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带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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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带河畔-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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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媳妇去给婆婆做早饭,敞开门瞅见一地血道道,才发现老太太早断了气。
  解春生、解春旺这一支兄弟三个,除了他俩人外,还有个现年都三十多岁了,还没娶亲成家的三弟。解家老三是个傻子,除了放牛、打猪草啥都不会,连话都说不利索,况且家里又穷,哪家有姑娘愿意嫁过来?
  解家这一支的当家人走得早,老太太又常年卧床养病,没几日利索时候。老三便一直住在老大解春生家的南屋里,负责照看老大家的几头奶牛。后来老太太病得连炕都下不来了,解家兄弟便轮流伺候,大哥家两天,老二家两天,一直到现在。
  解老大一家两口都是闷葫芦,三巴掌打不出一个屁来的那种。也不怪两口子不爱说话,本来家里养着个傻里傻气、连句话都说不清楚的弟弟就已经很郁闷了,偏偏解春生家的大儿子也是个天生不中用的。
  解春生的大儿子唤作石头,没有大名,当然也用不上大名。解石头比他叔叔解老三命还苦,解老三虽傻,好歹四肢健全,能走会跳,听得懂好赖话。解石头娘胎里带的小儿麻痹,打出生便一直躺在床上,一躺就是十几年,别说走路,连坐没人扶着都坐不起来。除了脊髓瘫痪,解石头五岁时还发过一次高烧,至此之后,心智便也没有了成长。解春生媳妇直到石头长到十岁,求医问药实在没了指望,才又要了第二胎,结果却生了个闺女。
  说完老大家再说说这解家老二。没有那么多牵绊,老二解春旺家日子倒比他哥哥家好上许多。奈何天时地利再好,没有人和也不过是一句空话。解春旺不是个会过日子的,整日里只喜欢喝酒唱戏搓麻将。解春旺性子还不好,喝了酒就爱打媳妇,没过上几年,媳妇便跟着一个来村里收头发的货郎跑了,临走时还将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卷巴卷巴顺走了;不能带走的,像是缝纫机、电风扇之类的家电,便趁着解老二在外成日搓麻将之际,做废品贱卖给了走街串巷收破烂的;至于结婚时带过来的被子衣服之类的,这位更是直接,三下五除二俱填到灶台下一把火给烧了个干干净净。
  解家二媳妇有多恨解家老二,从这一毛不给留的决绝中可以窥出一二。
  解春旺跑了媳妇,更是整日不着家,躺在炕上的老娘,一开始还能按时给送点馒头热菜,到后来,搓麻忘了时日,有时能一整天连口热水都没得喝。
  解家老太太倒是个脾气好的,每次解春旺忘了给她送饭,她也不计较,只是整日担心儿子没了媳妇伺候,没了知冷知热的,终究日子会缺少滋味。解春生家的来时,她便叮嘱大儿媳要给自家叔子再张罗个媳妇,解春旺来时,又念叨解春旺该去丈母娘家看看媳妇是不是回来了……
  解春旺爆脾气,又是个顶要面子的,被老太太这般一念叨,常常顶嘴回去。待到这日半斤高粱酒下了肚,老太太旧话从提,竟恼羞成怒顺手掂起把菜刀,将自家亲娘给剁了。杀完人后,解家老二却没事人似的倒西屋的炕头上睡了起来。
  解春旺杀了自个儿亲娘!这可真是丁槐村百十年来没出现过的大事儿。
  玉秀、云芝听说后,扔下手头的活计连院门都没栓,便匆匆往村西头赶去。
  虽是大清早,解家老太太屋里却早已围满人。解春旺还敞胸露怀地倒在炕上打鼾,解春生带着几个汉子,三下两下将人绑了起来,扔在了院子里那荒了好些年的猪圈里。
  云芝挤在人群里,垫着脚使劲瞅了眼里屋的情形,只见那老太太愕瞪着眼珠子,斜躺在炕头上直勾勾地望着窗外,一只手捂在满是血的脖子上,一只手狠拽着炕里边的被子,身子下那洗得泛白的褥子上此时满是污血,黑乎乎地,有三五只苍蝇极没眼色地嗡嗡落在上面……
  云芝一时觉得恶心,捂着嘴巴便往屋外跑去。
  玉秀一边看热闹,一边还要照顾自家妯娌。见云芝这边的情况不好,忙招呼了个旁边正在看热闹的婆娘,帮着自己将人给搀了回去,又打发了一个邻居家的孩子去告诉了老李头两口子一声。

☆、李子

作者有话要说:  密麻麻的果子挂在盛夏的枝头上,明明已经带了几分紫红的成熟,一入口,齿间却瞬时被无数说不上的酸涩侵袭。抽条的枝叶繁茂地生长着,浓郁地盖住仅剩的几分青羞,准备将熟果期拉得再长再长……——李子
  云芝刚到家不久,羊水便破了。
  老李头婆娘听说林宝媳妇要生了,忙去村南头请接生婆,又小跑着回家煮了六个红糖水鸡蛋盛在大海碗里给儿媳妇端了过去。
  云芝一边紧张着即将出生的娃娃,一边还颇有心情地跟刚赶过来的接生婆子交流起在解家看到的“新闻”,待到看到老李头婆娘端上来的鸡蛋,更是兴致勃勃地接过来吃了四个才稍作歇息。
  老李头婆娘瞅云芝这模样,便知道离发作还有一段距离,也不着急了,拖了把椅子过来,坐在门口指使着玉秀忙这忙那。
  玉秀忍着心气儿,先用煤气灶给云芝烧了四大燎壶水,又上自个儿家给正在外打工的林民兄弟去了个电话。
  快到中午时候,解家的热闹基本上落幕了。解春生媳妇跟几个本家亲戚给解老太太缝上了被砍开口的脖子,又翻出早就备下的寿衣,草草洗了洗面,给匆匆套上了。接着便是县里的灵车过来拉人火化,又有本家亲戚帮忙,老屋里立时架起了灵堂。
  村里陆陆续续有人去拜祭送纸,出来时便免不了要对正被用狗链子拴在窗台边上的解春旺唾骂几句。
  满军他娘打解家出来,便直接到了正在生娃的林宝家。
  云芝听到满军他娘说起解春旺逢人经过便张着大嘴要水喝的桥段,立时来了精神,追枝究节地问起解家老大的意思。
  大伙儿都知道杀人偿命,可真要将自家亲兄弟送进大狱,那也会被戳脊梁骨说刻薄的。
  解春生现在就处在这样一个尴尬的局面上:被杀的是他老子娘,可动手的却是他亲兄弟。不管送与不送,都会有闲话传出来。
  解家这一支这些年始终多灾多难,真真是风水没看好,祖宗不保佑哇!
  老李头婆娘见云芝这会子还有工夫惦记这些,立马不客气地斥责道:“快快收起你那些没用的心思,存点儿力气先把俺家宝贝孙子生下来再说!”
  云芝不甘地撅了撅嘴,伸开腿哼哼了几声,可从上午羊水破了到现在,再一直没疼过,只是滴答滴答地往外流水儿,让人怎么生嘛?!云芝伸手捞过炕沿儿上的海碗,里面里她妯娌刚做好的疙瘩面。云芝就着两根腌黄瓜,又把那碗面给吃了。
  到下午时,云芝开始发动了。
  远处的灵车还在吱呀吱呀放着凄凉凉的送行歌,村东头这边云芝已经开始撕心裂肺地叫了起来。
  家里的两个壮劳力都在外打工,只剩下老李头一个男人。老头子一开始还只坐在堂屋里抽烟,待到半夜,云芝的嗓子都嚎哑了,孩子连个头都没露出来,老李家老老少少都开始慌了。
  老李头婆娘坐在炕边上,一只手拉着云芝的手,一只手狠拍在云芝身上,骂道:“让你个死妮子整日里惦记那些有的没的,偏偏不顾肚子里的,你个死妮子!快给俺使劲!使劲生!咬咬牙一劲儿就过去了!快点儿!”
  云芝嗓子早就发不出音儿来了,脸憋得通红,仅剩的一点子力气也只是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玉秀在边上一边用毛巾给她擦着脸上脖子上的汗珠子,一边跟老太太商量道:“娘,看来弟妹是真没力气了,咱们还是快将人送医院吧!现在医院里有剖腹产,一会子工夫就能将娃弄出来。”
  老太太不高兴:“哪里金贵地非得上医院花那冤枉钱了!再使使劲儿便中。当年俺生宝子不也是熬了一天一宿?忍忍过去也就好了!妮子,听娘的话,再使使劲儿!快!”
  云芝咬着嘴皮,又动了两下,最终将求救的目光投向玉秀。
  玉秀又劝道:“娘,云芝羊水破得早,到现在流的也差不多了,再不去医院,恐怕肚子里的娃……”
  老太太狠狠地瞪了玉秀一眼,玉秀到了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
  在一边一直帮忙的接生婆也道:“嫂子,还是送医院吧,你家二媳妇这一胎本就不足月,可这肚子也忒大了些,就是生下来,娃娃也少不了一顿折磨。”
  说到孙子,老太太心里一顿,不再说话。
  正支着耳朵听里屋动静的老李头这时也没了主意,听到屋里说要送医院,忙使人去借拖拉机。连夜的,李家将二儿媳送到了镇上的医院。
  凌晨,云芝在镇医院的手术室里剖腹生了个九斤的男娃。
  因为孩子在肚子里很是憋了一段时间,刚出生的孩子虽然块头不小,却直接被送进了保育箱观察了一天才准抱回家。 
  林民兄弟是第三日下午回来的,这会子云芝跟孩子已经从医院回来了。
  李家葡萄园分完后,这兄弟俩出去打工的事儿大家还是知道的,现如今见两人背着大包小包地从过村客车上下来,都笑眯眯地上前打招呼,“哟,小李子,你们出去这仨月是去享福了么?咋地白胖了这么多哟?”
  又有人道:“林宝儿,当爹啦!好家伙,你家那小子九斤多哪!”
  也是多少天没回家了,从客车上刚下来的林民心情不错,笑呵呵地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一盒泰山,散给了边上几个晒太阳的村民,“这话说的,就是出去下大力,也不能亏着自己不是?城里的太阳没乡下的毒,换你去你也白胖胖地回来!”
  村人自是不信,可是人家不愿意深说,大家也不好老追着问。
  林宝想着云芝,见他哥还在那儿跟大家唠嗑,不禁心下有些发急,紧了紧身上的行李袋子,碰了碰林民道:“大哥,那个,云芝该着急了,俺先……那个,回去看看……”
  大伙儿齐笑,正好去商店里买味精的胡建国媳妇见状,接嘴打趣儿道:“哎呦,林宝儿,你这是想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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