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媚乡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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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媚乡春- 第2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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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狄小毛不认识似地看着这个朝夕相处的小秘书,愣了好半天,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当天下下,多数来客和亲友都已散去,狄小毛特意把筱云和陈雪霖留下来,帮着料理各种杂事。第二天一早,三个人默默吃罢饭,陈雪霖忽然嘿嘿地笑起来:

    怎么都那么哭丧着脸。虽说是丧事,席书记也算是高寿了,古人云人生七十古来稀,他老人家已经七十二岁了。

    狄小毛叹口气:你呀你,明知道大家心里想什么,还要乱打岔!不说这些了,谈点有意思的。你在天津这半年,干得怎么样?

    老实说,不怎么样。你知道的,我这人不是当官的料,自由散漫惯了,戴个乌纱真能累死人。我已经想好了,再过一年也退下来,让年轻人去干,实行选举,选上谁算谁,我当个调研员什么的,还搞我的集币去,也算是老有所为吧?

    你才多大嘛,怎么也有这种想法了?

    通过你这件事,我算是想通了。人嘛,不论干什么事,关键是不能太执着。什么叫执着?这就好比眼前这个茶杯,你不能总是端着,该放下就得放下。执着就容易板滞,滞就是不通,不通就是病态,就会影响你整个的身心,还会影响到你的周围,你的环境。面对当前这个风云变幻的时代,那种死抱着某种信念、某个目标不放的人生观,已经太过时了。

    我不同意你这种说法!不管你怎么说,永远也不同意!狄小毛的情绪又激荡起来:多少年来,我们就是这样走过来的。远的不说,就说我们所处的这个时代吧,如果不是我们执着地改革开放,能有今天的大好局面?

    可是,我们也执着地搞过七十年代的左倾运动,执着地反对过股份制改造,执着地做过一系列糊涂事,其结果又怎么样呢?

    那是一个认识问题,与执着不执着是两回事。

    是两回事,但也是一回事。比方说现在,也许我们自以为已经完全认识清楚了,必须不顾一切地执着下去了。可是放到下个世纪,也许我们又执着错了呢?

    一直沉默不语的筱云忽然说:今儿这是怎么了,你们怎么都一下变成了哲学家,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吵个不休。这屋里的空气太沉闷了,我们还是出去走一走吧。

    出去,去哪儿?

    陈雪霖笑起来:你看你看,这不是又执着了?为什么非要有一个明确而具体的目标,就不能很随意地、无目标地走走呢?

    狄小毛不高兴了:我不是说别的。天气这么冷,又是在这么一个时候,这么个小地方,我们几个出去瞎转,别人会怎么看?

    得,这是你的又一个毛病。太在意别人怎么看,老是考虑周围,考虑环境,把自己限定在一个既定的小圈圈里,现在的年轻人就根本没有这种观念——陈雪霖说着站了起来:算啦,我给你们出个主意,坐着我的车,咱们以车代步,别人看不见,怎么样?

    这是一辆挂外地牌照的高级越野车,是陈雪霖从天津开回来的。不一会儿,车窗外已没有了一幢楼宇,黑幽幽的远山、积雪皑皑的原野和一条笔直的大路,勾勒出一个肃杀的冬季,陈雪霖边开车边哼起了小曲,小车无声无息地向前滑行。狄小毛不觉一愣:

    老弟,这是去哪儿?

    不用管,走到哪算哪儿。

    你……疯了?

    你才疯了。告诉你吧,我们去爬你心目中的那座圣山,怎么样?

    尽胡扯!那里连路也不通……

    现在已修了一半,通到半山腰了……陈雪霖说着,忽然又感慨起来:我知道你对刘青这个人有看法。但我说吧,这个人倒也是个人才。自他上任以来,就决定了要全面开放华光,开这座圣山。找了我好多次,我们也就决定在资金上大力支持。现在,一条新的旅游大道已经修到半山腰,几座古庙也正在恢复重建,而且已经在这里找到了国内罕见的大型地热温泉。将来,这里极有可能成为一处全国独一无二的旅游胜地。

    这一年来,狄小毛纠缠在自己的事情中,似乎已经和这个社会隔得太远了,对于陈雪霖讲的这一切他居然一点也不知道。他也微微地兴奋起来,竭力瞅着脚下这条平坦的道路。好久才问:

    那个台骀庙也修复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这家伙的计划很宏伟的。这里要搞一系列大型活动。要邀请世界各地的两千对新婚青年来山上举行世纪婚礼。要举办一系列大文化活动。对啦,我们筱云还要在这儿举办大型画展呢。你难道不知道,自从访问欧洲回来,筱云在美术界声誉鹊起,已经成为我国新生代的油画大师了。

    说到画展,筱云便来了兴致,凄然一笑说:别听他胡吹,不过这次去欧洲,新的感受却很多。画了这么半辈子,也该好好地办一个画展了。正赶上这里搞这么大的文化旅游活动,也就来凑个热闹。不过,我那画展并不大。要说大,还是老陈的占币展大,对不对,陈行长?

    陈雪霖嘿嘿地笑着。

    狄小毛垂下头来:你们都有活动。不过,我也有个工程,是在家乡盖一处房子,一个窝……到时候,我恐怕已经住到乡下了。

    你呀……筱云的两眼直盯着他:你真的要离婚?

    是的。

    何必呢?

    狄小毛不支声,两眼茫然望着车外。

    陈雪霖忽然把车驶慢了:我说,你那个老婆也真够可以了,要离就离,反正老席也去世了。说句不恰当的话,你们俩既然这么多年了,干脆你们俩结婚,怎么样?

    这……狄小毛语塞了。

    别这这那那的,都这么大年纪了,要办什么事,就干脆点,怎么样?陈雪霖转过身来,热烈地看着他们。

    狄小毛不敢看筱云,只低低地说:你觉得那合适吗?

    我看合适,有什么不合适的?

    哎,一切都过去了,都这么大年龄了……

    年龄算什么!再说你们又都不大,还应该好好活几十年的。

    可是,还有韩笑天……

    正说着,汽车已经驶到了西海子边上,一泓蓝蓝的水兀现在他们面前。车停下来,大家都不支声,只默默地眺望着这一片清澈。筱云独自下了车。深一脚浅一脚地向水边走去。狄小毛和陈雪霖也跟着跳下车来。陈雪霖看着他说;怎么样?等我再去劝劝她。随即大声地说:筱云,你小心点,我领你去找几片秦砖汉瓦带回去!然后便追着筱云而去了。

    秦砖汉瓦。隋炀帝……狄小毛喃喃着,在一块危岩上坐了下来。天很快黑下来,太阳已坠到了山的那一边。望着遥远处那一座渐渐清晰起来的巍峨的青山,狄小毛的眼睛湿润起来……

    一会儿,陈雪霖已走了过来。

    筱云呢?

    顺着陈雪霖的手指,狄小毛看到一个斜斜的身影,就像二十年前那样,在落日的余辉里,那样孤单地挺立着。刹那间,他的心里好像什么都明白了,又仿佛什么都不明白。

    这时,一个挥着羊铲的老人,在高高的山坡上边走边悠悠地唱起来:

    亲圪蛋下河洗衣裳,双圪膝跪在石板上——小亲圪蛋!

    小手手红来小手手白,搓一搓衣裳把小辫甩——小亲圪蛋!

    小亲亲呀小爱爱,把你的好脸扭过来——小亲圪蛋!

    你说扭过就扭过,好脸要配好小伙——小亲圪蛋!

    山坡上一团白云缓缓地飘移着,等走近了才看清,原来是一群羊。



………【男人和女人】………

    252。男人和女人

    好哇!郝思嘉不无嘲讽地笑起来:你要真有这个心,我就服了你了……再见!

    正是一年中最寒冷的时节,西斜的太阳悬挂在苍茫的远山上,西海子如一面镶嵌在群山中的巨镜,泛着蓝幽幽的光……这里没有多少树,所有的草都枯黄了,死去的一般,枯坐在一块危岩上的狄小毛也好像失去了生命,与这肃杀的冬景融化在一起了。

    一只苍鹰在湛蓝的天穹上孤傲地盘桓。没有一朵云彩的天空那么广阔,苍鹰张开巨大的双翅,在这空旷的背景下依然显得十分沮丧。但它依然顽强不息地转了一圈又一圈,一直到精疲力竭,才箭一样向山那边飞去……狄小毛恍惚觉得,那孤独的老鹰就是他,他的心也飞到山那边去了……

    陈雪霖的沙漠王越野车就停在山口上。临下车,陈雪霖忽然讲起了西海子的历史,说隋炀帝当年曾在这里建过行宫,至今还残留着许多刻有纹龙图案的巨大砖石、柱础,说得筱云兴味盎然,跟着他到水边捡这些古董去了……远远的,还可以看到他们俩时起时伏的一点点身影,但狄小毛心里明白,陈雪霖实际上是找个借口,要单独和筱云谈一谈,不知道他现在谈得怎么样了?

    将近2o年前,他就是在这里与筱云谈的话。那是一次极其艰难的交谈,筱云躺在青草地上的悲痛欲绝的样子,他现在还记得很清楚。

    从那时到现在,时间过去了将近2o年,除了这西海子没变,一切都变了,不论他还是筱云,都经历了那么多的悲悲喜喜,苦苦甜甜,所谓人生苦短,世事沧桑,年过半百的他还能再找回那失落的一切吗?

    坐在这里,狄小毛越想越感到自己真的老糊涂了,不该听陈雪霖的鬼话,再作这种无谓的表示。除了把筱云好不容易长住的伤口又撕裂开来外,已没有一点别的意义了。

    是的,他应该及早离去,离开所有的人,离得越远越好,永远从人们的记忆中消失。大概,这就是他最好的选择了?

    听到筱云回国的消息,他一大早就来到了飞机场。谁知飞机晚点,接站的人们都围在出港口吵吵不休。狄小毛披着军大衣,慢慢走上二楼,又返回一楼,无聊地欣赏着这座庞大的新建筑。这是白书记上任之后着力抓的一大献礼工程,剪彩的时候他还来过,和白书记、郝省长他们站成一排,手里拿一把镀金剪刀,身旁站两个亭亭的礼仪小姐,浓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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