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询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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询君意-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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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彭祖停止大笑,下意识地摇了摇病已的肩膀。
    刘病已回眸。
    车后,许平君迎风俏立,柔软的腰肢宛若白茅般随风摇摆,浅笑吟吟。
    “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
    摽有梅,其实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
    摽有梅,顷筐塈之。求我庶士,迨其谓之。”
    平君的歌声透着股独有的青涩,介于成熟与稚嫩之间,别具韵味。
    张彭祖嘿了一声:“真是好妹妹,平时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哪……我们兄弟没占上便宜,反被她调戏了去!”
    许平君低下头,红彤彤的脸颊散发着兴奋的光彩,“意姐姐,我唱得对吗?”
    王意扑哧一笑,点头赞许。
    她含羞低头钻进车厢,刚坐稳,便听外面马蹄阵阵,车轮隆隆。
    “出什么事了?”王意询问自家的驭夫,驭夫半晌没吭声回话。马蹄声来得急促匆忙,听声音像是有十来匹之多,马嘶鹰唳。
    车的速度放缓,最终停了下来。许平君伸手要掀帘子,被王意阻止:“王鲔,发生了什么事?”
    她连问了数遍,外面才支支吾吾地响起回答:“三……姑娘……”
    一阵咴嘶,马儿喷起响鼻,近得如同正紧紧贴附在车窗外。许平君吓得一个哆嗦,王意紧紧搂住了她。两位少女正不知所措,远远传来刘病已的叫声:“你们想干什么?”他的话还没喊完,就听一声惨叫。王意只觉得手足冰冷,没等她想到下一步该做什么,身边的少女已经跳起冲出车外。
    “病已!病已!”第一眼见到的便是刘病已趴在轺车下的草地里,张彭祖站在车上正指着对面一个骑马的男子骂骂咧咧。她脑子一热,提起裙裾直接从车上跳了下去。因为心慌,着地时左脚崴了下,她一个趔趄栽倒在地,“病已……”
    眼角被草叶子刮了一下,眼睛顿时又酸又痛,她趴在草地里,眼泪不受控制地淌了下来。
    “平君!”
    “平君!”
    第一声是王意发出的,第二声却是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刘病已。
    王意站在车上,正犹豫着要不要跳下去,刘病已一瘸一拐地跑跳过来,将许平君从地上拽了起来,“好好的你往下跳干什么?摔断腿我可不背你回去……”
    她吸气站直了,额头刚才磕在了一颗小石子上,有点发红。她随手抹了把眼泪,可眼睛酸涩,泪水根本不听她使唤,汹涌而出,蒙住了她的视线。她只得眯起眼,紧紧抓住刘病已的胳膊,“我们是不是碰上坏人了?现在要怎么办?他们打你了?”
    “瞧你那胆小的样儿,我以后哪还敢再带你出来,一碰上点事就哭哭啼啼的。”
    “我没想哭……”她憋着气继续拿衣袖擦眼泪,眼角又痛又痒,她又用手背使劲揉了揉。
    这时,边上忽然有人插了句:“很抱歉惊吓到姑娘,我们只是……”
    许平君背上一僵,下意识地拉住刘病已往他身边躲,可紧接着她马上又转身展臂挡在了他跟前,“你……你们……”虽然视线受阻,可她隐约仍能看见对方是个高个子的佩剑男子,无论从体形还是武器上,他们都没有半点胜算的把握,“你们想干什么?这……这可是在京畿三辅,天子脚下……你们……你们难道不怕……”
    “姑娘误会了……”
    她眨巴眼,使劲将眼眶中的泪水挤出,总算勉强看清楚了眼前的男子,可等她看清时,又情不自禁地倒抽一大口气冷气。原因无他,只因他身上穿了一身亮闪闪的甲胄,背上负着箭囊,腰上悬挂蟒鞘宝剑。
    再环顾四周,像这样打扮的男子足有七八人,都是骑在马上,目光炯炯,威严无比。
    “你们……”
    跟前的男子微微一笑:“我们只是想来问一声,刚才那首《摽有梅》是哪位姑娘唱的?”
    许平君刚想应声,胳膊上便被刘病已狠狠拧了把,疼得她眼泪又簌簌落下。王意居高临下地站在车上,冷眼睥睨:“你们是什么人?”
    王意素来淑静,但她冷峻起来的架势倒也颇具魄力,但对面的男子想来早见惯了这种凌人的口吻和气势,竟而满不在乎地站着,丝毫不惧。
    张彭祖从轺车边上抛下对峙的一队人,边跑边叫道:“你们是郎官?”
    刘病已将许平君拉到自己身后,说了句:“上车去!”许平君没有动作,他不耐烦地架住她的胳膊,将她抬上车。
    王意伸手将平君拉到自己身边,然后看了眼张彭祖,张彭祖随即清了清嗓子:“我看几位找错人了。”
    那人也不介意,仍是笑眯眯地说:“我们循歌而来,怎么可能找错人?”
    边上一人骑在马上插嘴:“你们放心,今天绝对是这两位姑娘的造化,日后少不得要谢我们呢。”
    王意面显怒意,许平君不解地小声问:“姐姐,这些人到底要干什么?”
    王意在她耳边低语:“我也不清楚,大概是为了抢道,没事找事,不过这些人的来头不小,不是我们能轻易得罪的。郎官在宫里给天子做侍从护卫,官阶可比你父亲高多了,而且这些人的家底背景都不弱,大多是世家子弟,如非不得已,最好不要和他们起冲突。”
    朝廷选拔官吏的方式中有一种称为“任子”,是指但凡两千石以上官吏任满三年者,可以保举子嗣一人为官,任者一般为郎官或是太子属官。
    平君惊呼:“那现在怎么办?”
    王意努了努嘴,微微一笑,“你忘了,我们这也有个世家公子呢。”
    说话间,张彭祖已与对方攀上交情,介绍身份之后,那些郎官也是大大一愣,“原来是光禄勋的公子。”有道是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是大过自己好几个级别的直隶上属。
    那些骑在马背上本有炫耀之意的郎卫们纷纷下马,张彭祖无意向他们介绍自己同行的其他人。刘病已眼见对方的目光直往王意和许平君二人身上扫,于是索性回头示意二人进车。王意会意,拉着许平君钻入车厢。
    将轺车截停的郎卫一共有七人,这时其中的两人已经策马不知去向,剩下四人各自牵着坐骑分散在四周。
    剩下与张彭祖攀谈的那位郎官,这会儿的口气听起来倒多了几分巴结之意:“你大哥平日待我们兄弟几个都很好……”
    张彭祖漫不经心地附和点头,他的大哥张千秋现任中郎将一职,为人聪明好学,遗传了父亲的好记性,事事过目不忘,从小到大向来都是他们兄弟的标榜,张家的骄傲。因为张千秋的年纪大出他许多,他对这位大哥的感觉一半是尊敬一半是羡慕,这么优秀完美的大哥在他这个小弟看来,真要吹毛求疵来给出一个评价,那只有一点令他有所反感——和张千秋从小玩到大的那个玩伴霍禹,他很不喜欢。霍禹是霍光的独子,霍光有很多女儿,独独只有一个儿子,自幼娇惯,小时候他和张千秋一道读书,偶尔来家里玩时可没少捉弄他。
    郎官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些琐事,刘病已在边上听得不耐烦,打眼色给张彭祖。张彭祖会意,正要说些场面话然后告辞走人,忽然身后传来一阵马嘶,刚才离开的那帮人居然去而复返了。
    走时也不过寥寥数骑,重返时却有数十人之多,这回不仅刘病已惊诧,张彭祖也忍不住变了脸色。
    那郎官先是笑眯眯的,等那些人骑马走近了,他突然“咦”了声,显得非常惊讶。
    张彭祖薄怒,“你们到底打算做什么?”
    “张兄弟,你真的误会了,哥哥我跟你保证,今天的事绝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啊!”他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张彭祖的肩膀,笑得别有深意。
    说话间骑队更近,张彭祖忍怒未发,身边的刘病已忽然也“咦”了声,神情与那郎官一般无二。
    “怎么了?”
    “怎么是他们?”
    “谁?”
    刘病已指着队伍中领头的几个人,“如果没记错,我以前与他们有过一面之缘,他们是金氏兄弟。”
    许平君和王意二人在车厢里待了许久,在听到有大队人马过来时,许平君按捺不住又想起身出去,被王意死死摁住。
    平君的力气不及王意,直把她急得两眼通红,“就算是要打架,也不能丢下他们不管呀!”
    王意哂然,“你出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两人争执不下,过了一会儿,车外有人叩击窗牖,张彭祖在外头说:“出来吧,没事了。”
    王意略一松手,平君马上冲出车厢。刚一出门,眼前黑压压的人群把她吓了一大跳,她傻站在门外忘了下车,身后王意出来时险些把她撞到车下去。
    “这是怎么回事?”不远处刘病已正和几个陌生少年交谈甚欢,许平君奇怪地问车旁的张彭祖,“这些又是什么人?病已在和谁说话?”
    张彭祖皱着眉头,一副闷闷不乐的表情,口气不是十分爽快:“你自己去问刘病已。”
    许平君毫不迟疑,当真爬下马车,一蹦一跳地跑了过去。
    王意从车上下来,瞥了眼张彭祖的脸色,笑问:“认识的?欠你钱了?”
    张彭祖惊得跳了起来:“你怎么知道?”
    王意呆住:“真欠你钱啊?!”见张彭祖一副眼珠脱眶的怪异表情,她忍俊不禁地掩唇笑了起来。
    张彭祖哼了声,悻悻地道:“那边那个穿紫衣的,他叫金建,是前车骑将军金日磾的第三子,现任驸马都尉兼侍中……边上的那三个人应该是他的兄弟,我没见过。”
    “哦,三公子呀!”王意眯起眼,金建的相貌长得倒也不丑,只是和他旁边站的那一位比起来显然就逊色多了——金氏兄弟的血统中有一半属于匈奴,是以兄弟几个身材都比较高大。虽然她十分中意具有大丈夫气概的男子,但对匈奴人却实在没有什么好感,不过,她还是忍不住要去调侃张彭祖,“驸马都尉兼侍中,年俸可不少呢,金三公子还能欠你这位张三白衣的钱?”
    张彭祖被气得鼻翼翕张,“你懂什么,没见识的小女子。前阵子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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