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媚乡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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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媚乡春- 第2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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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阿毛看着写了数字的钞票,十分吃惊地说:“老板,你这不是自找……?”

    张福林打断他:“只管照我说的做!”

    然而狄庆槐根本不领这个情,黄秘书刚把车票送到他手上,就被他撕了个粉碎,张老板康慨馈赠的那一大笔“路费”,他没有拒绝,也无法拒绝。这笔钱相当于他这个堂堂厂长一年的工资,张老板的用意不言自明。他小心翼翼地将钱揣进衣袋,冷笑着对那姓黄的家伙说:“想用这个就堵上我的嘴?没门儿!回去告诉你的老板,我是铁了心跟你们斗到底啦!”说罢,他扛起行李箱,跌跌撞撞地走了。

    天无绝人之路,如果不是弟弟庆祥及时来电话,让他去找姑父徐世坤,狄庆槐根本无法再呆下去。姑父的家是西郊富人区一座独门独院的豪宅,狄庆槐好不容易找到这里时,天已经黑了。按响门铃,出来一个老保姆开了雕花铁栅栏,他被引上楼去,现一个满脸沧桑的小老头儿已经在门口迎接他了。

    这就是姑父徐世坤。原来家里早跟姑父通了电话,老头儿这几天一直等着他呢。

    姑父年近七十了,原先也是狄家湾人,但十来岁就来上海,在珠宝行学生意,后来又在证券交易所混;听父亲说,姑父是个生意精,临解放时在上海滩已经是小有名气的暴户了,解放后娶了来上海念中学的他姑姑。

    他本来好好地在一家公私合营手表眼镜店当小职员,一九五九年搞运动,不知怎么被人揭出解放前做过大烟生意,还跟杜月笙的青帮有染,结果一下栽了,与老婆一起被押送回狄家湾接受改造。

    那阵子狄庆槐还没来到这个世界,懂事之后,他对这位姑父印象也不深;十多年前姑姑生病死了,徐世坤很快也离开了狄家湾,又去了香港投亲靠友,他们两家就很少有联系了。

    老头前两年又从香港回上海定居,这份儿疏远已久的亲戚关系才算重新接上,不过各忙各的事,来往还是很少,幸亏二弟庆祥是个有心人,姑父给他的地址和电话号码一直保持着,不然偌大个上海,狄庆槐上哪找人去。

    狄家湾最近生的一切,老头儿显然都知道了,对狄庆槐说不上热情,也丝毫不显出冷淡。他让一身肮脏的内侄先去洗了个澡,换上一身早已替他准备好了的衣服,然后又看着他狼吞虎咽吃下保姆现做的晚餐,这才带着他进了空空荡荡的大客厅。

    老头儿指一下沙,示意他坐下,然后自己先坐了下来,开口就问起这些天他在上海为什么不来找他,狄庆槐站在他对面,四下环顾着,有些局促不安,犹豫一阵,决定还是说实话:

    “姑父,我是走投无路,只好来打扰您了……”

    老头儿淡淡一笑,摆手让他别说了:“还能想得起来找我,就不错。”

    狄庆槐说:“姑父,那年您从上海被遣送回村的时候,可是比我现在要狼狈多了;后来你离开狄家湾的时候,我才十七八岁呢,这才多少年,您这日子完全变样了……”

    老头儿感慨万分,连连摇头:“不堪回,不堪回!”他指指茶几上的一壶水,“怎么还站着?坐下聊吧。你爸爸他们还好?”狄庆槐顺从地坐下了,答一声还好,接下去不知该说什么了。



………【家里有个情哥哥】………

    265。家里有个情哥哥

    “姑父,狄家湾是您的老家吗?”

    “我爷爷那一辈就离开狄家湾了,把我和我父亲留在那儿,我的弟、妹都在上海出生上海长大,他们现在香港,还有个哥哥在台湾,也都是生意人……过去有这些海外关系,简直是罪孽深重啊。”

    狄庆槐赶紧把话题往近里扯:“听我爸说,您回上海又开了一家金店?”

    “什么叫新开的,那本来就是我的店子,政府还给我的,”老头儿笑道,“在香港当寓公养老,心总有所不甘,就回来重操旧业了。我也不图这个赚钱,你姑姑去世好些年了,剩我一个孤老头子,没点儿事情做这日子怎么过?算了,不提这些伤心事了!庆槐,你到上海来是追货款?”

    狄庆槐一脸苦笑:“我们这次,上了人家的大当了……”

    “你跟我说说,办法还不都是人想出来的。我这么些年在上海还是有点儿办法的,能帮忙我会帮的。”

    狄庆槐现在最需要帮助的,就是找个落脚处,当晚他就在徐宅住了下来,一五一十把所有情况都讲了。

    狄家湾最先知道狄庆槐暂时回不来的消息,自然是他的相好瞿玉贞。第二天狄庆槐就跟她通了电话,告诉了自己的决定。玉贞一听就火了,大声武气地嚷嚷道:“狄庆槐,你敢就这么把我扔了?”

    狄庆槐赶紧好言哄着她,说他追款的事已经有眉目了,这事一办成,就回来接她一块儿去上海展。玉贞也不知是真是假,放下电话,高兴得直想在地上打个滚儿——她年纪轻轻的哪肯把大好青春耗费在狄家湾,要不是有个情哥哥缠着,她早就远走高飞了!

    瞿玉贞平时就住在公司办公楼里,很少回家,三顿饭有两顿是上街进馆子,不一定每天大鱼大肉,一碗阳春面两碟小青菜也能凑合,主要是懒得自己开伙。下班后她喜滋滋地正要上街去,锁上门走到过道上,正好碰见了狄庆祥。

    “玉贞,我正在找你。”庆祥满焦急的样子。

    玉贞打趣道:“新上任的领导要找我谈话?”

    庆祥说:“我算个屁的领导。等我爸爸出院了,我还是当我的车间主任去。”他把她拉到一边,小声问道,“玉贞,我哥给你来过电话没有?”

    玉贞警觉地扬起眉毛,装出几分惊讶:“庆祥,你这是啥意思?你哥给我打电话干什么?我在公司算个啥呀!”

    “你心里比我明白。”庆祥紧盯着她,“他去了我姑父家,可是第二天又没消息了,那边的情况到底如何,我们一点不知道,真急死了……我知道他肯定跟你会有联系。”

    玉贞一时摸不清这后生到底知道多少内情,只好继续撒谎:

    “真的没有。你不信可以打他嘛。”

    年轻的庆祥实在没几个心眼,他愁眉不展地说:“我哥恐怕又遇到麻烦了,手机总是关着,怎么也联系不上……玉贞,万一他给你来电话,你告诉他,那款子追不追得回来以后再说,让他赶紧回家,厂里一大堆事情等着他处理呢。”

    玉贞松了口气,连忙点头应下了,可心里根本没当一回事。

    她想,该回来的已经回来了,该走的,也该远走高飞啦……

    该回来的人,当然就是瞿家、吴家的两个大学生了。现在满村的人都知道了,瞿志平和吴馨兰真还呆在狄家湾,暂时不走了。就连馨兰也明白了,她爸跟狄家老阿伯斗,力量太悬殊了。老头轻轻松松给瞿志平许了几个愿,他就姓啥也忘掉了,接下新产品设计的活儿,屁颠颠地干得很欢了。

    馨兰这天去找他的时候,瞿志平正在他家小屋里忙着,趴在桌子上又描又画。墙上挂满了新设计的灯具式样草图。馨兰诧异地问道:“志平,你真想留在这儿不走了?”

    瞿志平反问她:“你说呢?”

    馨兰兴奋起来,说:“我看干脆就留吧,看你这水平,呆在上海真是大材小用了。”

    哪知瞿志平却连连摇头:“你千万不要害我,我可不想搅到你们两家的那些说不清的事儿里面去。等我把这几张草图画完交差,我还是回上海。”。

    馨兰吃惊地瞪着他:“你忍心把我—个人甩在这儿了?”

    “那就要看你怎么想了。”

    “我?我这心里乱糟糟的,连自己都不知道到底该走该留呢。”

    “那我问你,你知不知道现在灯饰厂到底谁说了算呀?”

    馨兰眨巴着眼问:“怎么了?”

    “说是庆祥代管,可我看狄老伯又不像是要听他的。你哥和你老爸一帮子人,也还算计着怎么把这权力给弄过来呢!”志平说着笑了,“你看看,这里头有多复杂!我们能留下来吗?”

    馨兰说:“你答应了人家狄老伯留下的,怎么又变卦?你真要走,找他当面说去,走吧!”说完就伸手拉他。瞿志平这才算摸准了她的真实想法:原来她是想让自己跟她一块儿留下来呢!也好,先去看看老头,摸摸情况再说。

    在医院里,他们现狄家老二庆祥正好也来了,正跟他爸嘀咕着什么。瞿志平将带去的几张图纸让老头看了,狄狄小毛十分满意,说是马上就可以安排试生产。可是这先得花上百万改造旧有的生产线,灯饰厂本身根本没辙。庆祥脱口而出说,由公司先出这笔钱还不是九牛一毛,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爸打断了:

    “公司可不是大锅饭,谁想伸手就伸手的。自己的问题,自己解决,你还是催催你哥,赶快把上海那笔款子追回来吧。”

    庆祥瞅着那图纸,吃惊地转向瞿志平:“这不等于一切都白做了?”

    狡猾的瞿志平哪会接这个招,开玩笑地说:“狄老伯交给我的设计任务我算完成了,这钱的事情跟我就没有关系了。”

    馨兰倒急了:“帮忙帮到底嘛!不要急着就想溜了。说到底你也还是狄家湾的人呀!”

    “馨兰说的虽然有道理,”狄狄小毛笑道,“可人家志平确实已经尽力了。”

    庆祥忿然转向老头:“早知道没钱,那还让人家志平搞什么设计呢?”

    瞿志平想了想,出其不意地提出了—个问题:“狄老伯,公司的钱无法动,那村里的公积金上总可以想点办法吧,谁不知道狄家湾肥得流油?不是白要,就算借贷吧,行吗?”

    这才是问题的实质!狄狄小毛瞟着瞿志平,觉得自己老眼没花,

    这后生比狄家、吴家所有跃跃欲试的年轻人,确实更有头脑。这不明摆着又把球踢给我了吗?饱经风霜的老头儿当然丝毫不回避这个挑战,点头道:“村上倒是有,不过那就不是我一个人说了能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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