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蝶之翼- 第4部分

　　顿了顿，我强作镇定，继续说道：“那个的内容……真是让我大吃一惊呢！如果你不想让我把那些东西告诉别人的话……小念，嘛，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

　　没有开灯的屋子里，我已经完全看不清对方的容貌了，看不到他的任何表情。我只能等待，等待着对或错的结果。

　　“笨蛋。”

　　寂静之中，我似乎听到了对方低低的笑声。我的心紧紧收缩。然而很快，我便发现那只是高度紧张后出现的幻觉。

　　小念，这个家伙，长长舒了一口气之后，终于开口。

　　“明天……什么时候？”

Chapter…II　意外偏差。I
这栋房子的建造地点真的很奇怪。旁边就是之前提到的，全国最高贵的别墅区之一——“临川西府清水万山牡丹城”。这里竟然有一条特意修出的笔直宽敞的高速路，从别墅区一路通到主高速路上，而这栋房子就是背临远山，这段高速路旁边的唯一的建筑。

　　我真正的房东一直没有露面，于是我就这样心安理得地住着零房租的屋子。失策的是忘记留下小念的手机号，但是和他约定在TAX酒店门口见面，七点。

　　逃走时带上了所有财产——两大帆布包（连旅行箱都没有）的衣服和生活用品，还有一张存折。在从酒店里取出行李后，我在路边的ATM机前站了许久，郁闷地发现钱就算节省点开支的话，仍然需要有人尽快援助……该死的国际长途，爷爷快来拯救我！

　　但事实上我是完全是过着今天就不会考虑明天的人，所以就这样一面想着“要节省开支啊”，一面仍然毫无危机感地叫了出租车回家。

　　※

　　家到底是什么呢？我常常会问自己。这问题，应该在很多年前的那个夏天开始，就在我的记忆中渐渐淡忘了吧。他们两个人总是吵架，摔东西，她还会哭。源于一种深深的不安，也是为了躲避这一切，我从很久前就想着一定要离开那个悲伤的地方。

　　而今距离逃跑已经整整一个月了，那边城市的三个人大概早就知道我逃走的事情了吧。虽然常常担心老爸会把我揪回去，但是偏向我的爷爷是绝对不会允许的。是吧。

　　不论怎样，重获自由的感觉真是太好了。我把暖气开到最大，然后穿着我的长衬衫在房间里溜达，哼着不知名的歌慢慢擦家具。这一切带给我的都是深深的陌生，陌生到令人难以置信这就是我的生活。甚至我猜我是那天晚上晕倒在了路上，灵魂飘荡在外面，等有一天我一闭眼然后再睁开，发现我只是躺在某间四壁皆白的病房里。既没遇到可艾也没有那个上官艾如……当然也没有小念来探望我……嘛，我也没指望那家伙会来探望。

　　当我把两个空布袋扔在床下的时候，墙壁上老旧的挂表响起六声单调的钟鸣。我走到窗子前面，伸个懒腰望望黑得很早的天空，推开窗户便嗅到了真正深冬的田野气息。

　　不远处的“临城”，早已经万家灯火通明。在漆黑绵延的山的衬托下，一栋栋独栋别墅里透出宁静的暖黄色灯光，那里高贵得就像永远无法触及的宫殿群。

　　为了让视野能投向更远的地方，我向右挪了挪身子，然而脚下一硌，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

　　借着昏暗的光线，我弯腰捡起它，发现那是那天和上官艾如对峙时，被扎在手心上的金色“S”八角徽章——上轩的校徽。

　　“咦……真是的，上轩学园的校徽连包装口袋也没有吗？”我自言自语，心想上官艾如捡起来给我的时候就是这样子没错。这样疑惑着，我犹豫着是不是该把这个金属小东西扔在桌子上不去管它。

　　时间不早了，还得留出堵车的时间。

　　“咯——啦。”随着轻轻的一声，我一松手，这个金灿灿的小东西便彻底沉入了黑暗中。

　　那时候的自己啊，还真是迟钝。单纯地认为那校徽一定是自己的东西。只要再仔细想想就会明白，如果那真的是给自己的，怎么可能连最起码的包装袋都没有？况且秘书先生对于给我上轩校徽的事情，那天也一字未说。

　　“咯——啦”。那时这个不到一秒钟的声音，只是让我觉得那小块金属真是坚硬，而当日后的一切都汹涌扑来时，我才发现，这声“咯啦”带动的是沉寂命运中的所有齿轮，自此它们开始了它们的转动和我无尽的劫数。

　　※

　　上官艾如给我的请柬上，明确写着聚会地点是TAX酒店３７层，一个叫做“HOH”的俱乐部，2310号房间。

　　既然是要给对方一个有力的巴掌，那么就要保持最良好的形象，虽然没什么高级的礼服可穿，但我芊也是不会输给那个大小姐的！我把头发斜扎成一个马尾巴，精心擦了一遍我那双深咖啡色中款系带靴子表面的灰尘，买了花，然后拦下出租车。

　　一大捧橙黄色大波斯菊。

　　“哦哟！您不是去参加今晚上雷什么萨斯的那个晚宴的吧！”

　　司机大叔在我才上车就以一种崇拜的目光看着我。想想看吧，从“临川西府清水万山牡丹城”到市中心TAX酒店——这得是什么级别的人。他一直喋喋不休，虽然我不停地澄清我不是去那个“雷什么萨斯”的晚宴。

　　从快要进入市中心开始，路况就变得很糟糕。在宽敞的道路上，所有的车都堵在了一起，慢慢地蹭着向前，我不停地抬手看表，这让司机大叔更加加深了对我的景仰。

　　“您别急啊小姐，很快就到了……哦哦！如果没看错的话，那边……”

　　大叔一边嘟哝，一边左转，终于开到离TAX酒店门口不远的地方。这里的车道是三条向东三条向西，就在我想问他“在说什么啊”的时候，忽然感到了身边的车道上连续经过两辆一模一样的车子。

　　不，不是两辆，三，四，五……当我惊奇地转头向右看时，第六辆车子正缓慢驶过我的视线。清一色的“Ｌ”徽标。“雷克萨斯”四个白色的斜体字贴在每一辆亮黑色的车身上，车牌号码也被“LEXUS”徽标贴纸代替。第七辆车和前面的一样，借着明亮的灯火，半点贴膜也没有的玻璃可以一眼看清楚车内的所有。

　　“就是这个！雷……克萨斯的新车型发布会，顺便还是晚宴呢……”听司机大叔兴奋地嚷嚷，我遥望远方TAX大堂门口，第一辆凌志已经停下。穿着西装礼服的男人走下来后，车子便驶进了对面的地下停车场。

　　从来都没有见到过这样的阵势，长长一串车队从大堂门口排到老远，每辆车都坐着客人。我向车内看去，大多是大叔大妈级别的男人或女人，也有相当漂亮的女人混在其中。他们或在聊天，或闷头按着手机屏幕，让屏幕的荧光照开车内的一小片暗色。

　　再向前一点的话……我盘算着，就能和旁边的车并排了。

　　还没等我再次确认一下自己这个想法，身边同样规格的凌志就已经和我所在的出租车停在同一条线上。黑漆漆的车头多出我们一大截。副驾驶是空的，我看到戴着白手套的司机面无表情地双手握着方向盘。我欠身，终于瞧见车子后排坐着两个人。也许是在大龄人群的干枯土地中忽然找到了嫩绿的小草，车里这两个人一下子便吸引了我的目光。

Chapter…II　意外偏差。2
一个男生，穿着看起来十分高贵的西装，露出一点点白衬衫的手腕在轻轻运动着，对比鲜明的是这运动的产物竟然是一块饱满多汁的橘子瓣！他闭一下眼睛，而后手臂向身旁的少女伸过去，停在她的嘴边。那少女没有什么表情，末端头发有长有短的双马尾被黑色的丝带扎起，她张开口，毫不留情地咬去送到嘴边的食物，嚼动。

　　而男生便收了手，有些倦怠的眼睛落在车内的某一个地方，高挺的鼻梁和深邃浓密的眉毛……混血吗？只见他再次优雅地撕下一片橘子瓣，再次送到望向车窗外的少女嘴边，再次被对方默默地吞进肚里，再次收手……就这样，没有眼神也没有对话，枯燥地重复着一遍又一遍。

　　也许是我手中大束的鲜花吸引了对方的目光，男生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然而就在他即将抬起眼睛望向我这个观众时，身边司机大叔的一脚油门让我错过了那次眼光的交汇。

　　※

　　约定好的时间，小念似乎还没有到。司机大叔马上接到了两个金毛老外去机场的活，开开心心地走了，只剩我一个抱花站在寒风中的门口。

　　TAX酒店。虽然是海边小城市长大的我，却也是知道TAX的赫赫盛名。毫不惧怕“税”这个令人最头痛的字眼，TAX集团就是以这个向着外界宣战——最终成为全国五大顶尖酒店之一。

　　不过，说归说，这还是我头一次站在TAX酒店的下面向上看。在把巧克力色的外墙壁打成金黄色的探照灯的光辉中，我使劲仰头才望见TAX酒店大楼的最顶端——一个直射冲天蓝光的尖顶。

　　低下酸涩的脖子，我哈出一口白气。说是伪装啊伪装，其实心还是小鹿般通通跳个不停的。一面猜想着他一边端起一杯红酒，漫不经心地说些恋人之间说的肉麻话的样子，我就感到了比冷风还要刺激的阵阵恶寒。

　　薄……荷？

　　“哇！”仰过头去看见身后的人，我立刻向后跳起。这个单音节的发音有两层意思，一是被吓的，二是看到他的穿着后的吃惊。

　　“小念？”如果不是看到他三个窟窿的耳朵，我几乎不敢相信面前这个穿着黑衬衫休闲西装外套连大衣都没穿的超有范儿的家伙就是小念。他今天把那三只紧扣耳朵的黑耳钉换成了一条连接最上与最下耳洞的金属链子，末端是一颗骷髅的脑袋。

　　“哎哎，今天看起来还不错嘛。”

　　这话是小念说的。他以闪亮的姿态撩起我垂在一边的条纹围巾。仍然精心搞出的发型，部分小黑毛的坚硬末端伫立在寒风中。

　　“谢谢……”我腾出手尴尬地抽出围巾的尾巴，“都是廉价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