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舞飞扬·锦瑟无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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绚舞飞扬·锦瑟无端-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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吻着那粒痣,闻到她淡淡的清幽的体香。他轻轻地对她说,你在我手里。
他将他完成的她的画像送给她,画中的她美丽哀伤,她用手指轻轻触摸画上自己裸露的身体,还有那些小蛇一样的伤疤,她感觉到痛。可是她的灵魂会因为存活在他的画中而得到永恒和不朽,她仿佛得到了新生。
他看着画,对她说,你的眼睛里全是怨恨。全都是。你怨恨谁。
她含着泪说,他,他们,我怨恨所有人,我想用最毒最毒的毒药毒死他,我想杀死他,我天天夜里,天天夜里都会在梦中惊醒,可是他是我的父亲,我怎么能杀死他,我只能杀死我自己,杀死我自己。
她咬破了嘴唇,渗出了血。她的眼泪流下来,模糊了视线。
她开始每晚读《圣经》,仿佛在与上帝对话。
那些严冬的日子,他将种植的一小盆向日葵送给她,它们存活下来,仿佛奇迹。他说她就像冬日里的一棵向日葵,坚强、卑微而骄傲。
他说,有一天,他会带她去看日出。
他送《梵高传》给她。他说他十分钟爱梵高的《十四朵向日葵》,可是画家在作此画时,死命想抓住的这个世界还是缓慢却无情地溜走了。她却钟情于梵高的《乌鸦群飞的麦田》,画家曾写,他的生活,从根基上被破坏,他的脚只能颠跛着走。
那天晚上,他再次要她,他们纠缠在一起。他仿佛触及到潮湿柔软的沼泽,他不断地下陷、下陷,她痛得叫起来。他进入她的身体,仿佛触及她内心深处隐藏的灵魂。他们灵肉合一,相爱得很深,恨不得彼此嵌入。然后他们仿佛飘入云端,升入天堂。
他感觉她是他命定的一个伤口,孤独而绝望,纠缠而撕扯,悲戚忧伤,催人泪下。后来他说,做爱其实是一件很伤感的事。
他们都同样孤独,同样饥渴,那种对爱的极度的渴求,撕咬着彼此的灵魂,恨不得嵌进对方的骨血里。
她所渴求而得不到的爱,在岁月里化为怨恨的毒火。她的悲恨,比大海还深。可当她汹涌澎湃的悲恨碰到他倾泻而出的悲伤,终于就融化了。她在失掉对父亲的梦之后,就长眠于对他的梦中不愿清醒。
她想起往事,然后她哭泣起来,她在他的肩上狠狠地咬了一口,渗出了血。他感觉到痛,他的肩上留下深深的印记,她要他永远都记得她。
永远,到底多远。
天亮的时候,她会一个人坐在街道旁吹风笛。  
                  
 赎罪(3)
 战火突然蔓延到小镇。街上的人掩盖不住惊慌的苍白,纷纷逃命,包括刚刚一直在向她投石块的几个小孩。她的身旁,硝烟弥漫。她依然坐在原地,吹着悲戚忧伤的曲子。她闭上眼睛,她的眼泪流下来。
那天晚上,他的情绪有些失控,发疯一样,用大火烧掉了自己的所有画作。他在火光中仿佛看到了他死去的亲人,他所有用生命来创作的画,它们灰飞烟灭。
他大笑着,突然又哭泣起来。他活于凡尘之外,他对战争无能为力,却苟且地活着,通过画依然无法解脱自己。他的一切,一场大火,全部化为灰烬。
她赶来的时候,什么都无法挽回了。她看到一片片灰烬飞舞到天上。她的眼泪流下来,她问他为什么。然后她哭着揪着他的衣服,问他为什么,为什么。他不言语,也不看她,只是木然地呆立着,心如死灰。
他选择离开她,他走了,头也不回。
她望着他的背影,流着泪对他喊,我只要你看着我,就像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那样,一直盯着我看!
他停了一下,没有回头,又继续走了。她闭上眼睛,跪倒在地上。灰烬在空中飞舞。
她流着泪说,烧了,全烧了,烧成灰烬了。
她的心也随之全部化为灰烬。
第二天,她来到小镇附近的教堂,这里收容了很多难民。她面对上帝,深深地忏悔和祷告。
牧师告诉她:面对上帝,他时时地迎接你,无论你开心或伤心时,他始终庇佑着敬慕和信奉他的子女。其实是你有罪时,他也不会拒绝你,会宽恕你。
她问,上帝真的会宽恕我吗?凡尘早就抛弃我了,我已经无处容身,战争又使得生灵涂炭。我决定一生一世守在这里,来洗刷我的罪孽,洗刷父亲的罪孽,洗刷战争的罪孽,洗刷人类的罪孽。我决定做一名修女,以德报怨,终日诵经,孤独终老。
《圣经》里说: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止不息。
教堂面对着一望无际的麦田,严冬的季节,这里冰天雪地。大雪纷纷扬扬地飘落,越来越大。
她刚刚换上修女服时,突然见到他了,他作完祷告就离开了。她的心开始隐隐作痛,之后又剧烈疼痛起来,仿佛被灼痛了。原来他已经深深地刻进她的心里,试图忘记,就像撕扯自己的伤口一样疼。
于是她在身后一直跟着他,跟着他走进麦地。他跪倒在一片冰天雪地,久久地跪着。她流着泪,远远地望着他。她渐渐走近他,可是她看到他身边全是红色的鲜血,渗进雪地里。她惊慌地跑到他身边,看到他僵硬的姿势。他的胸口,插着一把匕首。他的脸上不再有悲伤,表情很安详。他的周围,尽是鲜血。
那一刻,她潸然泪下,她的手不住颤抖,伸到他的鼻子前,他尚有一丝气息。她紧紧地抱着他,听到他用最后一丝力气对她说,他的肩上,一直都有她咬过的印记,那块印记,也同样刻在他心里。他说,他至死都爱着她。
他死了,她的情绪开始失控,泪流满面,一直唤着他的名字。她的身体不住颤抖,她抱紧他,问他为什么。她的心已经被掏空了,像被针扎一样,里面淌着血。他的尸体开始冰冷和僵硬,她嘶叫起来。
冰天雪地里,他一个人,一定会感到彻骨的寒冷。他自己解脱了自己。
一个画家,他的画作烧成灰烬以后,他的灵魂也死了,肉体也会随之而去。也许,他是去找他的亲人,他们在天堂相聚。也许一觉醒来,他又会回来。  
                  
 赎罪(4)
 她不记得她是怎样回到教堂的。战事好转,人们有了生存的空隙。父亲的监狱来信了,她双手冰凉地拆开看。信中说,她的父亲,早就疯了,她一直蒙在鼓里。父亲疯了,却还记得她母亲和她的名字。
因为战乱,监狱被迫迁移。途经一处庄园,当时一位贵族男子为了逃命,一直用鞭子抽打那匹已无法移动的老马。她的父亲突然挣脱,发疯一样跑过去抱住伤痕累累的老马嚎啕大哭起来,他一直恸哭,旁人怎么也拉不开。他也许终于知道他的罪孽,他想起被他折磨得遍体鳞伤的妻子和女儿。他也许终于领悟到真正的艺术家应该有悲天悯人的情怀,为众生的悲苦而流泪。
当天晚上,她的父亲在狱中服毒自尽。
她的情绪再也无法控制,泪水汹涌滂沱,渗进五脏六腑。原来她对父亲彻骨的恨,全部来自深入骨髓的爱。那种刻骨铭心的痛使她郁结的伤痛爆发出来,她的精神终于彻底崩溃。
她冲出教堂,奔跑在冰天雪地里,一个人撕心裂肺地呐喊。这种极端的痛苦,她深爱的那个画家,曾经一个人坐在冰天雪地里画它,用画作《呐喊》表达。那时,他们相遇。
那天她披了件黑色的披风,是用乌鸦的羽毛织成的。因为她极喜欢梵高的那幅《乌鸦群飞的麦田》。她来到那片冰天雪地的田地里。她似乎已经超越了灵魂上的生死境界,置身于另一个时空,她感受到她的周围沉重得叫人透不过气来,空气似乎也凝固了,所有凄切、悲哀、绝望,都似乎从地平线的那一端飞扑过来。
冬日的麦田没有一点生的迹象。她吹起风笛,是一首悲伤的曲子。沉郁悲戚,催人泪下。音乐都是泪水流过视线的背景,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如此捆住灵魂的音乐,它在瓶子里找到了那一夜的泪水,她永远把自己的心浸了进去。
如果水可以代替呼吸,在里面划动就永远没有坠落。
《圣经》上说:我知道我的救赎主活着,末了必站在地上。我这皮肉灭绝之后,我必在肉体之外得见上帝。
她用枪对准自己的心脏,一声枪响,她伫立着,突然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白色的雪地。
果果死的时候,黑色的羽毛飞上了天。她一个人躺在冰天雪地里,仿佛看到一只只的乌鸦,在麦田上飞舞。这是她生前最钟情的画。她闭上眼睛,有最后一滴泪流下来。
一本书上说,孤独是绝对的,再深切的爱也无法改变人类最终极的孤独。
其实果果生前患有严重的幻觉性自闭症和臆想症,那个画家,也许根本就不存在。也许真实地发生过,因为她死的时候,手里紧紧握着那本《梵高传》。
那天下了最大的雪,而他在临死的时候还在微笑,仿佛看到了什么世上绝美的风景。他仿佛看到初次与她相遇的情景,他一直盯着她看。她仿佛凡尘之外的一道灵魂之光,虽然不能彼此救赎,但是可以彼此取暖。
她抱着他逐渐冰冷和僵硬的身体,泪流满面地说,不要抛下我,你连最后一眼都不肯看我,就这样走了,你说过会带我去看日出的,我们一起看日出日落,看远山的群岚。下辈子,我要寸步不离你,你再也休想抛下我。你总想把天堂搬到人间,但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天堂只有一个,于是你一难过就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尘世冰冷,你只是先离开这里,比我早一步,我会跟着你,寸步不离你。我们一起去天堂,那里没有寒冷,没有战争,没有悲伤怨恨,没有痛苦纠结,我们一起去解脱。
这里渐渐有了春的迹象,生命开始复苏。二战终于取得胜利,国家和人民脱离出苦海,举国欢呼。
教堂外的那盆向日葵,依然顽强地活着,无论多高多大,永远不会忘记自己的来处。
教堂的一面墙上挂着果果的画像。那个画家因为他的画作,灵魂会得到永恒和不朽。果果的灵魂也会因为存活在他的画中而永恒,他给她注入新的生命。
她在耶酥面前,得到了解脱和重生。 
                  
 二重奏(1)
 文/夏克勋
人永远是一群被内心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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