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霭九重城》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烟霭九重城- 第7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父皇过世的时候朕就躲在寝宫内,他的遗言朕听得一清二楚,从那时起朕才真正明白了父皇对蔚绾的感情,父皇不进药、不求医,全是因为这个死了很久的太子太傅。”
  蔚缌听出他最后一句话说出来时带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不由皱眉:“陛下,你是在埋怨义父吗?”
  方荀转了转眸子,定定地看向少年:“朕不仅埋怨,朕还讨厌他!所以朕一登基便下令移了梅林,封闭永安,朕要让他永远消失。”
  蔚缌觉得莫名其妙:“为什么?”
  皇帝的眼神渐渐冷厉:“为什么?朕也想问为什么?朕十四岁失父,带着弟弟在这个皇宫里费尽心机求存,若不是蔚绾,父皇又怎会对我们如此冷漠,甚至不惜自残以求速死好早早与他在地下相会,而朕和晏弟呢?那些后妃、那些有点儿权势的大臣,哪一个眼睛不在盯着我们?皇位又如何,一不小心,坐在那个位子上的人就有可能毫无知觉地躺下,何况那时候朕和晏弟只不过还是两个未及束发的孩子!若非老师一力维护,朕这个皇帝又如何能坐到今日。你可知道,初登帝位时,老师叮嘱我们兄弟俩同吃同住,连晚上睡觉都不要分开,我们两人身上都带着匕首与银针,匕首是用来对付刺客的,银针是用来试探饭菜里是否被人下了毒。。。。。。”
  “即便如此,晏弟还是中了毒,他听从老师的吩咐,连试毒的太监都不放心,无论瓜果点心饭菜都会先吃一口为朕试毒,险些。。。。。。险些因此丧了性命,算来,朕还欠他一条命!”
  方荀的脸上带了几分悲哀:“便是老师,为了我们也失去了很多,朕还记得有一次宣老师议事,时辰已过老师方匆匆赶来,神情憔悴,面无血色,仔细盘问才知道老师自小青梅竹马的伙伴过世了,那个人。。。。。。”他没有再说下去,蔚缌的心口一阵撕裂般的疼痛,想起不久以前大病后的温涵之曾经对他说过的一番话,那名勇敢的刺客与一颗善良挣扎的心。
  方荀似乎也发现自己说得太多了,深吸一口气急急打住:“好了,想见的你也见过了,我们回去吧!”
  蔚缌摇摇头:“陛下的心结太深了!”
  方荀沈下脸:“若非蔚绾,父皇本可以好好活着,朕与晏弟也不必小小年纪便要面对那么多危险,父皇有能力保护我们。”
  少年看着压抑不住情绪的皇帝,心底掠过一抹怜惜,虽然对他将责任全部推到义父头上十分不满,但想想他当时的境况,却也觉得万般不忍,自己现下十六岁,十四岁的时候父亲与爹爹连下山都不允许,就怕有个闪失。
  心口又是一跳,方荀十四岁,那方晏当年岂非更小?十岁?十二岁?那么小的年纪生活在那样不堪的环境下,方晏要怎样做才能修出那种好性子来?
  皱皱眉,心疼的感觉油然而生,那个始终对自己温柔如水的人当年到底经历过什么?若能出宫去,自己当是万万不能再辜负他了!
  眼光扫到了无字牌位后的一个小盒子:“这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方荀瞥了瞥:“在土里找着了一块白绢,朕便命人放在盒子里。”
  蔚缌沉吟着:“这里只有灵位,那遗骨。。。。。。”
  皇帝转过身,背负着双手面对殿门:“遗骨葬入了京郊皇陵。”
  少年叹口气,似乎犹豫了片刻,慨然问道:“可否带我去看看碑坟?”
  方荀回头瞧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向前走去。蔚缌愣了愣,急步追赶:“陛下。。。。。。”
  皇帝并不理睬他,径自往前走,直至走过殿前一条弯曲的青石子路方才立稳,回身定定地看向蔚缌,眼神深幽:“你是想去祭坟,还是认为出了宫便易于逃跑?”
  少年怔忡:“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心底泛起了些许疲倦:“陛下,我只是想看看弟弟。”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随手递给皇帝:“这个,给你!”
  方荀接过瞧了瞧,愕然道:“这是什么?”抬头不解地望向少年,看这上面写的内容。。。。。。好像是药方呢!
  第二十四章
  蔚缌静静地看着方荀:“这副方子能够解除你身上的毒素!”
  皇帝怔了怔,眉梢微动:“你想用它换得朕允你出宫?”眼底深处渐渐染上了一层冰寒。
  少年摇摇头:“昨晚我见你气色不好便偷偷替你把脉,你的功力已不能将毒素完全压住,再这样下去,陛下你会有性命之忧。写这个药方并非是想要和你做交易,我只是。。。。。。不想再看到活生生的生命在我眼前消失。。。。。。”话声越来越低,说到最后长长的眼睫轻轻闪动,方荀清楚地看到少年绝丽的双目隐隐升上了几点泪光,却随着羽睫微敛,再看时眼瞳已是一片明澈。
  皇帝心口一滞,想起温涵之自裁而死,十六岁的少年抱着老师的尸体跳进了茫茫深海。。。。。。低低叹了口气:“你放心,朕早就准备了解药!”
  少年睁大双眼:“既有解药为何不用?”
  方荀见他这一瞬间竟添了几分稚子之气,不由心生怜爱:“起先不用是为了迷惑一些心怀不轨之人,不过,如今嘛。。。。。。朕是在赌!”
  少年皱皱眉:“什么了不得的事要用生命作赌注?”
  方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件事关乎朕一生的幸福,若赢不了,朕便不服这个解药。”慢慢转过身,宽袖轻轻摇摆,缓缓向前行去,声音低沉:“朕其实与父皇一样固执。”
  蔚缌怔住,皇帝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傻子都能听得出来,何况蔚缌并不是傻子。可是。。。。。。他突然觉得有些啼笑皆非,有这么严重吗?为了他,这个站在天下人头顶上的至尊帝王居然拿自己的生命当儿戏。
  紧赶几步追上方荀,蔚缌伸手拉住皇帝的袖口:“陛下!”
  方荀瞥了他一眼:“说吧!”
  少年头一次觉得有些语拙了:“这个。。。。。。陛下,身体是自己的。。。。。。这个。。。。。。”
  皇帝叹了口气:“缌缌,你倒底想说什么?”
  蔚缌眨了眨眼睛:“陛下,一个人只有一颗心,一颗心是装不下太多东西的,蔚缌既已决定了这颗心里该有谁,终我一生都不会、也不应该改变。陛下,你对蔚缌的心意蔚缌感激不尽,可是蔚缌不能忘却旧人。陛下是天下万民之主,只要你有意,何愁寻不着贴心的人?”
  方荀的脚步下意识加快:“朕说过,朕与父皇一样固执!朕不会认输,还未到最后,朕绝不会认输。”
  少年轻轻地叹息一声,落后半步,眉头不由自主皱了起来,该说的都说了,皇帝的脾气怎么就这么倔呢?
  不知不觉中已回到御花园,方荀立定,指着前方御花园的拱门:“此处你当是认识了,朕要去书房,你自己回去吧!”
  蔚缌勉强笑了笑,看看周围跪着许多宫女太监,不好太过无礼,抱拳微揖:“送陛下!”
  方荀看了他一眼,表情倒还平静,只眼中划过一抹复杂的神色,背负着手转身离去,再未回头。
  少年眼望那抹明黄的身影越走越远,渐渐消失不见,方才慢慢向御花园走去。天气甚好,暂时倒不想回水榭去,不如在花园里走走吧!
  下意识又走上了锦湖长堤,杨柳滴翠,轻风微拂,有了阳光的天气又显出几分炎热来,走在柳荫下,精神不觉为之一振。
  蔚缌本不是个惜景之人,赵无咎生的儿子自然像极了赵无咎,对于一些花色柳月的美妙完全不懂得欣赏,比如说现在的蔚缌,明明是青荷盖绿水,鱼戏莲叶间的上佳之景,少年的目光却游离了湖面,偏偏看向另一处柳荫下不起眼的角落,那个角落里有一个小小的身影蹲在地上,似乎正在努力挖弄着什么。
  蔚缌踮着脚尖靠近,待瞧清楚那人的模样,不觉微微一笑。
  走到那人对面蹲下身,少年尽量放柔语调:“小皇子,你在做什么?”
  对面的人糊里糊涂地抬眼看了看他,傻傻一笑,并未回答,继续用手挖抠着松软的泥土。
  这一小块地靠近长堤的一端,许是当时铺砖时没有铺好,单单留下了这么一处被柳荫蔽盖的角落不曾铺上青砖,因临水,又少有人走,这处泥地很不结实,用手挖弄便能翻出下面新鲜的土来。
  蔚缌叹了口气,想起潘海说过的话:“太傅虽然将那孩子保住了,可惜生出来竟是个傻子!”心下顿起怜惜,从怀中掏出一块干净的丝帕,拉过方勖的手轻轻擦拭:“别挖了,瞧,手上全是烂泥。”
  傻皇子歪着头看看他,突然笑了起来,另一只手从泥土中抠出一条蠕动的小虫:“鱼。。。。。。鱼。。。。。。”
  少年看着那条青色的蚯蚓被他捏得盘起了身体,不由皱了皱眉:“这不是鱼,这叫蚯蚓,快扔了,很脏。”
  方勖仍旧傻笑:“鱼。。。。。。吃鱼。。。。。。”居然抓住蚯蚓往嘴里送去。
  蔚缌吃了一惊,来不及多想,急急拍落他手里的虫子:“吃不得!”
  傻皇子也不介意,眨眨眼睛,快手快脚地便要去拣摔落在地的蚯蚓:“鱼。。。。。。吃鱼。。。。。。”
  蔚缌摇摇头,知道跟他说不清楚,又不忍心离开,留这个傻孩子在这儿,说不定他还会把那蚯蚓当成鱼吃了。
  索性将他拉起来,紧紧抓住两只脏污的手不让他挣扎,方勖虽然傻,性格倒还柔顺,只冲着蔚缌一个劲地呆笑,既没有耍赖蹲在地上,也没有大喊大叫。
  蔚缌见他傻得可爱,不由添了几分欢喜之情,柔声问道:“跟我回去洗手好吗?”
  方勖忽然流出了口水:“鱼。。。。。。鱼。。。。。。吃鱼。。。。。。”
  少年不免失笑,这孩子没吃过鱼吗?声音越发轻柔:“把手洗干净了才能吃鱼!”
  方勖一劲儿地流口水:“鱼。。。。。。吃鱼。。。。。。”
  蔚缌跟他说不通,不再多话,拉着孩子向堤边走去,心想回头让人去御膳房端碗鱼来。
  刚刚走过长堤,远远便见一名老宫女急匆匆地迎面赶来,蔚缌轻轻一笑,果然又是偷跑出来的。
  老宫女瞧见方勖,顿时松了口气:“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