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另外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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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另外一个-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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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军医为瘦高个清洗了烧伤处的表面,上药,包扎,还叮咛着注意事项,最后他交待:“每天来换一次药,早晚就餐时间来我这里领汤药内服。”

我一凛,然后牙齿继续打架,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他每天都可以有两次机会杀我,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瘦高个在临走前,终于不再一脸的肃杀,而是在瞅我时,换上了笑,我看他转身,迈过门坎,离去,颤抖无法自制的停下。

“这么热的天,你居然畏寒成这样,难道说,伤及内脏乱了气血?”老军医捏我的手脉,我瞅他,想说,想反驳,想检举,想提醒他十八连戒严了,话未说出口,却只见老头举着细长的银针往我脑门上一扎,天又黑了……

四周都是黑压压的,我感觉不到疼痛了,没有光,也没有声音,身体轻飘飘的,若说人有魂魄,这一刻我真的相信我现在只是一缕魂魄,在这黑暗的空间里飘来荡去,没有方向,也没有目的,无法形容此刻的感觉,明明什么都看不见,感受不到,却真真切切的觉得自己在飘荡着,我还能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在动,抬起胳膊四处触摸,什么也摸不到,身体在不由自主的飘,一直飘到能远远的看见某处光源时,我开始有意识的向光源处飘去。

我不知道我是要去到哪里,我并不是失去意识的,我清清楚楚的记得我在晕过去前,老军医是如何将银针扎上我的脑袋的,我不知道我现在是在做梦亦或是已经死了,我能操纵我的四肢,但却感觉不到我身体的存在,那团光源代表的是什么?是苏醒?是天堂?又或者,那是迎接我回家的兆示?

想到回家,我突然激动了,兴许,我穿过这团黑暗,我就能回家了。

我的脑中突然忆及起我的父母和亲友来,近两年的时间,我通常不让自己去想念他们,每每想起他们,我就会揪心揪肺的疼,但此刻整个心都涨满了饱饱的渴慕,我十分的思念他们,我清楚的忆及了他们的容貌、举止及习惯,我眼前似乎浮现出我家日常生活的情景,我妈妈很凶的要我爸去倒垃圾,我妹妹吊儿郎当的横在沙发上吃松子看电视,夜暮时分我家楼下有很多的大婶阿姨在扭秧歌,隔壁家的小孩子蹲在地上打弹珠……

心里突然一阵钻心的疼,疼的我呻吟出声。

我不知道这几百个日夜对于我家里意味着什么,我也仍然未能记起我为何就出现在了另一个世界,但愈接近那团光源,我所能想起的事情便越来越多,我甚至想起了我在离家千里之外的省城跟家里打电话,我十分高兴的模样说我要结婚了,我的同事一边在旁边调笑,一边说着恭喜……

我要嫁给谁了呢?我毫不掩饰我的甜蜜与兴奋,却是为了与谁呢?我一点儿也想不起来,思绪到了这里,似乎断了,我脑海中一片的茫然,周围似乎寒冷了起来,我开始瑟瑟发抖,借着远处光源的暗淡光芒,我看到了雪花飞舞,下雪了?

我茫然四顾,我的周围纷纷扬扬的落着棉絮般的雪花,落下时悄无声息,这场景又预兆着什么?

我正茫然往前飘时,一阵巨疼在我毫无防备之时从心脏处蔓延至四肢百骸,我感觉自己躬起了身子,接着头疼欲裂,光源离我不是很远了,我却感觉自己飘不过去了,似乎下一秒自己可能就魂飞魄散了,我泪眼迷蒙的盯着光源处,咬牙切齿的想等着潜伏在身体里的那股巨痛消隐,我绝不放弃可以回家的机会,即便那团光源是天堂或地狱,我也要捱过去,回家,是我两年来一直未放弃过的梦想。

可是,我在忍受过一波强烈的疼痛后,我发现周围将我笼罩的那团黑暗飞快的消散,四周快速的光亮了起来,不知何时,雪花已堆了满地,我瑟缩的蜷在雪地上,周围尽是碎玻璃残片,我举起手掌至眼前,手上扎满了碎玻璃碴,鲜血直流,低头看,还有块大玻璃穿过我的羽绒服扎了进去,羽绒服已氤出了一团湿红来,我转过身体仰天躺平,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似乎雪还没有下尽,云层厚积着,有热泪从眼角溢出,流过太阳穴,隐于发中。

我回来了吗?

第四十六章

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渐渐流失,我不忍就此闭上眼睛,可是黑暗却再度袭来……

倏的,我睁开了眼,木头顶梁,青砖灰瓦,药味四溢,我坐起来,将双手举至眼前,玻璃碴呢?我翻看身体,羽绒服呢?

我轰然倒下,我明明记得,那时候从眼眶流出来的泪是热的,它划过我的脸颊时我明明感觉到了它的缓慢,如现在这般,纷纷的没入双鬓。

“男人家,流血不流泪的,疼几下就哭了,真没出息。”老军医看着我坐起,又看着我倒下,还看着我躺床上无声的哭泣,但他只能就他看到的来理解我的心思,他不可能了解我现在的心境现在是多么的悲伤失望。极度的灰心与失望,让我突生出一种生无可恋的悲观情绪来,老者絮絮叨叨的跟我说替我包扎好了脚,跟我说得喝汤药了,跟我说备了薄粥让我补充体力……我都未给予任何回应,他一脸好奇的踱至我面前,察看了我的面色,还翻了我的眼皮,拧头眉头道:“难道针扎错地方,给扎傻了?”

我仍不想搭理他,正伤心呢。

“这下可惨了,这下可惨了,要怪罪老夫了……”

突然,我脑中灵光一闪,飞快的又坐起来,老者被我的动静吓了一跳,我捉住他的衣襟,激动的嚷嚷道:“大人,再给我一针,再给我一针,往你先前扎的地方再扎我一针。”

老者嘟哝道:“这针咋能乱扎,扎得好就给你一个安稳觉,扎得不好你就长眠于此了。”

“我不怕的,长眠于此也不怕的,再给我一针。”我将他的衣袖拽得死紧。

“你不怕我可怕,这不坏我名声么,哪能说扎就扎的,敢情还没睡饱啊?”

我拽住他不放,反正就是要扎。

“每天只一针,想要睡得安稳,你得好好听我的话,该吃饭吃饭,该喝药喝药,每天定时给你扎针。”老头儿开条件,扯我手,企图将我撒了开。

我拽着不放,满脸哀怨的看他,一天才一针呢,我要等下一针,得要一天哪,一天中,瘦高个要来两次呢,指不定哪一次趁人不注意就把我给杀了啊。

“说让你好好听我的话呢,就是让你干什么就要干什么,你先给我放手,否则疼死你我也不给你扎针了。”我生生的放开了他,虽然要等一天才可以再度施针,而且对于这一天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是我的心态已不复刚刚的灰心绝望,燃在心间的那股子小火苗在窜起后马上就熊熊燎原的燃烧着,只要一天,我捱过这一天,我就可以回家了。

我突又开心的乐呵呵的傻笑,老者一脸怪异莫明,我不理会他的喃喃自语,喝药,喝粥,端着粥碗看着素白绵软的粥时,不由得晃了一下神,我想了那么多,可是我似乎忘了鲁巍,我需要跟他见上一面,说上一声吗?他会想要我在临走时再见我吗?

对于鲁巍,我的感觉一下就复杂了起来,我至今未理清我对于他的感情,我更是厘不清我第一次见到他时的那种感觉到底是什么,莫名觉着总有一个原因让我毫无顾忌的就粘上了他,那个原因却如团迷雾般,至今就只是一个未被我想得通透。之后我畏惧过他,怨恨过他,慢慢的却依赖上他,直至那天,我突然发现,我似乎心倾于他……

可是,我才发觉,自己应该可以喜欢他时,他却突然抽身离去,还带着女人上战场,我为此有种情何以堪的嫉恨愤怒,若要离开,我甚至小气的希望鲁巍会因为我的消失而后悔难过。

但是,我仍然想见一见他,很多时候,我装得不动声色,但其实,我经常会偷偷的思念他……

我看着自己被包的肿胀的脚踝,思酌着要如何出了这间屋子,又如何才能进入主将营,我不是想让近距离看他,我只想能远远的瞅他一眼便行了,于此时,我才明白,他在这个世界对我的感情是与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的,我甚至顾不上安安英英她们,可是我偏偏死心眼的就想再瞅瞅他。

可是这万千兵将中,却无我可依托求助之人啊……

我正引颈四顾,忽然感觉腹间一阵胀意,可能之前的粥啊药啊此时发挥了它们的辅助作用,惹得我尿急了。

老军医敏感的问我咋了,我憋红着脸道我要如厕。

我急着下床就打算开蹦,要蹦到厕所,好费好一番力气了。

“别蹦别蹦,用这个这个。”老这医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夜壶,贸贸然的递至我面前,我倒吸一口气,他这意思,是要我在他面前嘘嘘?

再说了,这个男用的夜壶,我要怎样嘘?

“我上大号。”

老军医看看自己手上拎着的夜壶,狠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我顾不上搭理他,急着就要往外蹦,他一把拽住我,指指里间,说:“去那里去那里,有便桶。”

早说,早说,我往回蹦,脑门上的汗不知道是尿意憋的还是身子骨给疼的,身后老军医吆喝着道:“别急着蹦,我给你找根拐仗。”

我等不急了啊,一急就乱,一乱就更急,然后单脚跳也乱了节奏,身子顿时就失了平衡,双手扑腾了两下,没稳定住,然后就止不住的向前扑了去,还没挨着地,就觉着腰上一紧,被人给捞了起来。大华府华人中餐馆我想这老军医吧,老归老,胳膊还是挺有劲的啊。

身后之人捞起我后,索性拦腰将我给抱了起来,目的地——里间。

我扬起眼皮子,去看他,却不料这一看,差点将尿意给憋的忘掉,抱我之人,并不是老军医,这一身军装模样的男子,竟是我亲自招揽的家仆——许由。

老天爷,你终于听见我心底的呼唤了吗?正在我觉得一筹莫展时,你派了个可以让我搭把手的人儿来了,并且救我于尿急中,在我即将离去前,还能见着一位故人哪,啊,啊,啊,尿急啊!

许由将我三两步抱至里间的便桶旁,将门轻轻的阖上前,我看着他极少能瞧个明白的眼睛始终落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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