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着最后一班西去的长途客车上折腾了三个多小时才到了傻瓜居住的城市，从空调车上下来，深夜里临近隆冬的天气冻得人浑身发颤，车站里的人寥寥无几，只有傻瓜一个人傻乎乎的站在车站门口等着，嘴唇发紫胡子拉碴，眼睛下面带着浓浓的黑眼圈，手指间还夹着半根香烟。
“老大你是骑蜗牛来的？！”傻瓜深深的吸了一口烟之后才把烟蒂扔到地上用力踩灭。
“我已经是用最快的速度赶来了。”李晨记得傻瓜本来是不抽烟的。这大半个月玩命练级明摆着就是变着法的折腾自己。
“行，那走吧！”傻瓜急不可耐的扭头就走。
“现在没有发D城的班车，最早也得等到凌晨6点。”
“6点？哪有那闲工夫！”傻瓜前所未有的决然，“出门打车，直奔D城！大不了啃一个月馒头！”
出租车的表计燃烧着傻瓜下个月的生活费，疲惫到极限的傻瓜已经把头靠在窗边沉沉睡去。李晨不忍心看他的脑袋一路在车窗上猛磕，伸手把他顺过来靠在自己肩上，傻瓜扭了扭身子，并没有醒过来。
神棍说得很对，他们两人未必有很深的交情，不过是在天天拌嘴中习惯了彼此的存在。傻瓜对神棍当然很在乎，神棍对傻瓜的好也是有目共睹的，但傻瓜终究不是神棍要的那个伴。
傻瓜太痴，神棍太清醒。
在一起只有三个字，却比我爱你更难出口。
李晨从车窗的反光里望着傻瓜憔悴的模样，料想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更爱的人伤得更深，这是感情里最永恒的定理。
到达D市的时候是早晨7点多，傻瓜的生活费到底熬不过凶猛攀升的油价，最后只能让李晨垫付了相当大的比重之后两人才能安全的站在了D城某小区的门外。
低矮的天空蒙着一层深灰色的彤云，天边隐约有雷声滚过，空气好像都凝固起来了。早起锻炼、买早餐和赶着上班的人们行色匆匆，都在躲避着这场不知何时会降临的大雨。
“嗨！那是神棍的车！”傻瓜眼尖的发现停在小区停车坪上的别克陆尊之后立刻高兴的朝小区里冲，整夜奔波劳累的辛苦一扫而空。
他这一付尊容理所当然的被小区保安拦在了外面。
“找人？找什么人？是哪户的业主？叫什么名字？”
“我就知道叫神棍，谁知道他叫……对！叫于连！”傻瓜在原地缜密思考了半分钟之后终于想起了神棍的真名。
“于律师？他出去晨跑了。”保安马上做出恍然大悟状，“是不是找他替你打官司？最近上门的人还真多……”
“傻瓜，于连回来了。”李晨看到神棍的身影出现在马路对面，一身简洁的运动装，手上提着的豆浆油条完美诠释了标准的居家男人形象，跟平常贪财腹黑的神棍和西装革履的律师形象一点边都不搭。
“喂！神棍！神棍！”傻瓜一边喊着神棍一边朝对面冲过去。
“爸爸！爸爸！等等我！”穿着同样色系运动服扎着羊角小辫的小女孩踮着小碎步跟着转过了街角，一把抱住了神棍的大腿。
小女孩后面还跟着一个模样温柔清秀的女人，上去就埋怨道：“真是的，也不等等我们，女儿能赶上你的步子吗？”
傻瓜就跟被雷劈中似的傻在了马路中央。
“傻瓜！”
急促的刹车声和骨头碎裂的碰撞声几乎同时响起，傻瓜的身体被撞得飞了出去，跟个破娃娃似的瘫软在马路中央。
李晨飞快的翻越护栏，对面的神棍看到了这一幕也跟着跑了过来。李晨刚想托起傻瓜的后颈，神棍已经抢先把他抱进怀里：“慕老大，快打120！快！”
“是他自己跑出来的！是他自己跑出来的！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肇事司机已经吓傻了，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于连！于连！怎么回事！你认识那个人吗！”那个女人慌了神，小女孩看见这幅惨烈的场面更是吓得失声痛哭起来。
“沫芹，你先带贝贝回家。”神棍厉声说完，那个女人连忙抱起女儿朝小区走去。
“神棍……别躲我……”血从傻瓜的喉咙里不住上涌，微弱的说话声带着微微的呛咳，让人几乎分辨不出他在说什么。
“你还是小屁孩啊？过马路不知道看红绿灯吗！”神棍的声音微微发颤。
血慢慢浸透了傻瓜身上的衣服，顺着神棍搂紧他的胳膊流成了几道炽烈浓艳的红色小溪，把两个人都染成了相同的颜色。
李晨发疯似的拨打着120急救电话，望着那些流失的血液，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在不断下沉。
傻瓜咬紧牙关举起满是鲜血的手抚摸神棍的脸颊：“我……我的时间不多了……你……你听我说……”
轰轰！两个闷雷打过，瓢泼大雨瞬间兜头泼了下来。
神棍把傻瓜紧紧搂在胸前，用身子挡住了凶猛的雨水，满身的鲜红融在雨水里蜿蜒开来，就像一朵触目惊心的花朵悄然绽放。
“我……我还是喜欢你……你……你喜欢我一下……会死啊……”傻瓜的笑容抽搐着，手重重的跌到了身边，“还有……今天的打车费……是老大垫的，替我……还他……”
“傻瓜！”神棍在雨里疯狂的嘶吼。
整个世界在闪电中化为黑白，沉闷的雷声遮蔽在城市上空盘旋，停驻不前的车辆错乱的列队在他们身后，像一整片在昏黑的雨幕当中沉寂的墓园。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李晨从医院回来上线的时候，傻瓜车祸的消息在六神殿已经是尽人皆知。对于大家排山倒海般的关切和慰问，李晨只能遗憾的宣布——傻瓜大概近一个月都没法上线和大家一起打副本了。
傻瓜全身多处骨折，大量失血加胸廓损伤，幸亏救援及时，他身上也没有其他的致命伤，能把他从死亡线上拖回来已经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把傻瓜送进医院的时候神棍一直握着他的手不停呼唤他的名字，李晨还记得傻瓜被送进急救室之后，神棍依然穿着那身沾满血迹的湿衣服守在门外。直到傻瓜恢复了意识，神棍还是陪在他身边照顾着，让李晨先回家休息。
第二天医院允许探视的时候，李晨才进门就看见浑身缠满纱布的傻瓜躺在病床上一面疼得直哼唧一面奋力咀嚼着神棍喂的水果。这幅和谐的画面立刻让人联想到他俩在红花坪那段JQ澎湃的二人时光。
“傻瓜，感觉怎么样？”李晨把买来的水果放在桌上。
“哇，老大，唔……”傻瓜正想控诉，神棍立刻把至少三分之一个梨塞进他嘴里，然后托着下巴冲李晨微笑：“不用上课不用写报告，连吃东西都不用自己动手了，他当然舒服。”
傻瓜眼角闪现着泪花：“呜呜……虐待病人是要遭天谴的！”
“过个马路都不会，活该被撞飞。”神棍低头重新开始削梨。
傻瓜不服气的反驳：“我那是看到意外事件发生才愣住的！”
神棍抬头盯着傻瓜问：“意外事件？什么意外事件？”
“……”傻瓜白眼一翻开始装思维停滞。
神棍有妻有女，当然在所有人的预料之外。他俩都心知肚明，但都不会挑明就是了。
“神棍，你女儿挺可爱的。”李晨找了个借口企图缓解尴尬气氛。
傻瓜顺着他的话头朝下说：“是哦，是挺可爱的。”
“当然，也不看看是继承了谁的优良基因。”神棍停了停，“傻瓜，你做贝贝的干爹吧。”
“……干爹？我这年纪顶多就是个大哥哥！”
神棍干脆的一摊手：“不做拉倒。”
“做啊！当然做！”傻瓜拍板了，“那从今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吧？”
“对。既然是一家人了，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随时可以来找我。”
“行！现在就需要你帮忙了，来吧。”
“什么事？”
“帮忙挖个鼻孔吧。”
“小问题。”神棍把水果刀朝梨子上一插，转身伸出五个手指，“挖鼻孔特色服务，小指一千，食指中指八百，无名指难度系数过高收费一千五，考虑到拇指可能会撑爆鼻孔所以免费，省下的钱拿去做修补手术应该够了。”
“擦！你妹！”
人形自走大型灯泡李晨悄悄的关上门离开病房。
无论如何，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已经纠缠不清了。
也许他们不能像老怪物和Erinnyes那样相守，以这样的方式相处也未必不是一种圆满。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的时候把李晨吓了一跳。看见屏幕上闪动的名字是天仔，李晨还是有点意外。那天天仔愤怒下线的时候说“你的答案我早就知道了”，李晨知道他在生气自己不敢正大光明的面对这段感情，可既然早就知道了，又何必要一再的生气呢。
电话里的天仔听起来心情显然不太好：“你在哪里？”
李晨诚实的回答：“医院。刚刚探望过傻瓜了。”
“你是不是很久都没回我们的家了？”
“嗯。”
对面沉默了一阵：“下午就是我的婚礼。你会来参加吧？”
“……会。”经历了傻瓜撞车事件，他已经把婚礼的时间彻底忘记了。
“差不多可以出发了，别误了点。今天我很忙，就不多说了，拜拜。”
电话挂断的忙音传来，李晨连说再见的机会都没有。
李晨坐到走廊的白色长椅上，手里紧紧攥着手机，压抑着心头的酸涩慢慢的说了一句：“再见。”
或许不是忘记，只是刻意不想面对而已。
但是你不知道，永远也不会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傻瓜和神棍这对不是通常意义上的HE，不过这也算是另外一种形式的圆满~现实总会有缺憾，这才是网络背后的真实人生。看样子还有一章才能完结，不过支持偶到现在的亲们不要郁闷，最后还会有温馨小番外放送哟~最近工作上的烦心事太多，一再拖慢进度对不起大家了，鞠躬致歉。。。
68、这就是我爱你的原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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