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绝代·禁宫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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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绝代·禁宫柳-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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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稽阳城,凝天几位后生凑起马车钱回家。路上彼此的话语多了起来,有考生无意说了句什么笑话,血气方刚的凝天本就心情烦闷,一拳挥将过去,正中对方的鼻梁骨,顿时血流满面。
  冷成胜痛恨交加,挥起拐杖朝凝天打去,一记打在凝天抬起的手臂上,凝天痛得嗷嗷直叫。凝月见状连忙上前阻拦:“爹,先别打哥哥,问清楚了再说。”
  “好好的书不会读,出去乱闯祸,这小畜生算是白养,看我不打死你!”冷成胜追打着儿子,凝天抱着脑袋逃进了自己的房间。
  被打的人家还在骂骂咧咧的,凝月无奈,进去取了家里最后一点银子,冷成胜一个劲地陪礼道歉,那人家看实在逼不出什么来,拿了银子散散地退了。
  冷成胜在屋里直喘气,继续数落着儿子。凝月拿来药膏,悄悄进了凝天的房间。
  “哥,你干吗打人家?”她往凝天手腕上涂着药膏,边轻声问他。
  “能不揍他吗?那家伙故意说咱娘的坏话。”凝天咬着牙,提高了声音。
  “他说娘什么了?”
  “说娘扔下我们不管,跟野男人跑了。”
  凝月擦药的动作一滞,朝凝天轻嘘道:“别让爹听见,那家伙活该,换了我也揍他。”说完心里又不免犯起愁来,凝天乡试落榜,只有指望明年了,可这一年来家里的日子怎么过?
  凝天倒满不在乎,突然想起有趣的事来,凑近凝月,做神秘状:“今天我在稽阳看见宫里选秀呢,一大群的女子排队报名,我看来看去,没一个比得上你的。”
  翼国的选秀两年一度,多在北方一带选,那里离京城近,每次选中的秀女并不多。而在诸如稽阳南方地区选秀更少,有时四年,有时八年。选中的秀女多半去皇家充实侍女之类,打杂的众多,朝廷另外给被选中人家一笔入宫费,秀女要是没受恩眷,二十几岁可以恢复自由身。因此对许多贫困人家来说,不失是个养家糊口的好去处。
  凝月这方面懂得不多,山村消息闭塞,很多事情也是道听途说,不能做真。这回凝天亲眼目睹,凝月不免心念一动:“哥,我去。”
  第2卷 第3章 青梅细雨枝(二)
  凝天一听直摇头:“这念头千万使不得,皇宫有这么好玩的吗?若是进去,想出来就难了。还有,你若是被选中,家里怎么办,你可以扔下爹不管吗?再说,要是爹知道你去报名,非打死我不可。”
  凝月点头表示顺从,可她的心里有了主意。
  豆子的坟头朝着柳溪坞方向,冥冥中告诉她必须去京城。那块玉佩放了整整三年,映在眼前的,是那张松树林下傲气纵横的脸。而这次的选秀正是她入宫的大好时机,即使前面有坎坷荆棘,她甘愿赌这一把,为了死去的豆子。
  一夜辗转难眠,东方刚露鱼肚白,凝月悄悄出了柳溪坞。
  通往稽阳城方向的行人稀少,凝月等了良久,才拦住去稽阳做生意的马车。在乡野,经常有顺路搭便车的,车夫也没拒绝,载了凝月一路奔驰直往稽阳城。
  稽阳城内行人如织,喧闹繁华,沿街叫卖声、吆喝声此起彼伏。凝月一路望去,连绵几里长街,市人的脚步慢条斯理,甚至城头的王师老卒,抱着锈迹斑斑的斧钺矛戈相互间谈天聊地。
  听父亲说过,稽阳城百余年前还是柬国的都城,后来被翼国一举吞并,翼军兵不血刃地接收了剩余土地,无一遗漏,柬国百姓自然归顺成了翼国臣民。翼国的京城在北方,离这里路途遥远,稽阳一带除了每年的岁赋岁贡,国人还是悠然且有条不紊的。
  凝月沿路不敢怠慢,打探着直接去了城中心。但见前面巨大茂密的槐荫下,手持长矛的束甲兵士围了个百步方圆的大场子,闲人一律不得进入。场外围绕着一群看热闹的人,伸着脖子朝里面观望。
  凝月刚过去,就有人高声笑喝:“兵爷,又来一个!”
  凝月不知道如何选秀,外面的执事问明是选秀报名的,朝凝月打量一番,大概模样通过了,方挥挥手让她进去。
  一进去,凝月才发现槐荫下里三层外三层排满了选秀的女子,粉粉绿绿的如同进了众香国,原来今日竟是报名的最后期限,就连百余里地的也赶来了。凝月暗自庆幸被自己赶上了,看排队的一个个报着自己的姓名、籍贯、年龄等,监审记录的执事官吏正提笔沾墨忙不停歇。便照着别人的指点,排在了队伍后面。
  此时正值晌午,阳光透过斑驳的树荫撒入,看热闹的少了起来,空气中隐约有陈年花雕的香味。凝月顿感饥肠辘辘,不经意的朝前面张望,记录的执事官吏旁不知何时站了位中年人,一副绅士模样。他悠闲地背着手,眼光漫不经心地扫了扫从面前逐一而过的秀女。
  总算轮到了凝月,凝月想着报名后自己有机会上京城了,紧绷的神经松弛开来。官吏瞥了凝月一眼,看似满意,执笔照例问:“叫什么?哪里过来的?”
  “民女冷凝月,十七岁,家住溱州柳溪坞。”凝月回答得很清脆。
  官吏提笔的手停顿了一下,好似不相信,皱了眉头又问:“姓什么?”
  “姓冷。”凝月感觉好生奇怪,自己的姓怎么啦?
  绅士模样的中年人起初只是随意地看,等到凝月报了自己的姓名,他的眉头霎那紧蹙,眼光落在她的脸上,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着她。
  执笔官吏已经生气了,正要朝凝月发火,那人在旁边做了个制止的手势,朝凝月淡淡的问:“你会写字吗?”
  凝月见那人面善,便肯定地点了点头。那人来了兴趣,或者突然发现贫民堆也有识字写字的女子,让他稍微抖擞起精神,脸上也有了微微的笑:“请。”旁边的官吏奉命将手中的毛笔交给了凝月。
  对方如此和气,凝月定下心来,摊开麻纸,微沾砚墨认真地写了起来。那人微露讶意,等凝月端端楷楷写上自己的姓名,恭敬地递上,那人的脸上重新恢复了先前的平静。
  “我朝严禁冷姓女子选秀入宫,百余年一贯如此,你不知道?”那人指了指纸上的“冷”字,还给了她。
  凝月闻言,一下子就傻眼了。
  第2卷 第3章 青梅细雨枝(三)
  “我真的不知道……”她嗫嚅道,挣扎着问了一句,“为什么?”
  官吏开始嘲笑她:“乡野小妞,不经世面,哪懂什么国体仪制?想入宫,下辈子别投胎到冷姓人家!”
  后面传来窃窃私语声,秀女们怪异地瞧着她,凝月感到窘迫之极。
  “为什么?为什么姓冷的不行?”她不甘心地又问。
  官吏哪有耐心与她讲一番道理,扬手让她走开,不耐烦地喊:“下一个!”
  凝月抬眼看那绅士,那人也只是淡淡朝她描了一眼,不再理会她,自顾端起茶樽呷起来。
  悻悻然从场子里出来,凝月仰望天空,感觉天色是那么的晦暗。这种结果不是自己预料到的,她简直难以想象落选的原因竟是自己的姓,这有多可笑!街面上到处是雕车宝马,人来人往,每个人的神情都是满满的怡然,唯独她的脸上写满了疑问,她很想当场抓住一个人,大声地质问,难道她姓冷姓错了吗?
  也不知道走了多少路,马车渐渐稀少,她竟然凭着记忆来到了幼年时生活过的地方。她看着眼前的小巷,巷子里树影萧萧,阴冷的凉气瞬时扑来,裹夹着霉烂的气息。她惘然地想,会有人出来吗?出来的人会认出她吗?她怅怅地叹气,幽怨地自问:“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我来告诉你吧。”
  后面兀的一声,凝月急速地回过头去,那个绅士模样的中年人就站在后面,他背着手,一对阴晴不定的眸子望定她。
  他慢条斯理走到凝月的面前,抬眼望着挂在屋角下任风摇摆的破牛皮灯笼,悠然叙说,他的声调时缓时急,抑扬顿挫,似有什么无法摆脱的魔力,很快地将凝月带进那段硝烟弥漫的往事。
  “百余年前,翼国与柬国之间发生了一场旷古惨烈的战争。几番折冲,翼国的肖氏大军压顶柬国境内。那时柬国皇帝夜氏联合嫡系王族冷氏殊死抵抗,然而稽阳很快陷落,夜氏皇家一族被杀的消息迅速传开,几千里柬国崩溃了。
  面对亡国大险,柬国百姓在稽阳一带做了最后的浴血护国。毕竟,举国离乱之时,皇族的存在就是邦国的希望。而如今,皇帝竟然被杀了,无人可以取代的大旗轰然倒地,柬国人如何不震惊万分?他们对战争的恐惧演化成对肖氏皇族的仇恨,战争貌似平息下来,活着的只要奋发立定抗翼大旗,万千柬人便会潮水般汇聚而来,安知不会一反危局?
  肖氏却极是通达谙事,当着众柬国百姓的面宣布几道王书,擢升一班柬国旧大臣任朝中要职,参与日常国政,还鼓励有才之士相互帮衬提携;对原柬国百姓减免三年岁赋岁贡,抚民安帮,天下平静,柬国人渐渐变成了温柔敦厚的王化之民,尚武愤激的性格慢慢化进了这松软肥沃的广袤土地,纵然天塌地陷,也无法激起一丝动荡。
  那时战争混乱,夜氏皇帝死了,一帮嫡系的夜氏、冷氏王族轰然如鸟兽散,开始大迁徙一般的举国逃亡,逃往他国,逃往一切没有被翼军占领的城堡山乡。百余年了,夜、冷两姓逐渐灭迹,即使有,也在庶民穷人之列了。”
  那绅士感慨着。凝月恍悟,自己的祖先原来也是极盛,也许应了那句老话,盈缩之期不可测,到了父亲这一代,真的是穷苦潦倒,不堪一击了。父亲最多只是个秀才,永远不再有爬升之日,而哥哥凝天,两年来屡试不中,大概跟冷姓有很大的关联吧?
  而自己想选秀入宫,真的是痴人痴梦了。她恍惚地笑了笑,周围的凉风吹得更紧了。
  “肖氏明里暗里下了禁令,他们不会让冷姓有出头扬眉之日,对不对?”她幽幽说道。
  那人颌首,满意地应道:“你是个聪慧的女子。”
  “那你又是谁?”凝月不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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