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怎么在这儿?”她轻声问。
米凯欧队长微笑着说:“受米耶莱普兰德公爵阁下提拔……您又有什么要事?”
——又是那个人?
她抿着唇,蹙起眉头。“我要见他。”
米凯欧队长似乎并不吃惊,他缓缓摇头。“阁下不接受任何人的求见。”
塔莎吃了一惊。“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五分钟之前。”米凯欧队长回答。塔莎像是肚子饿的人,突然咽了口干面包卡在了嗓子眼上,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米凯欧队长观察了她一会儿,轻声说:“您该不会是为了敕令的事情而来的吧?”
塔莎脑袋猛的抬起。“您都知道了?”
米凯欧队长无奈的微笑摇头。“自然知道,这么大的事,不知道也奇怪了……您是在好奇,阁下为什么没有选择您?”
塔莎沉默下来。她当然在意,这件事涉及的不仅如此简单,她头脑也没有坏到连这都感觉不到的程度。
“很简单。”米凯欧队长说,“您不适合这个工作,我也一样,而申图阁下却适合。”
不适合自己又或者米凯欧队长,却适合申图的工作?塔莎可不知道有这么一种便利的工作。
就她认识的申图而言,没什么是他申图能做,而她塔莎却做不到的。更何况从小到大,情况一向都是正好相反。
但她突然想起申图在临走时对她说的那一句话:‘你从来没有看到全部的我’。
——全部的你?开玩笑。你脚底长多少颗痣我都知道。
可塔莎还是感到强烈的不安。有什么就要发生了,在自己被绑住手脚、头脑一片乱麻的时候。这感觉让她抓心挠肺,难受得不得了。
“……我不知道他到底在寻求什么素质。他到底需要申图去做什么?”她疾病乱投医的问米凯欧队长。
“不知道。”米凯欧队长果然摇了摇头。但他的话还没完。
他看向塔莎,又望向医院窗外。
窗外又聚集了更多的记者,现在已经不光是瓦伦提卡,来自大卢尔夏、小卢尔夏以及更多城市的报纸媒体都已经赶到了。
“不到那一刻,永远都不知道。但即便如此,也必须做好准备。”他说。
——做好……准备?
“什么样的准备?”塔莎宛如被一只叫做“不安”的小动物掏心挠肺。
“塔莎阁下。”米凯欧队长低下头,又缓缓抬起,面容认真。“我经历过近八十年的军旅生活,这些生活告诉我一个非常重要的道理。”
气氛一片宁静。仿佛外界喧哗的声音全部消失了,紧闭的玻璃窗形成了一道强有力的结界,将塔莎和与此不相关的所有外人全部隔离开来。
“什么……道理?”
“决定本身并不重要,作出决定才重要。”米凯欧队长说。
他忽然的回答让塔莎半点反应不过来。决定?决定本身?那和申图有什么关系?
“有人来找您了,您不是有更重要的工作需要去做吗?”米凯欧忽然指着反方向走来的人。
塔莎愣怔的侧过头去,果然看到一个身材修长的人向自己疾步走来。
“西里法?”她睁大了眼睛。
西里法一身炼金术士白色镶金边长袍,带着白色的绸缎手套。她的高跟鞋踩在医院的瓷砖地上,发出清脆的震慑人心的咔哒咔哒声。比起塔莎自己,她似乎显得精明干练、沉着冷静得多。
塔莎傻愣愣的等着西里法走到自己面前。她朱唇轻启,冷静的说道:
“塔莎阁下。我有办法找到陛下的所在。”
§
在看到伊难卢卡的手臂断裂的一瞬间,我的灵魂像是飞了出去。
眼前的一切都如同慢动作,只能看着发生,却半分出不了力。我伸出的一只手虽然足够够到了伊难卢卡的衣袖。但手指颤抖起来,却怎么也抓不住他的袖口。
有什么东西从我的头顶一晃而过,白色的光芒闪耀着,难以睁开眼睛。
耳边像是风声在呼啸。巨大的嗡嗡声使我身体都产生了共振。
——我也会变成石头吗?
就在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的时候,所有声音和光都突然消失了。
我缓缓抬起身体,怀着满心的恐惧打量身旁的伊难卢卡。
——不是石头。他没有变成石头。
我的嘴唇颤抖起来,眼泪忍不住直掉,心里高喊着:太好了!太好了……
然而——我的左手没有摸到任何东西,伊难卢卡的右臂不见了。
它变成石头消失了。身为剑士的伊难卢卡——失去了自己的右臂,为了保护我。
咔哒。咔嚓。
不知道我们身后的那个人在做什么,我从恍惚的状态惊醒。
——必须保护伊难卢卡。
我被这个念头占据了身心。颤抖中的双腿忽然找回了力量。我从地上站起来,面向黑衣人如母鸡护小鸡一般守在伊难卢卡身前。
我的心里某样东西燃烧着,是悔恨的怒火。这样东西很快就会化为实体,燃烧向面前这个面目不明的家伙。我压低声音,说道:
“住手。除非你只想带走我的尸体。”
我不知道这个人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但他没有杀我,而是将我绑架。那就意味着如果我死了反而会令他得不到想要的东西。
黑衣人停下了脚步。他站在原地,忽然摇了摇头。
兜帽随着风的吹动,几缕遗漏的白金色长发从帽子间滑落。
——奇怪。他到底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从老娘的尸体跨过先
☆、选择⑤
他将那把闪烁着凛冽圣光的银色手杖收起,手又再次伸入自己的斗篷里。某样东西滑落到他的掌心,他轻巧的将那东西扔到了我面前。
我生怕那是什么陷阱又或者是火药,赶忙护住了身后的伊难卢卡。
然而他在扔下那件东西之后,就转身离开了。黑色的影子一接近仓库里的阴影边缘,就立刻化为了一道极淡的雾气,从空气中、视野里彻底消失了。留在原地的,只有那一小块黑色的石头一般的东西。
我不敢立刻放松警惕,屏住呼吸等待了好一会儿,这才转过身蹲下来查看伊难卢卡的伤势。
——他看上去非常不好。
右手臂的部分空空荡荡,双眼紧闭,面色惨白,身上包扎的绷带上更是血迹斑斑。
——这样下去……他真的会——
不。不能胡思乱想,我必须赶紧带他回天梯堡,不……去医院!现在还来得及。
我想将他架在自己的肩膀上,但对比我的身高和体重,这简直是个不可能的任务。
“陛下……”他微弱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伊难?”我满心惊讶,立刻扶住了他,“你还好吗?别说话……省着点力气,我带你去医院……”
他垂着头。不发一言。过了一会儿,他轻轻摇了摇头。
我感到一阵心酸,不敢多想,只能低声说:“别做傻事。我不会抛下你一个人的。”
作为一个剑士,失去惯用手是什么样的打击啊。依照他的性格,很有可能会催促我自己一个人返回到城堡里去。
“不。”他的声音很轻,险些掠过我的耳朵。
“……什么?”我靠近他。
“我自己走。”他的声音更清晰了些。头也稍稍抬了起来。在与那双黑色的眼睛对视了一瞬后,我放下了心。他也不是那么软弱的角色。
原来没有晕倒吗?
“……哦。”我下意识的慢慢放开他。
伊难卢卡有些趔趄的站直身体,我看到他的站姿不甚平衡,是因为失去了一只手……我的眼睛一酸,又蒙上了一层水雾,只能用袖子随便擦了擦。
“伊难,下一次……”我想说‘下一次不要挡在我的面前了’,但却忽然明白那是不可能的。
“我会变得更强的。”我紧紧握拳,指甲嵌进了手掌心。刺痛感使我清醒了一些,复杂的情绪也渐渐被我压至到了心底。
我架着伊难卢卡的肩,带他向仓库外走去。
我不知道我们走到了哪里,周围看上去半分也不熟悉。剥落的墙皮与日落时分暗淡的暮光更加凸显了这座仓库的孤独感,附近的农舍似乎空无一人。
我喊了几声,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回话。居民们或许是害怕惹祸上身,他们的窗户和门都紧紧锁着,此刻也许正透过窗缝在窥看。
——必须快点走……
“您很强。”伊难卢卡忽然说。他似乎是在回应我上一句话,然而这回话显然太晚了。让我不禁感叹,有时他真的像一个反应不及时、神经粗大的老爷爷。
我摇头说:“我一点也不强。我是个胆小鬼……”
从小就是如此。哪怕在被欺负的时候,都从来不敢反抗。
“在参军以前,我从来没有想过为了自己和他人站出来。觉得只要按照别人说的去做了,就什么灾难都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只要按照理雅说的去做,自己就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了。
我害怕做决定,害怕生活被改变。如果不是理雅开口去旅行,就绝对不会做任何计划。
“直到害死别人之前,我都是这么想的。可到了如今我才知道,什么都不做……就是最大的错误。”
即便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简单而由平凡的生活着……就代表着踩在他人的牺牲之上。
怎么能理所当然的只生活在狭小的空间里,无视别人的牺牲呢?
结界有被打破的一天。如果说打破莫合特结界的是圣光铁炮,那么打破围绕我生活的坚硬外壳的,就是突如其来的现实。
闭上眼睛不代表一切都会消失,捂上耳朵他人还是在哀鸣。
“我早就该站出来的。只是一直叫嚷‘错的是世界,不是我’,世界也不会改变。能改变的只有自己。”
——什么都不做的话……什么都无法改变。
“所以……伊难。”我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臂,“我需要你的帮助,我需要你跟我,一起改变这个世界。你不是在这里轻易死掉的人,你还能活得更久。活得比我更久,比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