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想到,我们大姐头还喜欢吟诗呢!”嬉闹的硕元和大鹏见未得喃喃地一直念那句“再怎么痛苦我也不会流泪”,不禁有些好奇地又凑了上来。
“不然你以为我只喜欢打人,或者是被人家打是不是?”未得没好气地白了他俩一眼。一说起挨打,未得的心头又重新升起那个人的身影,“唉,这个国家到底有多大?乡下叔叔家,到底在哪里嘛!”
“你说谁的叔叔家?”大鹏被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就算要道别,我也不晓得应该朝哪个方向行礼才对!”未得的声音有些哽咽,“居然,连一句话都不说就离开……”
那样,自己就算是死在那些人手里,他也不会知道吧?
在他的心里,只有大姐一个人!自己只不过是他偶尔施舍爱心的可怜的小猫小狗而已……
“不管怎么样,那些诗人都很懂得人生的哲理,对不对?”没有搞清楚状况的硕元仍然在进行着他的演讲,“大姐头,我还知道一首诗呢,《青葡萄》!”
“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在说这些没用的!”大鹏在一旁使劲给他打眼色。
诗!这也许是惟一牵系在自己与贤宇哥之间的精神纽带了。即使没有告别,你也会在未来的日子里为我感到心痛吧?未得的嘴角扬起一丝微笑:“好吧,我们就一边吟诗,一边等到太阳下山。”
那些家伙应该会在太阳下山之后打电话来,那时候,便应该做一个了断了!
“七月,在我的故乡,青葡萄慢慢地熟了。这个村落的传说,一个接着一个地揭开……”在大鹏的脸上做着相应的动作,正吟得兴起的硕元忽然卡壳了,“一个接着一个地揭开……后面是什么?”
“我日夜引颈期盼的客人啊,带着疲惫的身躯来找我……可是我不在那里的话,故事会变成怎样?”未得开始自言自语……
七月,
我的故乡,
青葡萄慢慢地成熟。
这个村落的传说,
一个接着一个地揭开。
它一粒粒嵌在遥远的天空,
天空下方的蔚蓝海洋敞开心胸。
白色帆船从远处飘来。
我日夜引颈期盼的客人啊,
会带着疲惫的身躯来找我。
当你到来,
我将剥葡萄给你吃,
就算双手沾湿我也不会介意。
孩子啊,
你把银做的托盘跟白色毛巾摆在桌子上……
也许,等你来时,我就再也没有机会剥葡萄给你吃了……
握着木棍走在阴暗楼道里的未得心里没有一丝害怕,只有无奈的凄凉与悲哀。一个又一个穿着黑西服的人拿着刀和棍棒向她扑来,都被她打倒在地。终于到了最尽头的一个地下室,里面却空无一物……
上当了!
愤恨过后,未得却有了一种超乎寻常的解脱。在那些被打倒的人身上发泄出自己所有的恨意后,她的心里反而平静了下来。似乎在这誓死的一战里,挥霍完了心中的恐惧,那么接下来的一次,未得有更大的信心去做勇者!
如果不是因为贤宇哥,那么自己去不去参加高普考,又有什么区别?
“你真的不去吃饭?”不知道是第几次来客厅,见未得还是以同样的姿势呆坐在电话旁边,一样无心吃饭的允子拿起郑大木放在家里的衣服熨烫起来。
“那些家伙好像打算要急死我们!”几天几夜没有好睡,未得的精神十分颓靡焦躁,看见允子的动作,忍不住发起火来,“吃饭吃一半,你干吗在这个节骨眼上还要熨衣服?”
允子表情上一颤,但手下的动作却依然不停:“你爸爸回来要穿。”
“他什么时候会回来?”看见母亲听天由命的软弱样子,未得更加悲哀了,难道熨一件衣服,爸就会平安回来吗?在那伙混蛋的手上,还能有什么好结果!
就在这时,电话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未得一把抓起话筒:“你们想死在我手上吗?你到底在哪?”
“未得,是我。”那边先是沉寂了一阵,接着,传来一个低沉的男音,“我是贤宇。”
贤宇哥?乍一听到他的声音,未得几乎是立刻地呆住了,迟疑了几秒钟,才缓慢地开口:“姐现在还没回来……”
“我找你……现在方便出来一下吗?”
他不是找大姐的吗?为什么会忽然找上自己?
未得想起现在要做的事情,几乎是立刻,带了点赌气的意味拒绝了:“我……不能出去,我在等电话。”
挂掉电话,未得的心里却像平静的湖面忽然投进了一颗石子。已经抛弃掉的希望,忽然又回来了?而且,他的声音是那么地喑哑低沉,他经受了什么打击吗?未得的心几乎立即地紧紧揪了起来。
呆坐在那里犹豫了好久,未得最终还是叫来娴得:“你在这里等着电话,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远远地看到他,还是那样英俊而充满着书卷气,这让未得忍不住怦然心动;可是,走近了看,他的眉头深锁,满脸挂着难以言喻的忧伤。一想起他丢下自己,不声不响地走掉,未得的心里就忍不住地疼:是因为他不在乎自己吗?他觉得自己还是一个小流氓?
想到这里,未得赌气似的故意往地上吐一口痰,用力地用脚抹掉。
“很抱歉,我不声不响地就去乡下了。”被未得的声音惊动的贤宇,这才从恍惚的心思中回过神来。
“你大概是打算以后再也不和我见面了吧?”虽然看见他的样子很心疼,但未得就是管不住自己说一些恶狠狠的话。
“……我感觉全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以为你会什么都不问我,只是默默地陪着我。”
你以为我还是以前那个傻傻的郑未得吗?而悲哀的是,我确实还是以前那个傻傻的郑未得,看见你不是为了我而难过,我仍然还是会坐在你身边,默默地陪伴着你。
也许,这就是最后一次的陪伴了……未得倒出一杯烧酒来递给贤宇:“这好像,是我们第一次喝酒,也说不定,就是离别酒……”
“家里出了什么事吗?”未得的情绪好像一直不对,刚才因为沉浸在自己的忧伤中没有注意,但是“离别”这个词,还是有效地刺激了贤宇的神经。
我所有的心事在你跟前,都能无拘无束地说出来吧?未得忽然想找个人倾诉:“那些流氓把我爸抓去了。我不把他们当一回事,结果他们以为我好欺负!这一次,我一定会找到那个家伙,好好地教训他!我大概会离开家一阵子……”
知道未得这样说,就是在拜托自己照顾她的家人,但是,贤宇还是觉得未得这样做太冒险了一些,他忍不住第一时间想要反对:“未得……”
“我会让他们知道,如果动我家人一根汗毛,我绝对会让他们不得好死!”不想听到贤宇的反对,他可以那么容易地引导自己,未得怕自己在他的劝说下,会失去复仇的勇气,“如果说,连我这种货色都能当法官的话,恐怕连路边的狗也会嗤之以鼻吧?”
“未得……”
“我姐没能当上医生,所以我本来想当法官。”未得自嘲地笑笑,再一次打断贤宇的话,“现在想想,我姐她的人生也是满可怜的。可是不晓得为什么,当初那么想与她比较……我能走到今天,也是托你的福。”
未得把心中零零散散的回忆全都说了出来,她怕这一次以后,就再也没有向贤宇哥诉说的机会了。
“我居然当上了大学生,在家里也被我爸捧上了天……我离家出走的那段时间,一天只睡三个小时,那滋味真的很不好受。有一天,我真的觉得自己快死掉了,可是我还是想着你拼命念书……”一仰脖喝掉了杯中剩余的酒,一道辛辣的液体从喉头倾泻而下,有效地替代了将要流下的眼泪。
“可是那一天,我居然跟你说惠得绝对不能没有我……”想一想未得所受的苦,贤宇顿时觉得:他与惠得的爱情都是纯真的小儿科而已,根本没有被赋予悲哀到沉重的压力。
“贤宇哥,你觉得人生到底是什么?”未得决定用自己的悲哀来结束这次谈话,“我觉得人生真的很龌龊,你不觉得吗?二十三年来,我已经活得够辛苦了,我不晓得该怎样面对以后的人生……”
“未得,谁也不会知道你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贤宇也一口干了杯中的酒,“但是,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对我来说,你仍旧是最让我窝心的未得。”
是这样的吗?
本来心如死灰的未得,心底又燃起了一簇小小的火苗。
“你一定要那么做吗?”送未得回到家门口,贤宇不放心地又问了一遍。未得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怎样也不让他开口劝说,更不让他告诉惠得她们。
“你赶快回去吧!”
“未得,我想你不会怪我吧?”
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算做是给贤宇的回答。
准备进门的未得,看见晚归的佑赫与惠得的身影。看见未得脸色的变化,贤宇也发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