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恪�
自从买了电脑，华仔整天泡在宿舍，整周，整月不上课。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样东西，镜子和显示器。镜子是他自恋的象征，显示器是他接触外界的唯一窗口。
网络是个百宝箱，想找的“宝贝”全安索引排好，只等你点鼠标。网络也是个垃圾桶，一切肮脏的东西都被不受限制地塞进去。
每天，华仔很早起床，第一件事，按下电脑电源，等微软的“桌面”完全恢复，他也洗漱完毕，随后全身心投入网络生活。“桌面”上尽是网络游戏的“快捷方式”，聊天器上几十个网友的头像在跳动，下载软件里许多a片的完成程度达到100％。在网上呆久了，华仔的语言和行为越来越难以理解，比如，他说，“最近数学课修炼到几级了”或“班主任在哪个论坛办公”。
我知道华仔有自恋倾向，但不明白他整天不出宿舍一步，连打饭都请人代劳，却把头发整理的乌黑锃亮，还时不时对着镜子梳来梳去，变换各种发型。
一天晚上，我自习回来，推开门，见十几个人围在华仔电脑前。我确信华仔又下载了新的a片。围观的每个人都屏气凝神盯紧了荧屏，仔细观赏演员们每一个动作细节。男女主角因为身体某个部位的剧烈摩擦而享受着，并且通过表情和声音表现出来，使观众得到满足。华仔在用舌头舔嘴唇。所有人都没察觉到我的出现。
我向来反感华仔聚众看不健康的东西，这样会显得我们宿舍很没品位。我也交涉过几次，但他总说，都是男生，都有点那方面的欲望，谁还不了解谁。于是我也没强迫他。可是我想来一次无声的示威。箭步来到对面宿舍，只有五味在，一边吃零食，一边看杂志，这是他一贯的生活方式。由于五味这个“发臭体”的存在，对面宿舍总有一股怪味。我捂着鼻子叫他到我们宿舍，故意找来一道考研数学题请教他。为了解题，五味的思维在扩展，同时他的体味也在扩散，顿时充满整个房间。围观a片的人们纷纷找借口离开，出门后都深呼一口气。等人走光，我就说那道数学题有印刷错误叫五味别解了。于是，五味马上回到他的零食和杂志上。我打开窗户通风。
当天晚上，华仔偷偷向我求饶：“哥们，我错了，你以后再也别带五味来我们宿舍成吗，我以后再也不看a片了，要看也偷偷看，好吗？”
华仔的生活完全与现实脱离，他变得浮躁、烦闷。他开始吸烟，每抽完一根，就用烟头在墙上按个黑点。一段时间后，洁白的墙上挤满了无数黑点，似乎组成了一副画，华仔说是他的自画像。
华仔的青春像烟头一样燃烧着，但燃烧的结果只是肮脏无比的烟灰和每况日下的健康。华仔老是咳嗽，原先咳起来铿锵有力，现在就像个生病的老头，有气无力，咳到一半还咽一次。
当局者迷。华仔迷得太深了。
十六
我和身边那帮哥们交往得不深不浅。基本上属于有富共享，有难自当。
我把徐湘湘当成知心朋友，因为她愿意听我讲生活、谈理想，也愿意向我倾诉。我和她产生了默契，每次英语课后都不着急回宿舍，留下来闲聊。
周一下午，不知光头怎么找着我教室，径直走到我面前，侧身坐上课桌，双脚踩椅子，胳膊交叉在胸前，口刁香烟，头发被染成屎黄色，像个流氓，盯着我，一言不发。徐湘湘显然有些害怕，马上低头读书，预测着将要发生的事。
好久没见，光头变成这副德行让我很吃惊，猜想他鼓足勇气向刘婵表白，却被无情拒绝，心情不好而疯颠，于是开口安慰：“听我说光头，没什么大不了，男子汉，能屈能伸。就像你说的，天涯何处无芳草……”
光头打断我：“stop。你小子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在这儿泡妞，还劝我天下何处无方草，良心何在？”
这句话我万万没想到，徐湘湘拿手捂着张大的嘴，惊讶万分。我觉得自己像个在家偷情的少妇，丈夫突然回来，左右为难，我知道解释是没用的。光头得寸进尺：“把你左手给我。”
我更加摸不着头脑，还是照做了。光头见我的手，像几天没吃饭的狗见了骨头，猛拉过去，紧紧按在课桌上，迅速将烟头从双唇间拔出，按下去，我拼命挣扎了一下。烟头灭了，熟悉的味儿散了，徐湘湘被吓跑了。我赶忙查看伤势，发现手背安然无恙，倒是光头极痛苦的样子，使劲搓自己的手背，并一脸委屈：“你干吗翻手？”
我似乎明白过来：“哦，不就是武侯祠结拜的事嘛。都过去一学期了，你还记得呀。”
见我想起来，光头高兴了：“就是阿，这可是咱兄弟俩的大事，其实我也忘了，那天跟刘婵聊天，聊到你才想起来，就想今天把事办了，结果事没办成，刚才的玩笑也太过分，把嫂嫂吓跑了。”
光头说话一向很俏皮，可这次我不喜欢：“别瞎说！我和她只是普通朋友。你也别瞎想，我不会和她怎么样的。”
虽然受了伤，光头还是很兴奋，因为他得到了一见钟情的爱人刘婵。我也替他高兴，却为今天冒犯了徐湘湘而犯愁。
果然，周三下午英语课，徐湘湘来迟了，安静地坐我旁边，不理我，老师要求英语对话，她也不理。我心乱了，她一定认为我和光头都是不学无术的流氓学生，她曾告诉我他最讨厌那种人，并且觉得我挺老实，挺上进。
我决定给自己“平反”，写了个纸条：“求你下课等一下，我有话说。顺便，刚才老师点名，我用左声道帮你答了。”她依然板着脸，拿笔在纸条背面画了画，仍给我，上面写着：“看你怎么解释！”
第2部分 老老实实上大学（10）
章节简介：
下课铃声是我战斗的号角，战场是徐湘湘的耳朵，我竭尽全力，用准备了整整一节课，最能让她信服和最能讨好她的句子，攻克了她的耳膜。她的脸终于转过来，重新有了笑容，大眼睛又为我而眨。我这才了解到，由于她从…
下课铃声是我战斗的号角，战场是徐湘湘的耳朵，我竭尽全力，用准备了整整一节课，最能让她信服和最能讨好她的句子，攻克了她的耳膜。她的脸终于转过来，重新有了笑容，大眼睛又为我而眨。我这才了解到，由于她从小被父母管教得很严，没接触过所谓不三不四的坏孩子，所以很胆小，总是把自己限定在要和极老实、极本分的人交往的范围内。我曾告诉她，我有过一段时间吸烟，看过a片，她便张大嘴巴，表示很不能理解。从那以后，她总喜欢用“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句话来“攻击”我，我总用“假正经”来“反击”她，这些自然都是玩笑话了。
湘湘胆小，胆小中透出幼稚，在我看来，幼稚里透出可爱。她那对好奇的大眼睛要求我讲述自己的过去。我的很平常的小坏事，在她看来很不平凡，因为她最喜欢用“变态”来形容。据我长期观察，“变态”这两个字是从她口里出来的最俱贬意色彩的词。
十七
我开始给徐湘湘讲故事，关于我和光头的过去，多数是被我夸大了的关于光头的笑料。因为她老是要挟我：“上次你逃课，老师就点名，我用右声道帮你答了。”
为了感谢她，我给她讲光头绰号的由来。
那是一个秋风瑟瑟的下午，兰州市第十八中学操场上，新上任的校长以一口流利的兰州话向全校师生发表重要演讲。我和李满富（光头的真名）同学懒洋洋嗑着瓜子，聊着天。
我问满富：“你说新来的老板怎么讲话还戴帽子？”
满富回答：“估计那帽子有什么特殊意义吧。”
我说：“屁！你可真够笨的，他肯定是个秃子，帽子用来遮丑。”
满富喜欢和我较真：“我看不大可能，你看咱班主任不也是秃子？他为啥不戴？”
意见分歧的时候，我和满富就打赌，这次的赌注是，谁输了谁剃光头。新校长的讲演又臭又长，似乎让老天讨了厌，吹来一阵大风，把他的帽子刮走了。全校师生都看到主席台上那个明晃晃的秃顶，也被新校长的窘相乐翻了。满富赌输了，头发自然没了，从此就有了“光头”这个绰号。
徐湘湘听完后一边骂我们的赌注变态，一边乐不可支。
过了几天，她又要挟我：“哎！你上次又逃课，老师又点名，我可是用立体声帮你答的。可被发现了。”
我实在喜欢她这副可爱相，于是答应了：“光头绰号的故事还有后续，想不想听？对了，记着下次用环绕声试试。”
光头的光头引人注目，全校上下看法颇多。某日早上，第一节课，满富被请到新校长办公室。一推门，新校长就迎上来，双手握住满富的手，深情地说：“李满富同学，你一定要坚强，全校师生都是你坚实的后盾，白血病并不可怕八五八书房，可怕的是你自己失去信心。孩子，我相信你一定能战胜病魔，阔步走向光明的未来！”说罢，从口袋摸出些纸样的东西塞在满富手里：“孩子，这50元钱是我个人的，你一定收下，别嫌少，买点娃哈哈之类哦。”
有这等好事？我恨不得上次赌输了。那50元钱被光头独吞，两周后才告诉我。
第二节课，满富被叫到教务处。教务主任一见满富就破口大骂：“看你这副德性，像学生吗？先给我站好！老实交待，头发呢？是不是加入‘光头帮’了？！告诉你，那都是一群混混，是公安部门严打的重点。要还想在这儿念书，就马上写个检查来！对了，想办法给我把头发弄上去！”
第三节课，满富站在了班主任桌前。实实在在关心同学的还是班主任，他对满富说：“孩子，你剃光头是好事，说明你开始上进了，想要从头做起，是不是？你不要掩饰，我看得出来，我双手赞成你这一举动。”说着，从抽屉拿出一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