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暗中勾结,做出这等恶毒之事,真当我这个家主是白当的么?”沈清欢高声道:“来人,将这几个恶奴拖下去,乱棍打死。”
“老夫人救命,奴婢都是听令行事啊。”绛雪尖叫。
郭氏霍然起身,以拐杖直指琴老夫人:“这是你的贴身丫头,她听的谁的令,你么?”
老夫人此刻亦是面如土色,慌忙安抚:“大嫂千万别听这贱婢胡言乱语,我怎会无缘无故害死靖儿?”
“祖母。”沈清欢在这一刻,忽然落下泪来:“玥儿知道,自接下掌家之权后,因生意上的事对您所有冒犯,可玥儿那也是为了父亲,为了琴家。退一万步说,即便您由此恨毒了我,欲杀我而后快,那也不该累及无辜,靖儿他,终究只是个孩子啊。”
“你这个蛇蝎妇人。”玉凤如今,已近癫狂,此时竟不顾老夫人是长辈,冲上去就抓。虽然被旁人即时拉开,但老夫人的脸上还是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老夫人有生之年,头一回遭遇这般奇耻大辱,羞愤交加之下,晕了过去。
沈清欢让人将她扶进内室去休息,然后对着郭氏深深一福:“叔祖母,靖儿出此意外,我同你们一样,万分心痛。但祖母毕竟年岁已高,我实在不忍其遭遇牢狱之灾,还望您能高抬贵手。祖母经此一事,必将洗心革面,在佛前诵经赎罪,一日不得宽恕,便一日不出佛堂。”
此言之意,佛堂即为牢狱。众人既感动于她的孝心,亦佩服她的果决。况且,毕竟是琴氏一族的家事,若大肆张扬,丢的不是谁一个人的颜面。吵闹声渐渐平息下来,沈清欢又命人取来两箱金条,亲自奉给郭氏和玉凤,当做赔礼。玉凤虽不豫,但在郭氏的眼色下,到底还是拿了,只能暂时忍下这口气。
待沈清欢将众人送走,返回冬园,老夫人早已醒来,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沈清欢站在门口,遥遥一笑:“祖母,玥儿早劝过您,在府中好好颐养天年便是。但您既一心长伴青灯古佛,我也不好拦阻。即刻便启程吧,慈云庵的厢房,想必已收拾好了。”语毕,她飘然而去。
老夫人缓慢地转动眼珠,望向窗外。
早就不再是属于冬园的时节,花已彻底凋谢。
回到凝烟阁,刚进门,一道白影便向她扑来,她侧身一让,细看之下,又是那只“宠物”。
他换了干净的衣衫,头发也已整齐束好,更显得俊秀夺目。
“他等了你好久。”白露迎上来:“一直守在门口。”
沈清欢无言,不明白这少年为何就偏偏缠上了她。
白露的眼中,有深深的怜惜:“他好像不会说话,心智也似孩童,背上还有许多旧伤。奴婢不知为何,想起了小姐您以前……”
沈清欢微微一怔,低声道:“去备午膳吧。”白露应声退下。
沈清欢看了那少年半晌,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摇头。
“你父母是谁?”
摇头。
“你为何在那宅子里?”
仍是摇头。
一问三不知,沈清欢也无奈摇头。
饭菜上来,他一闻到香味,就急着想拿手去抓,但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僵住,他小心地抬起眼,看着沈清欢。
沈清欢示意白露递给他一双筷子,但他不会用,无措地捧着。
直到看见她夹菜,他才开始照着模仿,可怎么都夹不住。
一块鸡肉放到他碗里,他抬起头,望向对面的沈清欢。她垂目吃饭,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的眼眸又变得湿漉漉的,笑容却十分欢喜。
当他终于学会了用筷子,第一次,却是给她夹菜。沈清欢愣了一阵,才慢慢将那片青菜喂进嘴里:“你也快吃。”
而他当真吃得快——一口气吃了八碗饭。白露和银霜在旁边目瞪口呆。
他怕是已很久没吃过一顿饱饭了。沈清欢终于抬起眼,和他对视:“你可以留下来,但不许……”
话音未落,白影一旋,她已经被他紧紧抱住。
下一刻,咆哮声响起:“不许靠近我五步之内!”
------题外话------
哈哈哈,这是只萌宠啊,下一章你们滴湛湛就要出来喽
第57章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既然决定将他留下来,好歹得先给他取个名字,沈清欢瞟了一眼老老实实待在五步开外的他:“就叫月魂吧。”
白露赞道:“月之魂,这名字真好听。”
沈清欢在心中冷哼一声:月圆之夜的鬼魂,吓死你……
月魂很乖巧,吩咐什么便做什么,很得众人的喜欢。唯独一点,只要沈清欢出现,他便会走神,仿佛世间万物都不复存在,眼中就只剩下了她。
到了晚上,无论别人怎么劝,他就是要睡在沈清欢门外,如小狗守着主人。
沈清欢最后也只能听之任之,让人给他丢床被子。
而她如今,也没心思多顾及月魂。圣旨已到,大军出征前夜,宫中将行大宴,邀她出席。
下了马车,她独自沿着白玉阶,拾级而上。
“哟,这不是妹妹么,当真是祸水命长。”沈若芷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神情刻薄而不甘。
怎就没弄死她?那日的火药,本应足以让她彻底灰飞烟灭!
沈清欢的眸子,在夕阳下璀璨发亮:“琴娆死了,祖母也进庵堂了,姐姐,你猜我为何偏偏没动你?”
“那是因为你没本事动我。”沈若芷倨傲地抬高下巴。
“错。”沈清欢摇头:“因为我舍不得。”
沈若芷一怔。
沈清欢幽凉一笑:“你还有那么多苦没受,我怎么舍得让你死?”
“你别太张狂!”沈若芷大怒欲发作,却见有军中同僚过来,只得硬生生忍住,停下与之寒暄。
沈清欢若无其事,继续往上走,却突然看见前方有一道熟悉的背影,顿时身形微滞,随即跟了上去,轻声唤道:“王爷。”
元湛缓缓转过身来,没有言语,只安静地望着她。
“前日事情紧急,为防不测,我服了余下的焰莲丹。”去救祯儿之前,几经纠结,她最终还是吃了那三颗丹药。
“那本就是给你的。”元湛的唇边,勾起一抹坏笑:“若你实在感到抱歉,可以用本王上次提过的那法子来补偿,本王很乐意,真的。”
沈清欢耳根绯红,狠瞪了他一眼:“无耻。”
“本王也想通了。”元湛扯着她的衣袖,一副哀怨的小媳妇儿状:“你若一生不愿婚嫁,我们便一生这样无耻下去,你既不愿对本王负责,本王也只好不计较名分,总好过白白便宜了别人。”
沈清欢咬牙:“不知你这小马车,倒退着下台阶的功能如何,要不要现在试试?”
元湛张口就喊:“谋杀亲夫啊……”
有路过的人听见动静,对他们侧目而视。
这人就是死不正经!沈清欢一跺脚,甩开他疾步前行。
元湛笑眯眯地支着下巴,眼中满是报复得逞的愉悦。
哼,以为他不知道那只“宠物”的事么,居然敢和别人又搂又抱,还准许别人睡在她门口,他怎么就没这待遇……
进了正殿,众人各自入座。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她恰好被安排坐在元湛身边。赫连启坐在对面,向她颔首致意,她亦含笑回礼。眼角余光,瞟见元湛又是神色哀怨,沈清欢决定今晚就当旁边是根木头桩子,绝不搭理,省得自找罪受。
宴席开始,虽丝竹盈耳,气氛却始终低迷。
西厥这次来势汹汹,而上次一役,大魏朝亦是耗损了不少粮草兵力,如今再度开战,难免有所力疲。
沈若芷身为主帅,只能强颜欢笑,几度举杯敬酒,却仍是收效甚微。皇上亦目光阴郁,看向她的眼神,总像带着些质疑。
都不相信她。沈若芷倍感憋屈。眼见着坐在下首的沈清欢,那般淡定优雅,她心中更是起了无名火,笑着开口:“将士出征,乃是保家卫国,不知永宁县主是否愿为这些可敬之人舞上一曲?”
宴席上献舞,岂非将其视为舞姬?众人愕然,赫连启已握紧酒杯,眼中起了怒色。元佑亦警惕地拉了拉沈若芷,示意她不要当众放肆。
但沈若芷今日,却是仗着自己将是一军主帅,坚持要让沈清欢难堪:“怎么,我们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以保妹妹在家中安逸度日,你却连这点小事都不愿意做么?”
“若芷。”皇上皱眉。
“无妨。”沈清欢缓缓站起身来:“那我便献丑了,借一曲聊表寸心。”
她下去换了一身火红裙衫,重新上殿。
足尖微点,她翩然起舞,一双墨眸妖娆而凌厉。
身姿轻盈,却干脆利落,并无半分柔弱之意,反而透出坚韧刚烈。
这时,清越之音忽然鸣响,元湛手执竹笛,慢慢到了场中央。
那曲声,正是她曾为他吹奏过的小调,却去了缠绵,平添高亢。
她回眸一笑,瞬间旋身飞起,水袖如长戈般挥洒而出,劲刺疾收,翻转突袭。
众人恍惚中,仿佛到了昔日的战场,看着那名红衣似火的女子,挥戈杀敌。
蛰伏的血性被激起,开始有将士击节而歌,渐渐有更多人相和。
一曲终了,她骤然收势,负手而立,如睥睨天下的王者。
久久的静默之后,掌声欢呼如雷爆发。
沈清欢高举起金樽,朗声道:“为战者,士气即军魂。心中无畏,方能所向披靡,胆小鼠辈,必将一败涂地。愿诸位将士一鼓作气,破强虏,胜归朝。”
她仰头一饮而尽,倒转酒杯,半滴不剩。
众将皆起身相敬,心潮澎湃。
皇上亦拍着桌案,大声叫好,场中气氛更是高涨。
一片热闹喧嚣中,沈清欢听见身后传来元湛的低语:“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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