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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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年纪-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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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楚红见状心中暗乐,想亲眼看着骆嘉怡出丑,也便未动声色。

    骆嘉怡冷哼一声。接下来的戏,是《贵妃醉酒》。主角只他一个人,不怎么需要跑龙套的,因此后台的人,该散的都散了。此时戏台上正有人在扮小丑逗乐,为了给骆嘉怡充分的准备时间。

    于是他不慌不忙地走进衣帽间,将脚伸进软底靴里,使劲一蹬。此时,一阵尖利的疼痛噬骨挠心地钻上来。骆嘉怡吃痛地哀嚎一声,忙脱下靴子,掰起脚掌来看。只见脚掌心扎着几片细碎的玻璃片,殷红的血迹渐渐湿透白袜子。



………【第二十一章】………

    骆嘉怡见自己平白无故受了伤,自然把怒气迁移到林楚红身上。于是恼羞成怒地吼道:“是你故意陷害我对不对?!”

    林楚红说着,起身若无其事地从后台另一个侧门走出去。她怕走另一个门的话,会让骆嘉怡注意到陈青絮躲在门后。

    两人从戏园子一路跑到外面的大街,沿着街又上了青石小桥,见人烟稀疏了,陈青絮才停了下来。

    沿河而建的民居中有人开了绿纱窗,将那灯火透了出来,点染在墨绿色的河面,跳跃出几点光斑。微弱的反光将两人的容颜模糊地勾勒出来。陈青絮瞧着矢野流云格外温柔的脸颊,瞧得出了神儿。矢野流云微笑着回望她,不自禁地抬手揉了揉她柔软的长。

    陈青絮低下头去,暖而柔软的情愫塞在心口,像是棉花糖一样缠绕不休。

    “天色不早,我送你回家吧。”矢野流云笑道。

    陈青絮点了点头,跟着他慢慢向陈园走。两人静默了一会儿,聒噪的陈青絮居然一时间找不到话题。

    思量许久,她才说道:“你看过三哥的报纸了吗?”

    矢野流云点点头:“看过,很不错。”

    “你也来撰稿怎么样?你的中文那么好。”陈青絮愣是找了个话题。

    “我对那些真的提不起兴致来,”矢野流云笑道:“我只是个来中华民国研究京戏的外国人而已。”

    陈青絮这才意识到矢野流云日本人的身份。这令她有点尴尬起来。当前民国跟日本关系紧张。陈云英关注时事,陈青絮自然也受了些影响,知道民国跟日本的关系如绷紧之弦,一有风声过弦,战役便一触即。日本的侵华策略以及在北方的行径,已经刊登在报。现下中国境内人心惶惶。

    但眼前这个日本人,却像不食人间烟火似的,每日游来逛去,大体就是去教堂、福利院、学堂和自己的公寓,看看书,写写东西,然后反复改正过后寄回日本。陈青絮曾偷偷看过他的文稿,都是研究中国戏曲的论文。现下兵荒马乱,人人自危,倒是只有他,好像生活在一个隔绝的空间里,任凭花落花开云卷云舒,他居然能够恬淡得不似凡人。

    其实这跟陈青絮火一样的性子极为不合。矢野流云的个性像晨风,恬淡,空灵,清新,柔和,对很多事情一笑而过,对所有人都很温柔。与他相处的时候,令陈青絮多少生出些无趣来。但为了跟矢野流云平和相处下去,她也只有跟他一样安静呆着。

    两个人又静下来,街上只有他们俩的脚步声。时而有黄包车匆匆经过,车轮轧在青石板路上,出低微的声响,好似将一抹温馨的生活气息碾碎,涂抹在空气里。

    此时,昏暗的小巷另一端,传来脚步声。陈青絮抬眼去看,见两个人影走了过来,从他俩身边匆匆赶过去,又迅地融入黑暗中。陈青絮没有看清他俩的面貌,倒是隐约看出他们的军装。陈青絮心中一动,蓦地想起柳世成,心中暗忖道:“也不知道柳世成的伤势好了没有。不如刚才私下问问刘胡子呢。”

    两人一路无话,向陈园走过去。而戏园子里,陈培清见接下来的骆嘉怡也没有上场,台下不少人都在起哄,乱成一团,也便没了听戏的兴致,跟那青楼女子莺歌出了戏园子,打算着去哪里再消遣会儿。

    “二少爷,我听说前面不远开了家赌坊,里面还有西洋的玩艺,我们去瞧瞧怎么样?”莺歌笑道。

    陈培清点了点头:“反正爷正无聊,那就去赌两把!”

    说着,陈培清挽了莺歌的肩膀,招了辆黄包车坐了上去。



………【第二十二章】………

    等二人到了银吉赌坊门口,才下了车走进去。门内一片喧嚣混乱。一张张赌桌上,无数人为着下注大呼小叫哭天抢地。莺歌拉着陈培清径直走到最里面,那里正有一群人围在一架稀奇古怪的机器前。赌坊的伙计正指着那机器给围观的人解释:“这叫角子老虎机,是洋人的玩意儿,我们老板特地从洋人那里买回来的。这个孔槽,是投币的地方。把这种游戏币扔进去,就可以下注了。”

    围观的人听了,一个个跃跃欲试。陈培清瞧着那机器上的洋文,不禁想起陈青絮,顿时对那机器失了兴趣。莺歌倒是十分喜欢。陈培清便对她说道:“那你在这里玩一会儿,我去那边下几注。”说着,陈培清招来伙计,买了两把游戏币,塞到莺歌手里。莺歌欢喜地接过去,挤进人群中了。

    “我!”一个男人喊道,将面前的筹码全部推了过去。

    陈培清抬头望去,见一个蓄着络腮胡子的男人站在自己斜对面,将手中的一摞筹码推过去。等看清那男人的脸,陈培清顿觉晦气。居然是刚才在戏园子里差点儿跟他动手的刘胡子。

    此时,刘胡子也注意到盯着他的陈培清。刘胡子身边的小扬子也瞧见了他。刘胡子冲陈培清笑了笑,双臂抱到胸前,斜睨着陈培清。陈培清瞧见他不屑一顾的神色,冷哼一声,说道:“那我也下一注,试试手气。”说着,他将面前的筹码,推到“小”那一边。

    筛子撞击暗筒。陈培清闭上眼睛去听那声音,嘴角渐渐浮起微笑。所谓熟能生巧,陈培清好赌,而且赌博年数不短。但是听这筛子的声音,便猜个八九不离十。刚才那一注,算是押对了。

    筛子一开,果然是小。刘胡子摸了摸胡须,挠了挠头,将身前的一贯铜钱扔到陈培清面前。铜钱丢在桌子上,砸出“咚”地一声响。

    陈培清笑着拈起来,正要把钱揣进怀里,身旁却有只手伸了过来,一把握住铜钱。陈培清皱紧眉头去看手的主人,待看清楚之后神色一恍。身后的人穿着白得晃眼的西服,头梳得油亮。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薄唇微抿,下巴削尖,长了一张典型养尊处优的嘴脸。这人居然是刚才被陈青絮打了一巴掌的上官瑞。陈青絮打上官瑞的时候,陈培清也瞧见了,犹豫了会儿,没来得及拦着。一方面陈青絮脾气上来了他根本拦不住,另一方面也因为陈培清同样不喜欢上官瑞。但他俩也曾有过交集,一起听过戏喝过酒。有一次相约去看人斗鸡,上官瑞看得心痒,便也下了注。可惜他那天运气不好,押哪只斗鸡,哪只就输。当时上官瑞不动声色,照旧笑呵呵地走开。只是待他走掉后,那家斗鸡场的斗鸡统统暴毙而亡。原因是,上官瑞走的当口,将一包老鼠药下在斗鸡喝的水里。于是那家的十几只上好的斗鸡,纷纷暴毙而亡。那情形也是陈培清无意间看到的。从那之后,陈培清开始对上官瑞厌恶起来。毕竟嗔毒虚伪到这种地步的,还是少沾惹为妙。

    这下上官瑞居然也来了。而且自己跟他交情一般,刚刚自家的妹妹又当众给他难堪,不知这时候他会不会故意来找茬报复。想到这里,陈培清问道:“上官兄,你也想玩一把吗?”

    上官瑞笑着将手中的铜钱抛到庄家面前,对陈培清说道:“我刚来,还没开始玩儿呢。刚才瞧见莺歌姑娘,就觉得你也在。正好咱哥俩玩几把。”

    “好,请。”陈培清说道。

    有人开始摇筛子。而陈培清已经将筹码押过。

    上官瑞上前,思量半晌,将筹码推到跟陈培清相反的“小”一边。

    柳世成对部下管教甚严,军纪严明。因此刘胡子等人也很少进赌坊。这次来赌坊,也只是因为这里人多嘴杂,消息灵通,方便打听老罗的事。今天刚有点眉目,陈培清跟上官瑞搅和进来,刘胡子也便没了玩下去的心思。

    在桌边看了一会儿,现陈培清的运气极好,几乎把把都赢。偏偏上官瑞像是跟陈培清故意作对似的,每次都买跟他相反的一方,因此输多赢少,赌运不佳,脸色也差了起来。刘胡子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正想喊小扬子走呢,听桌上筛子开了,陈培清照样赢了一局。而上官瑞本想可以赢陈培清几把出出陈青絮打他的那口恶气,却事与愿违,不由地脸色沉了下来。

    “我说,这筛子不会有什么问题吧?”一局结束,上官瑞把放在桌子上的筛子拿起来,拿在手中转了一圈,放在眼前瞧了许久,才又放回暗筒里,推到庄家面前。

    那人拈起一只筛子放在眼前端详许久,又拿在手里掂了掂,狐疑地叫道:“这筛子是灌了水银的,不是刚才的那些。谁做的手脚?”

    听了这话,大家纷纷吵嚷起来:“这筛子是什么时候换的??我们怎么没瞧见?”

    “那是不是赢了输了那几把都算不得了?”

    “可是算不得又怎么样?输赢的钱该怎么算??”

    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陈培清瞧着上官瑞缄默不语。陈培清就站在上官瑞身侧,而且陈培清又是赌场高手,什么作弊的手段没有见识过,只消一眼便可知上官瑞在拿起筛子的同时,将原本的那副换了去。

    “无论筛子是何时换掉的,刚才那局都作不得数了。而且,这赌坊居然出了假筛子,老板是不是该出来解释解释?”上官瑞说道。

    在场的人没几个敢得罪上官瑞的。见他较了真儿,也便将老板叫了来。

    “上官少爷,出什么事了?”一个胖嘟嘟的中年人走到上官瑞面前,赔笑问道。

    “你就是这家赌坊的老板?”上官瑞上下打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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