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的时间理解你的心情。”面对她心平气和的态度,槙岛忍不住略带嘲讽地告诉她,还在原本的时光内固步自封的只有她一个而已。
怎么看她与藤间的世界都相去甚远。
“要不是你昨晚撞见我们,我也没必要对你解释我为什么会认识他。既然你不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就请你在太阳落山之前离开这里吧。”
“别急于下结论。”槙岛性格很好地摆了摆手,“这么说你是在他进入福利机构后才认识他的了?”
“那又怎么样。我觉得我已经很了解他了。”她用泛着青白色的手指摩挲着手边深蓝色封面的小说书脊,是海明威的《老人与海》。
“但是你并不知道在那之前,他的经历吧。”
“难道说你就知道了?”
“我的确知道他的过去,不是刻意调查,而是他本人告诉我的。”
她脸上流露出被伤及自尊的失落神色。尽管脸上的失望转瞬即逝,但少女明白了她一直以来内心坚信的事物可能只是她单方面的一厢情愿。兴许在那个人的心中,她还不及眼前的这个人重要,因为他从未对她提过她的过去。
一直以来对世界感到无比满意,是因为知道在某个地方,有她的半身存在。只要一想到此,便能驱走全部的孤单,继续带着期盼地活下去。
她将他看做她的世界,但在这么多年之后,她或许只是他世界里微小的蜉蝣了吧。有谁会把幼时的戏言当真呢,又有哪个正常人会坚持着年幼无知时说过的要嫁给某人的愿望呢。
“你对我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是要向我炫耀比起你来,我根本就是供人取笑的尘埃草芥吗。”少女无奈地叹了口气,垂下了眼睛。
“我又不是需要和人比较才能得到优越感的人。我只是认为你跟藤间比较适合,所以觉得有必要指点你一二。”
“也就是说,你对观察我的悲剧很有兴趣了?”
“衷爱哲学与艺术的我,会是如此肤浅之人吗。”
“得了吧,我又不是不能想象你这种人的心态。”
“无论你想要做什么,我都会提供帮助的。”槙岛态度谦和地保证道,“提供剪去你所深恶痛绝的枝叶的剪刀,或是杀掉腐蚀根本的害虫的杀虫剂。”
“请你告诉我所谓的樱霜学院的地址,还有其他你知道我却不知道的事。我不要剪刀也无须杀虫剂,这关乎人类的尊严,在想到用强硬手段解决的同时就说明你已经输了。”
……
…
“真难得你还能找到这本书。”藤间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略带感慨地看着深蓝色封面上,乌云与深海交界之处那艘孤独简陋的渔船。
“借书不还天打雷劈。我深以为然。”
他脸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奇怪笑容:“就算有人借了我的书没有还,我也不会计较的。”
“难道说你被别人计较过?”
“当然没有。”
她忽然凑近了他的脸:“你看我现在已经不会被人嘲笑是丑八怪了。既然我已经恢复了自信,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来看你了吧。”
“嗯,当然可以。我会告诉别人你是我的妹妹的。”
她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你可真是善变。”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什……什么?!”
“你仔细想想,你不过是幼年时与我一起在福利机构待了一年,你对我的了解到底有多少呢。你所喜欢的可能只是某种感觉吧。”
“你可以否定你自己,但是你怎么能否定我的想法……”
“我知道你的愿望。”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棕褐色的瓶子。
“我不会勉强你喜欢我,我只是想证明我的想法没错。一直以来我对人这种无法理解的生物感到恐惧,我模仿他们、扮演着与我不符的角色活着。就算爷爷教导我说,构成人心最基本的元素便是同情,我也没办法对任何灾难和惨剧感到遗憾。只有你让我产生了至少世上还有另一个我存在的欣慰……至少承认吧,承认你与我是一样的,那些在世界的铁窗中的人们,就如同精神病患一样让人无法理解。”
如果说至今以来她所眼中的世界是这样的,也难怪她甘愿在与世隔绝的教堂里度过一生了。毕竟在那里看不到疯子。
“既然是最后一次……”他将瓶中的液体倒了一半到柠檬水中递给她,谦和地微笑,“我们都是被关在铁窗内侧,令人心生厌恶的污秽怪物。唯有这句话,我保证真心实意。”
“这就够了。我很高兴。”她端起杯子,让掺了氰酸钾的透明液体缓缓滑入喉管,“再无绝望,也无希望了。不知为何,想象不到比这更好的结局了。”
……
…
她从漫长梦境中醒来。映入眼帘的是她所熟悉的城堡墙壁。
做了被姨母收养的梦,也做了在修道院长大的梦。还有诸如此类的,种种可能xing茭织而成的庞大梦境。
真是令人疲累不堪的梦境。
她走到破旧的水槽边,看见水龙头并没有关上,倾泻出的水流保持着时间凝固的姿态停在那里。
她走出大门,外面的世界一片灰暗,除她之外,没有任何活物的气息。
她走回那间堆满琉璃瓦的房间,发觉刚刚没有注意到的东西。
客厅里堆满了未装订的白色纸页,上面所写的都是与她相关的故事。
最上面的一叠所记述的正是以她心满意足地喝下氰酸钾为结局的故事。
如果说这笔迹正是她所想的那个人所写,那么他在这没有时间的世界里独自待了多久,才写出了这样堆积如山的纸张。
而现在,他又去了何处呢。
她抱紧了手中握着的白纸,却没想到它们兀自燃烧了起来,那奇怪的金色火焰立时将她的双手灼烧得焦黑。
但自身恢复的速度也很迅速,浅色的嫩肉立刻长了出来,白皙的表皮重又覆盖其上。
她直接将故事翻到了终章。
而后明白了,在这里的她已经不是只具人格的人偶,而是真切地从死亡迷境中醒来的鹿目纯的灵魂。
在她死后,他会喝下另一半的氰酸钾。或许是弥补他的胞妹当初想要杀死他后自杀却反而被他掐死的遗憾吧。
她拿起一旁的原子笔。那支笔也如炮烙般将她的皮肤烫得嘶嘶作响。
她以快过纸张燃烧的速度将结局补上。
“但是在看到少女归还给他的海明威的书后,他放下了毒药。
既然在妹妹死后,他没有自杀。那么这次就更不可能了。
因为无论在哪个世界,他都必须完成那件为了留下他与妹妹的存在的,被称为标本事件的作品。”
纸张渐渐化为轻烟,什么痕迹都不留下地消失在自己手心。
满室的纸张也变成了燃烧着的金色蝴蝶,在色彩诡丽的城堡中扑扇着金色翅膀。将它装点得比任何时候都像童话故事中的非现实世界。
“这样好吗,正是为了偿还你的死亡,他才不停地书写过去。因为你生前只想挣脱肉体牢笼,却不想精神也死去吧。他如此辛苦地将你的灵魂从死亡之海中唤醒,与你交换位置,可你却改写了这个结局。”
“尽管我的兄长为我真切实现了灵魂从肉体牢笼中解放的愿望,可是在没有他的世界,我要灵魂又有什么用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这时候果断上里尔克的石像之歌:
将自己的宝贵生命舍弃
能如此爱着我的人是谁?
甘愿为我沉入深海
以死相殉之人若是存在
那时
我将从石像中获得解脱
而且生命……生命也将复苏
可是
在负载着至重之物的生命旅程中
如果终有一日我能重返人世
那个时候
我会独自一人哭泣吧
会为了我曾经身为石像而哭泣吧
即使我的血液如同葡萄酒那般滴滴鲜红
又能有什么用呢?
便是如此
想将爱我的人
自水底深处唤醒
依然无法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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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诗相传取材自古希腊神话中赫罗与利安德的悲剧故事,倾诉了一尊石像的寂寞与悲伤。伫立在海崖之上的寂寞石像,因为爱人自沉大海的牺牲而得以重获生命;但是热爱着鲜活生命感的石像一旦获得了生命,却只能孤独地泪索石身,因为她永远失去了最心爱的人。
这样,石像因为爱而得到了生命,又因为重获生命而失去了爱。
爱与生命不可兼得。
铁石の肠
第17章 循环の樱
“唉呀,夫人,不是跟你说过吗。别把良子一个人扔在一边。”那个站在总理官房门前的樱树下,穿着旧制黑色西服,一表人才的黑发青年是我父亲。
“良子比我更懂得照顾好自己,现在你只喜欢她不喜欢我啦。”一脸不岔,像是小孩子似的略带撒娇意味抱怨的年轻女性,穿着那个年代流行的纯白色呢子大衣,她有一张美艳的面庞,而那种不成熟的地方却并非假装。虽然会惹得同性讨厌,但与我父亲实在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她是我的母亲。
这两个人……无论是在那一个世界,都会在我二十一岁那年死去。
死有余辜。
尽管在这个世界的时间线,我的身体年龄只有十四岁,但是继承了无数世界线记忆的我,深知自己的使命。
刚刚成为参议员的父亲才三十五岁,在这种年纪就位居高位对年轻人来说应当是相当值得高兴的事吧。
可惜无论他还是她,都只是在演戏。
他们的人生从没有值得高兴或悲伤的事,包括死也是,毫无意义。
我深知他们的真面目。
也知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