻璃，看到校外的草地上有个人在晃动，影子随着他很快的移动。等我来到学校的外边，那个人已经在草地上的长椅上阖上了眼睛，他的睫毛在微风里岿然不动。我很

　　从容的在他面前走来走去，看他面色旖旎。

　　后来我累了，于是就在草地上坐下了，重复在操场上的样子。我如雪颜色的衣裙盖住了一棵棵的小草，把它们压迫在了黑暗里。我抬起头看着天上，小时候父王给我讲故事的时候对我说过，天上有一条叫天河的河，河岸是由一颗颗星星砌成的，河里的五彩缤纷只能用斑镧来形容，在那里洗个澡就想回归到梦里一样。我幻想着来到天河里，挥手荡起一阵漪澜，那溅起的水花撞在了岸边上，融掉了，化掉了，碎掉了。

　　可我现在只瘫坐在草地上，甚至有一片绿叶挡住了眼睛，连灿烂星空背后的空洞都寻不到。

　　就在这个时候，他醒了，小浩张开了眼睛。

　　他问，刚才你在我面前徘徊什么？

　　被小浩一语说中心扉，我的脸就像绽放了开的玫瑰花。我故意掩饰自己，说，你不在家里睡觉，我还以为见到谁了呢。

　　小浩说他不想呆在家里，家是一个让他伤感的地方。我想原来我们都是离开家的孩子。我说，我可以帮助你。

　　他说谁也帮不了我，我丢东西了，怎样也找不到了，我丢的东西带着我的感情失踪了。

　　小浩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眶里竟然泛出了泪花，并且一滴滴的掉了下来。我把那最后一滴捧在了手里，看它顺着手纹流向手心，它在我的手心闪动着，渐渐的渗了下去，不见了忧伤。我这是第一次见一个男孩子的眼泪，我听说他们是坚强的，并且固执，男孩子的手可以撑起一片天空。更何况他是潘小浩，一个外表非常乐观的人。

　　我发现一撇一捺组成的字真的很难读懂。

　　原来小浩是个不幸的孩子，他和他的妈妈在他五岁的时候就被他的爸爸抛弃了。小浩说，那个男人和妈妈也曾经海誓山盟过，但他说过的话随即像风一样散开了，我和妈妈从此就在这城市的缝隙里忙忙碌碌，直到我长大。妈妈见我孤单就找一只小猫来陪我，它好顽皮好可爱，突然有一它也失踪了，我找过了它去过的所有地方，甚至有一次还从悬崖上跌了下去，仍毫无结果，像是死掉了。

　　我说，也许我真的可以帮助你。

　　我这是第一次从女孩子面前哭泣，但用不着你可怜我。

　　真的，真的。

　　或许我真的是个外表乐观内心懦弱的人。

　　
　　卜兽司是个冷衙门，里面弥漫着白色的雾气，它们在岩石上不断的凝结，由一颗颗小冰粒堆积成一个冰的世界。天师彩晞在这里生活了近千年，被那白色的雾气萦绕了近千年。我听说彩晞年轻的时候生活在天庭里，是一个快乐的小仙女，由于犯了天条才被贬到了这里，没了那种悠闲的搂着云彩睡觉的日子。

　　来到卜兽司我才知道那白色雾气是从上面降下的雪糁子。

　　我看到那不停降下的雪糁子落在彩晞黛绿色的头发上，我看到彩晞在珍珠般晶莹的古崖上茕茕孑立。

　　我飘上古崖向她行礼，说，彩晞前辈请原谅我的冒昧。

　　彩晞用她红棕色的眼睛盯着我看了许久，突然露出了一种诡异的松懈，这才说，来之则是客，能来到这里想必不是凡人，我亲爱的朋友见你天生丽质明眸皓齿不知如何称呼。

　　我说，叫我小清就行了。

　　小清，我这里没人来过，就像一个尘封的记忆，你陪我说说话吧。

　　说什么？

　　你听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它不能触及的遥远。

　　泪如梨花

　　我本无名无姓，是南极仙翁从山里捡来的孩子。他见我可怜便收我做徒弟，让我做他的童子，教我一些小小的法术。我小时候喜欢做的事情是抓着师傅的胡子荡秋千，或乘着师傅的仙鹤周游天下，或在前面空旷的土地上翩翩。当我累了，就会躺在师傅的怀里撒娇，它不以为忤反而发笑，并在我脸上亲了又亲。那时候师傅是我最亲的人，我想我死也要死在师傅怀里，再看它一眼才阖上眼睛。

　　师傅总是很疼我，他说，傻孩子，在我死之前是不会让别人伤害你的，我永远都不会死所以你不会离我而去。

　　小时候我本是一个很懒惰的孩子，有一次我起床的时候东方还未破晓，师傅很高兴，说我懂事多了，随口给我起名为晞，又因为我是彩字辈，所以我的名字就是彩晞。

　　我本以为日子会十年如一日幸福而且快乐的过下去，可是我错了，有一天晚上师傅用很悲伤的口气对我说，对不起孩子，你快要离开了。

　　我问，为什么师傅，我要到哪里去？

　　你要到天庭去，天帝选宫女看中了你。

　　师傅您舍得？

　　师傅怎么舍得，可是又有什么办法，他是天帝，天帝。

　　我走的那天飘起了梨花雨，我把它们抓在手心里亲了又亲，心想，到了天上也许就见不到这么好看的梨花了，那一天我的头上身上落满了梨花。师傅吹着笛子给我送行，他踩着七色的云彩，身旁站着我乘过的仙鹤，它发出了一阵哀唳，我的心随即就碎了。

　　当我见到天帝的时候眼泪已经流尽了，我用干枯的眼睛看了他一眼，这个让万般难以割舍的感情都得割舍的人。我可以看出他对我的爱怜，可我并不领情，用愤恨的目光看着他。

　　天帝指着我问，谁把她带来的，身体都没发育好。

　　我说，你何必假惺惺，还不是你的旨意让我何师傅离别。

　　我一语震颤了凌霄殿，我的声音在大殿里久久回荡。

　　我的声音还未隐去，匆匆赶来的几个护卫就把我抓了起来，把我扔到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这个地方处处都有厚厚的肮脏的云彩。一个护卫大声对我说，你敢对天帝无理，你这一辈子就在这里抹这永远都抹不干净的云彩吧。这就花把我的耳朵都快震聋掉了。

　　在这里我过了一百年。

　　在这里我抱着云彩一睡就是一百年，在睡梦中死去活来，有一个词语叫做醉生梦死，就很适合我这段时间的生活。

　　某一天，我从睡梦中挣脱出来，不知道是白天还是黑夜。我突然发现那些如墨的云彩突然像雪一样白了，我想起了那一朵朵的梨花，在我眼前旋转，转出了我的泪水。我开始追忆那梦中的碎片，含糊的把它们凝结在一起，立刻成了师傅的影子，转眼间又成了碎了的玻璃，铺在了我的脚底下。

　　我开始不间断的吐血。

　　这时候不远处走来一个男子，他忽然间就掉入我的视线中的。他站在我面前时就像一座宝塔，让我仰视，它的年轻和英俊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他递来一个丝绸手帕，说，给，擦擦嘴。

　　我冲他冷笑，说，我不知道你是谁，我也不用你可怜我。

　　他说，我叫凝木。

　　我不认识凝木。

　　凝木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