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又先后扯喉叫出来,喘息半晌,再鼓起勇气闯回去,就这样来来回回几次,她们的嗓门差不多扯哑了,门钤也响了。
两人争先恐后去开门,原来是文飏。
「发生什么事了?」他可能是急急忙忙跑来的,有点喘。「我以为是电视,听了半天又不太像,到底是什么?」
两个女孩子一见是他!男人,两眼含泪差点跪下去膜拜。
「老老老——老鼠——」一个塞拖把,一个塞扫把,两人一起把文飏推向厨房战场。「好——好肥好大,两——两只,也——也许三只,快,打——打死它们,快打——打死它们!」
「老鼠?」文飏想笑又不敢笑出来。「司大哥和小弟呢?」
「大哥值夜班,小弟有辅导课。」两姊妹一边回答一边继续推文飕。
「好好好,别推了!别推了!」文飏在厨房门口站定身子,「呃,我想我不需要这个。」随手扔开拖把和扫把,再走入厨房内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嘘,不要出声!」
眼见文飏话说完后竟然站在厨房里一动不动,司琪和司三姊不禁哭笑不得。
她们虽然害怕,但也知道打老鼠一定要到处找才找得到老鼠,老鼠绝不会自动跑到他面前来喊二三一报数,他要是害怕就直说嘛,干嘛还装模作样!
她们相对一眼,正想抗议,谁知嘴巴一张就再也阖不起来了。
文飏的动作比闪电更快,她们甚至只是感觉他似乎动了一下,又好像没有,眨一下眼,他手中已多了一只老鼠。
天哪,他竟然用手抓!
天哪、天哪,他竟然用手扭断老鼠的脖子!
只见文飏把死老鼠扔进塑胶袋里,然后又站在那边不动了,司家两姊妹也跟他一样动也不动,发誓这回一定要看清楚。
「你们——」
甫进门的司小弟才说了两个字就被两姊妹各一手捂住嘴,比着噤声的手势示意他看厨房,他狐疑地望进厨房里,见文飏像根竹竿似的杵在那里,正是满头雾水,忽见文飏恍惚晃了一下身子,手中就多出一只老鼠。
司小弟目瞪口呆的看着文飏扭断老鼠的脖子。
文飏又站了片刻,然后说:「没有了,只有两只。」
见他走出厨房来,司家两姊妹很有默契的再次发出声声尖叫。
「不要过来,你你你你……你竟敢用手捉老鼠,还不快给我去洗手,不,用菜瓜布刷,不不不,用鬃毛刷刷!姊,有没有硫酸?快拿给他洗手!」
用硫酸洗手?
文飏啼笑皆非的摇摇头,迳自到浴室去洗手,司小弟继续张口结舌的望住文飏的背影。
他刚刚到底是如何捉到老鼠的?
「可恶,都是后面堆了一大堆‘垃圾’,老鼠才会跑来占地盘。」司三姊忿忿道。「不管了,今天晚上全部整理出去扔掉,还有八点多那班垃圾车,赶一点应该来得及,快,动手吧!」
「但那是大哥和二哥说绝对不准扔掉的东西啊!」扔了他们的「宝贝」,他们不会拿手术刀来替她们「动手术」吧?
「他们今天晚上不在这里,就没资格说话!」
「说得也是,是我们被吓得尖叫,又不是他们!」
于是姊妹俩拖着司小弟和文飏一起,把堆积在屋后小院落的那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全都搬到巷口的垃圾定点,垃圾车一来,不管是否有人偷藏私房钱钻石黄金在那堆东西里头,毫不犹豫的全数送进垃圾车里,然后拍拍手,回家。
「好,小琪,你整理后面,我整理厨——啊——」
司三姊话说一半又尖叫起来,吓得司琪魂飞魄散,顺手又捉起扫把来举高,两眼惊恐的到处乱飞。
「怎么了?怎么了?又有老鼠了吗?」
「那那那——那两只死老鼠——」司三姊惊恐的指住被遗忘在厨房角落的漏网之鱼。「我们忘了拿去扔!」
姊妹俩面面相觑,再度很有默契的同声大叫,「小弟!」
幸好,有司小弟在,她们立刻命令司小弟拎塑胶袋去追垃圾车,务必要扔掉,无论如何不准再拎回来。
谁知司小弟一踏出大门,见文飏正要回家,竟然顺手把塑胶袋交出去。
「四姊要你去追垃圾车,一定要把这袋‘垃圾’扔掉!」
文飏似乎很意外的怔了一下,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拿了塑胶袋便追垃圾车去了。司小弟轻快的转身回屋里,想到自己也可以‘命令’人,不禁得意起来。
「咦?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司三姊在厨房里问。
「我交给高个子了。」
司三姊听了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谁扔都一样,只要扔掉就行了。但后面的司琪一听,立刻飞也似的冲过厨房,冲向司小弟,恶形恶状的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你说什么?你叫文飏去追垃圾车?」
「他的脚长,比我追快多了嘛!」
「可恶,他不能跑啊!」司琪气急败坏的大骂,转身冲出大门——
用过早餐后,拎了背包,换上外出鞋,司三姊走到门口,停下,迟疑片刻,又转回来。
「真的不需要我留下来帮忙?」
「不用了啦,姊,文飏没有病,只是身体不好,睡两天就好了。」司琪再把司三姊转回去。「反正我今天只有上午四堂课,又是合班实验,不点名,我跟同学借笔记来抄就好了。」
「好吧,那大哥回来叫他帮文飏看看。」
「我知道。」
司三姊出门后,司琪先到厨房去清洗早餐的碗盘,顺便熬点稀饭,之后再回到司二哥房里,文飏就睡在司二哥的床上。昨晚他昏倒在另一条巷子口,是邻居抬他回来的,为了方便照顾,索性让他睡在司二哥房里。
「嗨,你醒了。」司琪扶着文飏坐起来靠在床头。「饿了吗?」
「不觉得饿。」文飏瞄一下手表。「你不是有课吗?」
司琪吐吐舌头,顺势在床沿坐下。「实验课,不重要,跷了。」
他温柔地握住她的手。「你不应该为我跷课。」
「我的课,应不应该由我自己决定。」司琪不在意地说。「如果我去上课,心里一定会挂着你,最后也一定会后悔去上课,明知会后悔的事,我干嘛还要做?」
「但如果你因此被当——」
「跷两堂课就会被当?」司琪不以为然地哈了一声。「你是没念过大学是不是?除非是教授刻意找碴,不然是不可能跷几堂课就被当的啦!更何况,这也不是我头一次跷课。」
文飏怔了一怔。「不是吗?」他以为她是那种从不跷课的人。
司琪往后靠在他身边。「上课学习知识十分重要,我都非常认真,连迟到都不喜欢,但这世上还是有许多事是比上课重要的。譬如我大一上时,赵妈妈摔断腿,独生子在中部工作赶不回来,我就跷课去照顾她,因为我认为‘人’比上课更重要,课业被当可以重修,生命却无法重来一次,你不这么认为吗?」
「的确,‘人’比任何事都重要。」
「所以啦,」司琪俏皮的歪着脑袋。「我为什么不能跷课?」
文飏哑口无言。
「放心啦,」司琪拍拍他的胸安抚他。「我不会跷这几堂课就被当的啦,反正又不点名,老师可能根本不知道我没到,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怎样,学生跷实验是很正常的事,老师早就见怪不怪了,不会因此特别找我麻烦。你啊,别想这么多,凡事乐观一点嘛!」
「乐观?」文飏喃喃道,神态悄然浮现一种奇特的情绪,仿彿思绪猝然跳到某个遥远的地方。「我爸爸也常常这么说,凡事要乐观一点——」
「你爸爸?」司琪很惊讶,没想到他会突然提到他爸爸。「他是怎么说的?」
文飏的眼神蒙眬,似乎整个人都跟他的思绪一样飘到了远方。
「小时候我们过得很辛苦,所以爸爸常常叫我们要乐观一点,他说人类必须怀抱乐观的心才能延续下来,但也要有看清现实、接受现实的心,唯有看清现实,我们才能够抱着乐观的想法,全力去改变残酷的现实——」
目光倏转清明,思绪回来了,他侧眸凝住司琪。
「就像你爸爸,长年在灾区战区中与灾民难民相处,我相信他早已看清这个世界有多么丑恶,但他依然抱着乐观的想法尽全力去帮助这个世界,只要能帮到一个人,他的辛苦就得到了代价。可是——」
他勾了一下嘴角,露出嘲讽的表情,司琪再一次暗暗惊讶不已,没想到会在他脸上看见这种神情。
「有许多只会唱高调的人,他们不相信这世上有多么丑陋,事实是,那些人多半都没有吃过真正苦头,他们只会用一张嘴说我们应该如何如何,然而一旦他们自己面临丑陋的现实时,他们又会如何反应呢?谁也不知道——」
视线移开,他笔直的望住前方。
「也有人说把人性想得太丑陋是不尊重生命,然而,看清现实并不是不尊重生命,相反的,让每个人拥有面对各种试炼的能力,这才是尊重生命。许多人经历一次打击就再也爬不起来,因为他们从不了解现实有多残酷,没有心理准备是很容易被打倒的——」
「请暂停!」她抬手将他的脸转回来面对她。「你嘴里说要乐观,其实想法都好悲观,为什么呢?你经历过什么不堪回想的过去吗?」
他凝视她许久、许久……
然后,他拿开她的手,视线又回到前方。「我的老家在台南,世代种田,但到了爷爷那一代,三兄弟都没兴趣种田,于是把田地卖了分家,之后我爷爷便带着分到的钱到北部来,机缘凑巧碰上奶奶,不久就结婚到英国去了——」
「英国?」司琪惊异地睁大眼。
文飏瞟她一眼,「我奶奶是英国华侨,亲人都去世了,本想搬回台湾来住,然而毕竟生活环境相差太多,她很不习惯,最后还是决定回英国。」目光再回到原处。「后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