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青丝(父子)- 第16部分

　　　　“眉儿，实在受不了的话不要勉强。万佛舍利，爹爹会尽快拿到手的。”萧云寒眼底虽然还是一片沉寂，语气却极尽温柔。

　　　　“还能再等一等。”我竭力的说，“万佛舍利，等拂衣叔叔来了再说吧。”

　　　　万佛舍利确是有些棘手的样子，若要强夺的话，也最好等到拂衣来了再动手是好。

　　　　黄昏时有小沙弥送来斋饭。

　　　　彼时我全身已经疼得像被炙烤过的刀片密密割过一样，全身忍不住的痉挛，只草草的勉强吃了两口。萧云寒又提出服药，我却依旧不肯。

　　　　也许人的潜力就是这样逼出来的。疼痛让人痛楚害怕，但对未知的更深度痛苦的惧怕，却和对未来的美好希望一样，能让人竭力忍受眼下的痛苦。

　　　　明明痛苦得要死，却还是会对自己说，忍一忍就好忍一忍就好。或者说，还有更疼的的呢，这个都忍不了怎么行？

　　　　萧云寒也许也明白这样这样对我最好，不然到最后那几天我还不知要怎么过，所以虽然会开口询问，却并不强制要求我服药。

　　　　虽然后来他每每看着我挣扎，眸中渐渐有说不清的复杂光芒。像是不忍，又像是其它什么。

　　　　毕竟在他眼里，我还是一个年仅五岁的小孩子，能做到这样，的确很是不容易了。

　　　　但是虽然不忍，他却不阻止。如果换做别人，也许早就强劝我服药了吧。

　　　　这人却太清醒冷静。

　　　　若我眼下服了药而期间我们却没有求到万佛舍利，最后几天情况无法控制的话，或许就得在于己不利的条件下提前干戈强行取药。

　　　　我忍到拂衣到来，才是最好最有利的境况。即使要动手，也有更大的胜算。

　　　　真是不称职的父亲。我看着萧云寒，在心里暗暗地想，如果是普通的小孩，不定怎样怨恨他了呢。

　　　　不过他又何尝害怕别人的怨怼？我娘朱颜临死前那样声色俱厉的诅咒尚且不能令他动容，他这样的人，还会理会怎样的怨恨。

　　　　“眉儿。”等那送饭的小沙弥收走了碗碟，萧云寒看着我柔声道，“既然不服药，我让他们送几桶热水来你洗个澡，然后点了你的睡穴，你好好睡一觉可好？”

　　　　“好。”我只觉得疲惫。

　　　　他足够冷静周全，习惯一切都按照最有利于己的方向走。而我又不意牵累他，既然有他安排一切，我便没有什么好反对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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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青丝　【第一卷】初时相逢已觉晚　第十四章　内奸
章节字数：2785　更新时间：09…06…19　19：34
　　　　热水很快由三个在圣元寺帮工的杂役汉子送了来，一同送来的还有一个半人高的大木桶。

　　　　萧云寒把我抱进木桶里，温热的水漫过身上的每一个毛孔，暖意随之渗进四肢百骸。我不禁闭了眼叹息，“唔……”

　　　　恍惚间听到萧云寒轻笑了一声，忽然想起自己正光溜溜的任人搓圆摁扁毫无还手之力，脸上轰的热了起来。连忙低下头去掩饰。

　　　　这一次倒是真真切切的听到他轻笑了一声，道，“眉儿这是在害羞么，反正是爹爹，有什么好害羞的。”

　　　　我脸上更热了几分，也不接他的话，只暗暗安慰自己，“我只有五岁，这身体也只有五岁，被老爸看一下是不可避免的。”

　　　　反正之前赶路的一段日子，自己昏着的时候他也不知看了多少次了。而且前五年朱颜和她奶娘是女人我都习惯过来了，他萧云寒一个男人，我又有什么好别扭的呢。

　　　　不知不觉中，竟然在桶里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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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桶里的水渐渐凉了下来，萧云寒抖开搭在旁边的毯子，把桶里的人抱出来裹着擦干。

　　　　小小人儿一离开尚有些温意的洗澡水，马上不适的蹙起了眉，嘤咛着就要醒过来。

　　　　他忙腾出一只手在那人的睡穴上一拂，裹在毯子里的孩童才安静下来，再次睡去。只是那眉头却依然是蹙着的。

　　　　萧云寒看着他，竟然有片刻出神，心想，这可应不上他那旖旎的名字了。展眉展眉，这些时日他的眉头却常常是蹙着的。睡梦中会不由自主的皱起，醒来也会不自觉的轻蹙。

　　　　恍然又想起白日里那智空和尚没头没脑的话——令公子灵台慧明，绝非此世中人，更非池中之物。

　　　　灵台慧明？萧云寒细想了一下相遇以来大小事情种种，单看今日服药一事，他萧展眉就的确和一般的五岁小儿很不一样。

　　　　拂衣留下的药既然已经不够，唯一的办法就是省着用。一日一服可以延为三日两服，纵使会难熬一点，却也比全部用完之后完全没有药的那几天好过。

　　　　但是既然一日一服都已经痛苦的如刀割肤如火灼骨，那要一个五岁的小孩深明大义减量用药，只怕是不太可能。

　　　　他想，也罢，就先走一步再算一步。动起手来他倒没什么，那些属下……算了，反正下山去往华胥楼的时候就已经做好全部损失掉的准备。

　　　　不料却是那小小人儿自己拒绝再用药并且一直坚持。一个普通的五岁孩子能想到这点做到这样？之前传闻都说唐颜的儿子是个痴儿，这个传闻到底从何而来？若是唐颜放出的，她却为何要下毒试图杀死他带他走？

　　　　不过，既然他能坚持，他萧云寒又何乐不为？此次跟着他的也都是天机山庄的精英，若能保存，他自当乐意。

　　　　又道，绝非此世中人，更非池中之物——“非池中之物”还可以说是日后会有惊天作为，那么“绝非此世中人”又怎么解释？

　　　　怀里的人正兀自迷梦，跟往日赶路时一样，睫毛轻颤，睡得很不安稳，喉咙间似乎迷迷糊糊的呢喃了一声，“爹爹。”

　　　　念及这些时日里他备受黄泉引的折磨，萧云寒心下忽然便有了些许发软。怎样灵台慧明，也到底只是个五岁孩子罢了。不由凑近去，在他耳边轻柔的应道，“眉儿，眉儿，爹爹就在这里。”

　　　　或许连自己都不曾察觉，这一声绝不同于往日那些只为方便赶路的安抚，这是真正的温柔。

　　　　万籁俱静中有微不可闻的鹞鹰啼叫声传来。他微怔，把怀中人抱到床上掩好被褥，马上起身推开窗子，在窗棂上不轻不重的敲了几下。

　　　　不过片刻，神鸟海东青俯冲而下，雪白的羽毛在黑夜里倍感明显，最后稳稳地落在窗弦上，昂首邀宠。

　　　　萧云寒顺了顺它的翅羽，解下密信展开。只看一眼，眼中光芒微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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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醒过来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萧云寒说，“……犬子尚未……醒后……有劳小师父……”

　　　　那小沙弥回话说，“不敢不敢，萧庄主做客本寺，自当招呼周当，稍后小公子醒来用过斋饭，贫僧再来收拾碗筷。贫僧告退，阿弥陀佛。”

　　　　而后便是阖门的声音。

　　　　我忙坐起来，还没有说话便发现——身上什么也没穿，光溜溜像待宰鱼一条。只得很是郁闷的叫了萧云寒一声，“爹爹……”

　　　　他从门边回过头，温柔道，“醒来了？”走过来，随手拿过远远离着床放在椅子上的衣服，说，“昨晚你在浴桶里睡着了。”

　　　　然后？

　　　　“本来想给你穿上里衣的。”萧云寒接着说，“不过见你原本还好，一穿衣就很不舒服的样子，只得不穿。”

　　　　咦？这么说是我自己要裸睡的？我看了他一眼，昨晚他是和我盖一床被子的吧。大汗……

　　　　“看来症状加重了。”萧云寒又说，“先前赶路的时候都没有这种情况。不如你现在服一次药吧。”

　　　　我看了窗外一眼，就着他的手穿上衣服，摇头道，“现在是辰时？再等两个时辰吧。”一眼看见搁在桌上的斋饭，才惊觉腹内空空，忙对萧云寒说，“现在似乎不怎么难受，我想用点饭。”

　　　　萧云寒回头看了一眼那尚冒热气的饭菜，又扫视了一眼整间屋子的摆设，径直端起那饭菜走到床边的柜子前，打开柜门，倒进去。却又从不知哪里拿出一包点心，说，“吃这个吧，先收拾一下。”

　　　　我半懂半不懂，疑惑的问，“他们下了毒？”

　　　　“嗯。”他轻轻捋顺我的头发，然后用那根真丝紫穗的发绳束好，不甚在意的的回答说，“不过应该不是那些和尚们下的。”

　　　　我不解。

　　　　萧云寒似乎原本并不想多说，见我这样子，只得又解释，“昨晚雪霄回来，经过洛阳时顺路带回了拂衣的密信。”他顿了一顿，终是接着说，“五长老里有三名长老以死阻挠，拂衣并没拿到血菩提，只得带了两名心腹连夜脱身，赶来雁回山。”

　　　　我大惊，一时不知要说什么，“这，这……”

　　　　萧云寒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你不用担心，只要拿到万佛舍利解了黄泉引，天机山庄有的是灵芝仙草，拂衣已经一路配药赶来，虽然效用远低于血菩提，却也一定能保住你的。”

　　　　“不……”听了他的话，我内心不免有些发凉，但还是说，“我是说这饭菜……”

　　　　他看了我一眼，又是那种看不透的复杂目光，须臾一笑，说，“没错，我们的人里有内奸。”

　　　　“是那个收信的。”我恍然大悟，脱口道。

　　　　“嗯，游简。”萧云寒走回桌边倒了一杯茶，说，“只吃点心口不渴么，喝点水。”

　　　　我要接过茶杯，他却一直捏着不松手，直送到我唇边。

　　　　片刻的僵持后，他又是一笑。

　　　　我只得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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