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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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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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童稚的声音说,“司马爷爷,我们的国语老师说,有一个叫年的monster每年这时候从Atlantic Ocean里爬出来,头上长着一个horn;连babies都吃掉,要用一种红色的有巨响和火光的叫做爆竹的东西才可以scare it away。”Selene梳着两只羊角辫,扎着红头绳,穿着一件大红的小旗袍,仰着头问司马昱,“你有没有这种东西?我妈妈说加拿大不允许中国新年在我家门口放爆竹;烟花只有加拿大国庆和维多利亚日可以放,司马叔叔答应我们今年New Year’s Eve和我们去市政厅看fireworks。”
  Selene一时英中夹杂说了这许多话,低下头,也不等司马昱回答,顾自低头捧起小饭碗大声喝了一大口汤。
  司马昱哈哈哈,“你司马叔叔已经问过附近小镇的镇长,我们这里是私家领地,允许我们用中国古老的方法庆祝本民族新年。“
  两个小朋友一听还有这等好事,飞快地把饭扒拉进嘴里,比平时提前十分钟就消灭晚餐了。
  鸡肉是要吃光的,鸡同吉,大吉大利。
  鱼肉是要剩的,鱼同余,年年有余。
  吃过饭,大家忙乱一阵,把雪地打扮全穿在身上,到院子里集合。
  院子里整齐地竖着一大圈灯笼杆,挂着一大圈红灯笼,映着满地白雪,红白分明。
  司马岚风开动轰鸣的铲雪车在院子里红灯笼画出的领域开拓出漂亮的一个圆形活动场。张三搬出一箱一箱的有一卡车之多的烟花和爆竹,上面都印着“浏阳花炮”,不知道他们通过什么外交途径把这么多危险易燃易爆物资运进加拿大。
  还有大把给小朋友玩的火花电焊条。司马昱出人意料地领着两个小朋友玩得不亦乐乎,像一个老顽童。
  月玲看着电焊条的火花,黑暗中有十分之一秒的视觉停留,使得那花燃烧得似乎比实际的时间要久一点。
  巴黎铁塔下的克明的脸这时候在那烟花的闪闪亮光里流星一样划过心田,他曾承诺等她老了给她洗假牙的。这个不守信用的人。本来她是想骂这个不守信用的死鬼,但是董妈妈新年守则第五条,不可以出现长辈忌讳的字;心里想也不可以,例如死例如鬼,听说以后鬼字都不可以说,只可说幽魂了。
  月玲的落寞,似风中的蜡烛,在黑暗中忽明忽现地动摇不定。停好铲雪车的司马岚风回来,脱下两只铲雪手套,一只手环住月玲隔着羽绒衣的肩膀,“冷吗?今晚要降温到零下二十,要不进去加一层衣服?”
  月玲摇摇头,忽然露出嬉笑顽皮的嘴脸,“有你在就不冷。”
  司马岚风倒退一步,“你平时扮演正义女侠太入戏,你要是和我突然袭击套近乎,我都不是你的对手。”
  晚上沐浴更衣的时候,月玲警觉各处都没有窗帘,庞大的有四只卷曲盘旋的脚的浴缸正坦荡地对着窗外打着灯光的小河流水,七人画派之哈里斯的雪景和披挂白雪的树们。
  正一筹莫展和雷姨讨论这回事,司马岚风来敲门,“大老爷差我来问你们有什么需要没有?”非常公事公办的态度,如酒店的楼层管理员。
  听到窗帘,他大笑,“月玲,这里是私家领地,方圆多少英亩都是我家的地产,各个入口都写着Privte Property。 No Trespassing。不可以擅自闯入。再说,现在外面零下二十度,积雪齐胸,大灰熊之类的动物都在冬眠。。。”
  他还没有说完,月玲劈面就把门一关。
  她站在面积是自己的房子卧室那么大的浴室里,看着大窗,灵机一动,从床边的柜子翻出白色大床单,偷出楼下壁炉上一个大木碗里一大把雨花石在窗户顶部条石上放一排压住床单边缘,好歹有个临时遮挡物。
  没有办法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的人是没有勇气和大自然对峙的,即便外面一片漆黑,即便外面只有月亮和星辰。
  大年初一照例是要包饺子的。月玲想问不是除夕包饺子的吗?她在家乡C市过年大家也不吃饺子的,董爸爸因为在京城读过几年书,什么溜冰刀包饺子都还会一点,也教过月玲,不过月玲天生就是个思想家,动手能力有限,包的饺子像此时一样,要死不活地躺在两个小朋友包的更惨不忍睹的稀烂的饺子一起,周围一圈圈整齐排列的是司马昱大老爷堪比闪电速度包好的一个个仪仗队士兵一样精神抖擞生机盎然的饺子们。
  司马昱瞧一眼月玲,转身专心去培养小小下下一代,心知肚明月玲在包饺子这项技术活上是扶不起的阿斗了。
  月玲趁机躲懒,端张椅子坐在岚风面前看他揉面,看他飞快用根普通的油光水滑的擀面杖如同魔术棒一样把一个个小面团变成一张张飞薄的饺子皮。
  这父子俩都可以开一个生意兴隆的饺子店。
  岚风忽然说,“这根擀面杖是我奶奶用了几十年的。她教会我包饺子的。”
  月玲想,董妈妈有没有说大过年的可不可以听人家谈死人?她静静地听。
  “我回国,她病危,一直撑着等我赶到她的病床。她拉着我的手,说,当年你爸追你妈,追得地动山摇惊天动地的,你妈当时都要结婚了,请帖都发出去了。他把她抢过来,两个人不是和睦恩爱寸步不离?可见女人都是经不住追求的,何况你这么优秀。”岚风这时扫一眼月玲,意思是你不要翻白眼啊,这话是我奶奶说的,不是我自己往脸上贴金。
  他说这些的时候,脸上有一个柔和的笑容,像依旧是当年那个失去母亲的小小孩,靠在奶奶身边听故事。接下来他说的话使这个笑容有点怔怔,“她最后说,不要再救她,让她走,她已经高寿,功德圆满,如果再苟延残喘,会使后代折福。”
  岚风的声音哽咽。月玲把粘着面粉的手指放到他的手臂上,不知说什么,最后她说,自觉很教条,“我们只有生活得更好,才会让逝去的人安心安息。”
  “你爸怎么没有回国去见你奶奶最后一面?”月玲想起司马昱提起自己的母亲总是“岚风的奶奶”。
  “我奶奶最爱我妈,当年我妈过世,她迁怒我爸,两人大吵了一顿,从此断绝母子关系。他们两个人都很倔,从不低头。”他转了一下话题,“你知道,那时候我家离医院相当远,我们讨论过如果医院就在旁边,送去抢救,没有耽搁那几十分钟,或许我妈还活着。”
  “所以,你们从此就把家安在医院附近。”
  “包括这里,也是离医院最近的农庄。”岚风的语气里有一种纠结,月玲理解那种纠结是害怕失去,如同她当时害怕失去,选择拒绝选择不爱。                    
作者有话要说:  

  ☆、那些HEA(12)

  司马岚风这样,其实是把自己的脆弱一面完全暴露在月玲面前,如同托比那只猫,他躺在你的脚下,身上最柔软的肚皮部位朝上袒露,四只踏雪的爪蜷着,眼神安详信任地看着你,让你忍不住要亲近他,陪他玩,抱他,服侍猫粮和水,忍不住爱他。
  司马岚风曾想,我怎么做才会让月玲更爱我?后来想,不如就做我自己,我不要月玲刻意改变自己来迎合我,我也不会刻意改变自己去取悦她,我们都做回我们真实的自己,然后keep our fingers crossed,寄望天意水到渠成,我们得以天长地久。
  月玲那一面,却因为他的坦诚,因为他掏出心里vulnerable蛋壳一样脆弱的那一面来给她瞧,赢得了若干的尊重和怜惜。
  碾碎他那颗心不过像碾碎不堪一击的蛋壳一样。她是不会那么做的。想都不会那么想。
  世界上,最终也只得为数不多的寥寥几个人在很长的日子里伴你走很长的路,为什么我们要互相伤害?为什么我们不互相友爱?为什么要拿最尖锐的矛去戳最亲近的人的痛处,为什么不用最坚韧的盾去给她/他挡御笼罩保护?
  接下来,凡是吃饭的时候,张三和雷姨就不见踪影。宅子这么大,要躲藏一下想要坚决贯彻执行自己主张的月玲还是很容易的。
  偶尔有一次躲闪不成被捉到,就谎称已经吃过了。
  月玲的平等大计划根本无法实行。
  司马昱大老爷得意洋洋,上尊下卑,小姑娘是不懂得,但是底下的人到底多吃几年饭,还是懂的。老规矩是文化传统,小姑娘再吃几年饭就明白了。
  司马岚风在他老爸面前,话都不敢高声了,憋着嗓子说,“我早就抗议过了,没有用的,你想要给雷姨张三他们平等,他们不要平等。平等反而让他们手足无措,不自由。”
  月玲被这一艰深的理论转得眼睛骨碌碌滚来滚去,也没有滚出什么高明的驳论来,只得作罢。心里不服气,暗想着来日方长,如果有来日的话。Let’s wait and see。
  大年初二的清晨。
  月玲早上带着两个孩子到餐厅,发现只有司马大老爷端坐在那里。
  早餐全是素的。蔬菜水果五彩缤纷热热闹闹摆了一桌。
  月玲也没有多问,猜想或许和必须吃完的鸡必须剩下的鱼院子里一圈的红灯笼司马岚风除夕晚上睡觉的时候抱着的猪油坛子一样是司马家的祖传习俗。(初一的清晨,月玲瞥见司马大老爷焚香于客厅的壁炉旁高悬的一幅泛黄的清代祖宗绢本肖像画前,虔诚祭祖,嘴里念念有词,她连忙退避三舍,敬而远之。那一眼,却也记住画中人的红色顶戴,年代久远也没有褪色的那抹红越映衬得画中人鼻直口方,两道墨黑的浓眉。司马岚风继承的一望而知的显性基因。)
  她也不愿意问,怕一问显得自己十分感兴趣似的,要招来长篇大论海阔天空的述说久远历史,她其实兴趣全无。
  但是今天早上,空气里有一点异样的活泼和期待在流淌。
  刚刚在走廊里遇上做房间清扫的葡萄牙裔的苏珊,苏珊有一点斜视,看人的时候,你以为她看着你,其实她看着远方;你以为她看着远方,她其实看着你。
  打了招呼之后,苏珊照例发表一番葡萄牙人做清洁卫生是世界一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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