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花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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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花烬-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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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不经心。   

  男人打开灯,请她进来。房间的每个角落都挂上了梵·高的《 向日葵 》的仿作。墙壁刷成了橘色,充满了温暖的光。那些向日葵,像是活的一样。它们向人们伸出手臂,把人们的内心揽在温暖的中央。只需要开一盏灯,整个房间就能全部亮起来。   

  周晴说:“你喜欢梵·高?”   

  男人走到墙壁前,一幅画接一幅画地看过去。他的眼神如同房里的灯光一样明亮温暖。只有在这个时候,他看起来才是清醒的。   

  男人说:“你也许不相信,这些都是我画的。其实很早就有人对我说,我一定有绘画的天赋。只是,一直以来也只有她一个人这么说。她第一次看到我的仿作时,惊讶得快要跳起来。她兴奋得就像一个孩子。她说,你一定有绘画的天分,相信我。   

  “我相信她。因为她的眼神很坚定,容不得我怀疑。可是,从头至尾,也只有她一个人这么说。她喜欢梵·高,所以,我为她画了梵·高画过的所有的向日葵。她那么高兴。她的脸就像是一个张开的、温暖的向日葵花盘。她的表情照亮了我的整个生命。她把我画的所有画挂在这个房间里,每一个角落。她说:我在你的房间里挂满这些画,这样,你就不会忘记我了。   

  “我想你应该猜得到,那是一段多么温暖的时光。我坐在房间里画画的时候,她穿着木屐在我的背后走过来走过去。木屐在地板上踩出嗒嗒的声响,像是按节奏行走的秒针。要准备晚饭的时候,她在厨房里炒鸡蛋。她不会卧荷包蛋,所以,在煮面条的时候,她总是要先把鸡蛋炒一炒。整个房间里都飘满了金黄的香味。阳光很好的日子里,她总是抱着盆子走到天台上晒衣服。在天台上,她种了两株葵花。我曾经以为,葵花在花盆里,是无法健康地活下来的。可是,它们向着太阳生长,精力旺盛。她晒衣服的时候,我就给葵花浇水。风吹起来,带着湿润的泥土香气。那是一段多么温暖的日子。”   

  “两株吗?可是,现在只有一株啊。”周晴说。   

  “所以你看,现在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那么后来呢?”   

  男人低下了头,抚摸着桌子上那个有些开裂的木质相框,淡淡地说:“没有后来。”   

  周晴走过去,轻轻从男人的手里接过相框。她的眼睛湿润了。原来,就是他。   

  她临走的时候,周晴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周晴。我希望,在我离开以后,你能替我等一个人,”她说,握住自己的手更紧了,“你一定要答应我。他一定会来找我的。”   

  周晴点了点头,说:“你放心,我一定等他来。”   

  她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柔和起来,眼睛里充满了湿润的光芒。她说:“我没有办法等到他。我只是知道,他一定会来。”   

  “那么,他长得什么样呢?”   

  她说:“你不必知道他长什么样。因为,只要你看到他的时候,你会知道,就是那个人。周晴,只要你在这间房子住下来。那么有一天,你一定会看到他。”   

  周晴站起来,从窗子向外看过去。对面有一间被窗帘遮住的房间,厚实的窗帘阻挡了任何光可以进去的通道。那一定是一间阴暗的屋子。似乎从没有人从那里进出。真的如她所说,自己会在这里等到一个入住那间屋子的男人么?   

  “请你相信我,周晴,”她说,“你一定会看到他。那个人,是我一生都爱着的人啊。”         

虫工木桥◇BOOK。◇欢◇迎访◇问◇  

第41节:梵·高先生(4)         

  四   

  我们的思想有没有很快地被表现出来过?它们可能是我们灵魂里的一团火,可是,却从来没有人温暖他们自己。   

  ——梵·高   

  男人每天都在这个城市里奔跑。他向每一个认识的人打听她的下落。可是,每个人都冲他黯淡地摇头。她究竟在哪里呢?   

  这样的寻找让他感觉烦躁。他觉得自己每天都精疲力竭,可是,即使这样,他仍然一无所获。天热得快要将人蒸发掉了。马路上腾起一层热乎乎的油状物,他觉得,太阳从天空中投下了一团团的火种,并在他周围迅速地燃烧起来。   

  他每天都不停地奔跑。他觉得自己像电影中那个永不停步的罗拉。   

  当他在繁忙的街道中穿梭时,总是会不小心撞到人。他来不及道歉,就直接冲进人群中。人们在他背后愤怒地吼叫,可是他听不到。风呼呼地灌进他的耳朵里。她站在他视线的前方,以比他更快的速度向前奔跑。他只好加快步伐。风撕裂了他耳边一切的声响,他什么也听不到了。   

  当他撞倒眼前的这个男人时,他终于停住了脚步。他看见了一个点燃他内心火焰的男人。   

  两年过去了,当他再看到这个男人的时候,他仍然有一股怒不可遏的冲动。他想一拳挥到那个男人的脸上。如果不是他,事情也许不会像今天这样子。   

  “你知道,我希望这辈子再也不用见到你。”这个沧桑的男人这么说。   

  他点点头,说:“我同样也不想见到你。”   

  只不过两年的时间,这个男人以一种太快的速度在变老。他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这个中年男人看起来高高在上。对于他来说,自己不过是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年轻人。而这个粗鲁的年轻人却要对他说,他希望和他的女儿结婚。   

  “那么你是否可以告诉我,你用什么来给她幸福?”中年男人的脸上写满了轻蔑。   

  他有些紧张。这个中年男人对于他来说,非常重要。他因为紧张而不停地晃动着双腿。他想点一支烟,这样他才能保持冷静。可是她对他说,不要抽烟。她看着他,眼睛在他的脑海里闪闪发亮。他这么想着,把伸进口袋里的手缩了回来。   

  什么是幸福?幸福是一个宽泛而朦胧的概念。怎样才算是给她幸福呢?其实,他觉得他们现在的生活就是幸福的。这是一种温暖的小时光。在这样的时光里,他们不需要更多的语言。它们对于她和他来说,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尘埃。时间安静地流淌,阳光洒满了整个阳台。幸福,不就是现在这样的状态吗?   

  他知道,其实这个中年男人对自己的状况很不满意。他认为自己不稳定。他认为一个姑娘跟他这样的流浪画家——或者,连画家都称不上——没有一个安定的保障。可是,即使他知道这个男人的想法,他又能对他说些什么呢?他第一次感觉,有那么一团厚重的浓雾笼罩在自己的头顶,让人觉得喘不过气。他头一次觉得如此地局促不安。   

  男人斜着眼睛看着他,男人的态度让他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是在计划之中的。   

  男人喝了一口茶,说:“那么,你喜欢她吗?”   

  不知道为什么,他甚至有点想哭。他点点头,说:“是的。我喜欢她。”   

  “如果你喜欢她,”男人笑了,“你就不应该打扰她。你应该走得远远的,让她有一个充分的空间去发展自己。而你,也需要充实自我。”   

  他沉默了。男人的话没有错。但是,他不愿意离开她。男人知道他犹豫了。可是,男人不想因为他的犹豫,而引出任何计划外的后果。男人说:“如果你想要去留学,或者做任何别的事,我都可以给你提供费用。只要你离开她。”   

  这是一种无耻的侮辱。他站起来,转身走了。他感觉,男人在他背后满意地笑了。   

  他不动声色地离开了这个城市。没有留讯息,也没有告别。他一个人离开了这个极端的城市,这个没有春秋的城市,这个有她的城市。这是一个多么令人眷恋的地方。只可惜,他不能留在这里。   

  只不过两年的时间,这个中年男人看起来再也没有过去的那种骄傲感,他全身上下都充斥着疲倦。这个曾经一手遮天的男人,这个曾经用钱阻断他在这个城市里生存的男人,他的眼睛里再也没有盛气凌人的光芒,留下的,只有凝重的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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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节:梵·高先生(5)         

  他也许应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回来?”男人说。   

  他说:“我只想知道她的下落。”   

  男人说:“不必了。她死了。”   

  那个男人在说什么?他觉得喉咙里面有一团蘸满酒精的棉花球。当他喘不过气,用力吸气的时候,这团棉花球就热辣辣地燃烧起来,凶狠地烧着他的喉咙,然后呛出眼泪。   

  他跳起来,揪住男人的领子:“你说什么?”   

  男人很平静,或者说,是淡漠:“她死了。”   

  他愣住了。   

  五   

  回到这里,我感到很凄凉,并且始终感到威胁着你,也压迫着我的那种风暴。怎么办呢?你知道,我通常总是尽力显出高高兴兴的样子,但是我的生命受到了根本的威胁,我的脚步也在摇晃,我担心,我对你会成为一个负担,你会感到我是一个可怕的东西。   

  ——梵·高   

  下了一场很大很大的雨。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男人已经不见了。他想起来,当他愣神的时候,男人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他觉得,眼前的一切都看不清楚了,一道巨大的雨幕毫无预兆地笼罩了他的眼睛。   

  有人推开门,挂在门口的铃铛丁当地响了。他抬起头。一个女人踩着湿漉漉的鞋子跑进来,然后坐到靠窗的位置上。   

  那个时候阳光真好。她把所有洗好的衣服都用盆子装好,然后端到天台上去。粗细不一的晾衣绳相互交织,像是纠缠不清的人的命运。她抱着红盆子在这些密密麻麻的晾衣绳之间穿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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