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若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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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阳若影- 第1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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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海如笑笑:“刚才陪若影过夜时解了下来,忘记带出了。”

    聂悯无言地继续聆听帐中进展,没有提醒大家这个徒儿记忆本就是无人可比。

    因数丈处东齐家臣又在嗡嗡地低声谈论,似在打点精神讨论如何围攻,而颜承旧他们一致压低了声响,帐外的这一丁点儿番骚动便显得十分隐蔽。且不说梅若影身体初愈,内力未复,就连刘辰庚没有察觉到。

    “那我们何时回去?”刘辰庚见到对方如此强烈的抗拒,心情顿时一落,微不可查地皱眉,有些疑惑地问道。

    梅若影摇摇头,坚定而且平稳。

    刘辰庚终于了解到,这是在彻彻底底地拒绝他,就算还怀着希望,也终是难以忍耐地微微摇晃,只觉得几乎支撑不住自己的重量。

    他越来越弄不明白,眼前这人究竟是不是他想念中的司徒若影?这个人有着他所不熟悉的容貌,而就连神态、心智,都已经与他所熟悉的那个司徒若影所不一样。

    半晌,刘辰庚终于平定了不稳的呼吸,也许,在外面久了才发生这样的变化。如果回到他的身边,小影应当还会变回原来那个听话、温顺的小影。他深吸了一口气,道:“三宫六院十八室,我已全都遣散了。”

    “我听说了。”

    “和我一起回去吧。你是司徒家的人还是什么人,我已经不在乎。”

    梅若影并没有思索,摇了摇头,道:“你遣散姬妾,早已和我无关。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已经不是一路人了。”

    刘辰庚浑身一阵冰凉,如同在过那腊月的冰水,顷刻之间,一颗火热的心变得湿淋淋凉浸浸。他甚至有些不能理解他的反应,眼前人究竟是在欲擒故纵?还是在欲迎还拒?

    “难道你就要这样子埋怨我一辈子,然后分离一辈子?”

    梅若影倒吸了一口气,这人究竟听得懂他的话么?为什么好像还没理解他的意思?

    梅若影和刘辰庚在里面的对答不温不火,外面的人听得那叫一个着急。按这样的速度,恐怕九九八十一天才做成的佛跳墙都熬成膏汤,那两人还没谈到点子上。

    司徒凝香在帐外数步偷听,还要装着若无其事,以便不引起东齐诸将的反弹。他听到这里,收了耳力,正想抱怨两句,聂悯扯了扯他衣袖,眼神示意,他一回神,才发觉已经谈到了实质性的问题。

    只听刘辰庚道:“我承认那时是我的错。小影,人生在世,孰能无错。当日我们毕竟曾有那样的时光,为什么不放宽了心,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一个机会?回到从前,我们重新开始。”他的声音已经有些急促起伏,不复先前的平稳和缓。

    又听梅若影隔了片刻说道:“以当日之情谊,你尚能下得狠手。现在我们已经有了隔阂,又不知将来再发生同样事情时,你会如何处理。”

    帐外人只听他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已经是百折不可回的气势。聂悯虽不及司徒凝香将心绪好恶放在脸上,但原本也忧心这个孩儿犯傻要回去跟这个冷血之人。如今一听,终于暗松一口气。

    “刘辰庚,你能把青阳宫、东齐大军都管理得井井有条,是一个很称职的皇子。但是人非完人,孰能无过,你并不是一个可以全心相托的情人。也许,皇宫内的三千佳丽会更适合于你。”

    “我……”刘辰庚只觉有些许无所适从,记忆中的司徒若影很少会与他针锋相对地说话,“小影,两人厮守,终要相互谅解,我也希望你能理解我的苦衷。你要想想,当我得知你是奸细时,有多么心寒和痛苦。如果是别的人肯定逃不过被杀的结局。只有对于你我始终下不了手。因为我已经将你当成极为重要的存在。”

    他说得诚挚,却不知帐外有几人为他的莽然无知而听得郁闷之极。

    梅若影陡然之间听到如此表白,张口欲语,然而心底抽搐了几下,终于作罢。因为刘辰庚是真的很认真地说出这一番话来。

    是了,刘辰庚与他不一样,自小生活在那样的环境中,父母尚能相残,兄弟亦能厮杀,身边的人再亲近,对他而言,也许不过是可爱的玩具而已。就像一个拥有许多玩具的孩子,毁掉一个玩具,还会有其他很多很多的玩具,就算有些伤心,但也是会很快就给忘记了。也许这个人从来就不知道当如何去珍惜一个很重要的人,也……没有人来教他。

    梅若影侧头看向矮几上的笛子,他认得的,曾经在数年前,斜阳下,雪地里,松林中,两人一同用过的笛子。听颜承旧所说,已经被这个人所丢弃。

    刘辰庚见他看向那杆笛子,往事浮上心头,心中一软:“小影,你比其他人来的重要!你忘了么,即使在讯问你的时候,我也会让人为你上药治伤。我再不会怀疑,再不会亏待你。我一定会弥补一切的,所以不要再这么想不开了。别忘了,退一步,便是海阔天空。”

    这一回,帐外偷听着的几个人也开始或抽搐或痉挛,或哭笑不得或难以置信。被气糊涂了的抢过鞭子就要进去抽人,神志清醒的赶紧将那秃头拉住。

    “如果说,我也很爱你……”梅若影的声音突然清晰了,刘辰庚心中就是一喜。

    可这话刚说到半截,帐外突然传来砰咚一下重物跌倒的声音,梅若影蹙了蹙眉,也没有停下来,续道:“如果我们是这么地相恋,那你是否愿意被我关到地牢里去,然后被抽数日数夜,再烙上几天几夜,再……”说到这处,声音嘎然而止,梅若影脸上泛起不忍的神色,半晌又自嘲地笑笑,才道,“既然是因为我们彼此相爱,所以你也愿意的,对么?”

    帐外,隐约有人轻手轻脚爬起来的声音,然后又传来被压抑着的细细笑声,很快就变成闷闷的喘气声,似乎被别人给强行捂住了嘴。

    无奈地暗自叹气——原来偷听的还不止一个人。心中又是一暖,退一步的确是海阔天空,所以他现在拥有着这么关心他的家人和……朋友。他们也正在担心着自己,所以才这么,光明正大地偷听吧。

    看向刘辰庚,他面上正轻微地扭曲着,是痛苦?还是恼怒?相信没有多少个人敢这样正面地顶撞他。

    刘辰庚只觉心中渐渐茫然,这样的人是他以前从未接触过的,并不在乎他的感受,也不在乎他的示好,似乎他说什么对方都听不进去,让他感到无力而焦急。

    “为什么,不能忘记一切,不愿意重新开始?”这一刻,竟然让他觉得如此无法把握命运。

    “为什么你还会觉得可以回到从前呢?”

    刘辰庚面上浮现困顿之色,如同在挣扎着的困兽。

    “以前也有这样的情形吗?”

    “……曾经,有过。”刘辰庚不确定地道,“是宫中一个家臣。我也曾误会他通敌。”

    “后来呢?”梅若影不欲他继续说下去,因为大致能想象得出,被他怀疑上的人会遭遇到什么样的对待。

    “后来平反,他后代仍然誓死效力。”

    ……看来那人还是被大刑伺候死了,而他现在仍活得自在,果然是非同一般人的厚待。真是无可奈何,像对一个天真无知的孩子。而这孩子拿着对待下属臣子的方式来对待理应平等相处的情人。

    梅若影半是无奈地仰视着刘辰庚,说道:“在离开青阳宫时,陈叔曾经挽留过我。他跟我说了你母亲的事。”

    刘辰庚的面容明显地一窒,而后因忆起少年时的家变而变得苍白。

    “你父亲之所以会犯下这样的错误,大概也是因为你所说的那种爱,他当时大概也因此而痛苦心寒。然而你母亲呢?谁来为她痛苦心寒?

    “王家的爱,像是施舍给别人的高高在上的这种爱情,一旦觉得稍不如意,就会收回。但是刘辰庚,你要知道,不是只有你才有心有感觉,也不是人人都企盼施舍。没有人会因为情爱而跟任何人领取俸禄,靠此生活,所以情人不是臣子也不是奴隶。”

    梅若影不是一个爱讲话的人,然而到了今日,很多话不能不说个清楚,就算是为他们两个作个完全的了断。

    这样的他让刘辰庚觉得越发绝望,那种自身体内部发出来的寒冷,比以往任何一场生死血战更让他惧怕。他想起来了,那段地狱般的时间。那段地狱般的幼年旧事。

    然而刻下这种惧怕并非来自父皇的绝情又或是母妃在他面前的死亡,而是来自于梅若影有礼却疏离的口气。有一种以往被掩埋在不为人知角落的幼芽刚刚开始萌发,然而滋养它的阳光,却在偏移直至消失。

    “刘辰庚,既然皇族的人能够随意伤害臣民,为什么臣民就不能离开皇族呢?更何况我根本就不算是你的臣子,更不愿自甘堕落低人一等。情爱之事若是不能平等,最后都只会成为悲剧。”

    这一次,刘辰庚清晰地想起,他母亲原本美丽的面容上被割出的淋漓血肉。画面不断闪现,阴暗的,血腥的,寒冷的,种种往事纷至沓来。直至,四年前的地牢……鼻尖似乎又闻到了焦香烤熟的肉味,手中,似握着一柄烙铁。

    在那里,他亲手将面前这人的脸上烙下了一块掌大的印记,亲手碎折了这个人全身的经脉!

    他努力地平复着翻腾的气血。然而无论如何也平止不下,上一刻明媚灿烂的阳光,这一刻变成焚烧天地的炼火。

    梅若影看着这样的刘辰庚——从小封闭在固定的环境中,在奴仆妻妾面前高高在上动辄要人性命,在父母兄弟面前却时刻小心翼翼。他的确懂得驾驭群臣,懂得霸道,甚至王道,但是他,并不懂爱——至少不知道如何平等地将爱分享给别人。

    适才这一番话的确很残忍,是在刘辰庚尚未全好的疮疤上生生揭下一块皮来。不过,他已经没有责任必须要去顾及这个男人的心情了。

    刘辰庚最终不能抑止茫然无措的动摇,眼角发红地冲前两步,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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