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媚乡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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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媚乡春- 第1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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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

    他们默默地对视一下,筱云便浅浅地一笑,一起向那块早已选定的地方走去。

    正是炎夏草长的时候。这块远离校园的空地上,高高低低、坑坑洼洼,长满了密匝匝的绿树和青草。一条小溪从中间迤逦而过,清清浅浅,悄无声响。溪边的几块青石,却像被什么人动过的,有意垒成了像模像样的石桌石凳。各色的蝴蝶翩翩翻飞,不知她们在热闹什么。家燕很多,顺着小溪飞来,紧贴水面轻巧地掠过,嘴里便叼着一团泥或一截虫子,迅即钻人了湛蓝的天穹……这真是一个写生的好地方。认识筱云半年多来,他还是第一次把小姑娘单独约出来。

    坐在那边。小姑娘指指不远处的石凳。

    他规矩地点着头坐下来,两手自然地合在胸前,又挺挺胸:这样还可以吧,是不是还有点英雄气概呢?

    好,好的,不过,你的表情可不太自然。

    筱云说着,便在石条上支起画夹,开始一声不响地画起来。

    时间一点一点地消逝着,天气热起来,小姑娘依旧一笔一笔地画着,只不时抬头看一眼他。她的眸子是那样纯洁,看不出一点异样的波纹,两条白腿交迭在一起,整个姿势说不出的优雅……狄小毛忍不住就走神了,眼前飘忽过家乡起伏的山梁和千沟万壑,以及云遮雾绕的那座令人肃穆的“神山”……不管怎样想,他都觉得自己的出身、经历和眼前这姑娘差得太远,简直就是完完全全的两个世界,他真的能拥有这么一片明净的天空吗?

    筱云,你什么时候去我家乡走一走?

    那还愁什么,寒假了吧。

    可是……赶寒假,我就毕业了。

    毕妙怕什么,我们还可以照样见面呀。哎,对啦,你的工作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

    你不是说,学校有意让你考研究生,或者留校吗?

    我正愁这件事呢,哎,歇一歇吧。他说着站起来,用力抡一抡胳膊。

    筱云也搁下笔,盯着他说:这是好事呀,别人巴不得这样呢。

    你听我说,留校和考研的好处是——可以天天见到你,懂吗?而坏处呢,就是我本人不喜欢做学问,真的。

    哎——筱云立刻沉下脸:在此我郑重申明,这事和我无关,你别动不动就扯上我。我奇怪的是,你既然那么聪明,为什么不喜欢做学问?要知道,现在正是人才奇缺,你留下来,讲师、勃授,在这么一座城里有很好的声望,建一个温暖的家,那不是许多人一辈子梦寐以求的吗?

    这你就不懂了。我总说你是布尔乔亚,你还不服气。我是从最基层出来的,我的根在那块贫瘠的土地上,我必须对那块土土哇承担责任,而只有权力才能做到这一点。请相信,我并不是售迷,我家祖孙十八代也没出过一个官。可是如果有这样一个初会,我怎么能安安心心做什么学问呢?在中国,只有权力才是人意志的最大展现……当然,我也知道,在这方面咱们俩差得太远,我本质上是个农民,我讨厌城市,讨厌那种死气沉沉的生涯……他越说越急促,连脸都憋红了。

    筱云也许被他突然激动起来的样子吓着了,若有所思地拿走画笔,把一大团颜料涂在青石条上。

    也许……你有你的道理。毕竟,我们所受的教育太不同了.可是,不管怎样,我对权力这两个字却极其厌恶。

    筱云,你应该知道,我约你出来,并不单单是为了画像的。再过几天,我就要实习去了。赶我实习回来,也许你已经放假:我们都天各一方了……你不觉得,我们之间应当有一个……句号吗?



………【可以不花钱看女人】………

    181。可以不花钱看女人

    狄小毛当时已激动万分,走上去抓住了那一双娇小白皙的手。然而只一瞬,那双手已颤栗着抽了回去。

    不!我现在还小,让我想想,我心里乱极了……我希望你,能……等等我,等我到毕业……

    筱云不连贯地说着,跌坐在石条上,脸白得像张纸。好的,我等你,不管多久,哪怕等一辈子!他当时说得很低沉,但是极有力度,他感到那几个字是一个一个地说出来的。

    打这以后的二十多年里,筱云就像是一颗闪烁的星,明亮又高远地悬在他的头顶,一直照耀着他走向人生的辉煌,又一个跟头从云端跌了下来……而星星依旧高悬着,烛照着他、也烛照着所有的人们……每想到这些,狄小毛就不能不感到生命的悲怆。

    预感往往是很准确的。

    自从《新华社内参》登出了关于“华光市公安局长王强是怎样草营人命的”这篇文章之后,狄小毛就预感到迟早要出事。和许多领导干部一样,那时他也让秘书在宽敞的卫生间里摆了许多报纸、刊物,一边坐马桶一边顺便浏览一遍。看来胡玉山对这篇稿子也很看重,特意把这期内参摆在最上一层,又在要目下面划了明显的一道红杠。

    王强是他亲手提拔起来的,这一点胡玉山也清楚。但是,作为分管政法的副省长,下属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一定应该先让他知道,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狄小毛匆匆地浏览着,几乎一目十行。分管政法一年多,这种案子他见得多了,无非是黄赌黑一类,几个人,一大堆数字,几万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都有,这些抽象的干巴巴的内容已激不起他多少兴趣……他匆匆翻到最后一页,在小括号里见到一个挺生疏的名字。这是个什么人?省分社还是总社的?如果是新华分社的记者,他没有不熟悉的,除非这是几个人的化名。

    如果那样,事情恐怕就更复杂了……他无力地撂下刊物,真有点心惊肉跳了。

    这么大的一个省,几千万人口,出这么一件事并不可怕。可怕之处在于,哪个记者有这么大的胆子,公然不和他这个政法省长打一声招呼,就把稿子登出来。而且他那么多下属,周围那么多朋友、同事,也没有人和他打招呼……这显然是很不正常的。

    除非是一场政治预谋,一只巨大的看不见的手在起作用,而这稿子充其量只是冒出水面的一个小气泡……当时狄小毛在脑海里急地转着这许多想法,越想越感到后脊背凉,索性又在马桶上蹲了许久。

    在他起身时才现,一生气把《内参》扔进了洗手盆,洇湿了好大一片。他只好小心地拿出来,极力地甩着。这也是个不吉之兆。要在平素,不论遇到多大的麻烦,他也总是处变不惊,哪至于弄得如此狼狈呢。

    胡玉山离开沙站起身,小心地迎上来,从他手里接过那份还在滴水的《内参》,一页一页小心地抚着。

    怎么会弄湿呢?狄小毛坐下了,却还在生气地说着,似乎在责备别人不小心。停了一下,又缓缓口气说:别管它了,再弄一份新的,拿来我要批几个字。

    是。胡玉山连连应着,趁机走了出去。

    这是他当副省长以前就分的宿舍,一厅四室的单元楼。不管从哪方面讲,他都是很注意廉洁自律的。别人一当副省级,就急急慌慌往小二楼里搬,就像农村里赶火车,生怕迟一步就误了趟。

    他却不这样认为。好像佛经上说过,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得到了也保不住。母亲在时也常说,命里有时终许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命里只有九十九,到死也是不满百。在生活小事上,他总是抱着这种态度的。狄小毛坐直了,环顾着狭小的客厅和几件陈旧的家具,竟然有点失神,恍恍惚惚的,对于这份家业生出许多凄惶的感慨。他于是揉揉眼定一下神,立刻把电话要到新华分社。

    你们社长在吗?

    对不起,他不在,去北京了。接电话的是个小姑娘,声音甜甜的带着一股嗲气:请问您是哪里?

    省政府。

    噢,您好。请问您还要哪位?

    你们副社长谁在?

    对不起,社领导这会儿都不在,有的下乡了,有的在外地开会……

    不等那甜丝丝的声音说完,他已经重重地撂下了电话机。

    阴谋。绝对是个有计划、有步骤的阴谋!打了这一通电话,他愈益感到自己的判断非常准确。自从他当选副省长一年来,全省上下关于他的流言蜚语已经很多,有说他大搞非组织活动,有说他行贿严重,每个代表都送了多少多少钱,一些昔日的政敌也纷纷蠢蠢欲动,又把过去多少年的陈谷子烂芝麻都捡了起来……

    全省上下,已大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就在这关键时候,这个消息一布,无疑掷出了一枚很有爆炸力的重磅炸弹……从心里讲,他自认为自己虽不能说白璧无暇,但也绝不比上下下的许多人差,甚至比起许多人来还不知要强多少倍。

    就说那个张谦之吧,一个屡战屡败、一辈子没做成一件好事的人,现在不仅已当了多年的雅安地委书记,而且还到处谣传着要当省纪委书记甚至省委副书记。这年月,工作做得越多,得罪的人也就越多,不是到处流传着“干的不如不干的,不干的不如捣乱的”这样一种顺口溜吗?

    狄小毛越想越生气,真想拿起电话,再找令人臭骂一通。就在这当儿,胡玉山又悄无声息地走进来,把一份新《内参》撂到他面前的桌几上。

    这动作好像也不像以前那样规矩那样小心翼翼,好像有那么点漫不经心的味道。狄小毛不由地看了胡玉山一眼,等着胡玉山递上笔。

    笔桶里是一大簇削尖的各色铅笔。胡玉山迟疑了一下,才抽出一支来。

    狄小毛再也忍不住了,没好气地说:怎么这么没规矩?钢笔!

    胡玉山显然没想到领导会这样,因为如今的许多领导都已习惯了用铅笔作批示,从未有谁认为不妥的。也许今儿这批示有着特别重要的意义吧?胡玉山又迟疑了一下,才慌忙从口袋里摸出钢笔,拧开笔帽,乖乖地递过去。

    看着胡玉山这一系列动作,狄小毛在心里笑了。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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