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恪听朱可可这样说，倒不急着去撇清，而是作势很认真很认真地想了想，“说起来，确实很久没听曲子了，不知道那个唱曲的小红姑娘……”
“小红姑娘是不是啊？还有没有小绿姑娘、小蓝姑娘啊。”朱可可冲着他风情万种地笑笑，丝毫没有要生气的意思，“王爷若是想她们了，叫来就好了，不过，王爷，我们有言在先啊，我这人冲动起来，可是不顾后果的哦，如果不小心伤了王爷的什么地方，让王爷当了那什么……太监……王爷可千万得担待点，定然不是奴家故意的哦~~”
“咳咳。”司马群本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听到朱可可这样威胁自家兄弟，赶紧圆场道，“弟妹这是要去哪里？外面滴水成冰，你是有身孕的人，还是当心点好。”
怀孕才两个多月，正是最危险的时候。
朱可可跟谁都敢乐呵呵地乱说话，唯独不敢和司马群嬉皮笑脸——一来，司马群身上有种让人不敢忽视的威严，二来：他真的很像一个不苟言笑的哥哥，想开玩笑都觉得没机会。
见司马群问了，她这才收起笑脸，正儿八经地回答说，“听说惠姐姐执意要为师傅守灵，这么冷的天，我想去看看她。”
司马群一听到惠敏的名字，立刻沉默了。
司马恪也不好说什么，他也知道，自从八哥上次出事后，惠敏更是四哥的心结了。
——从那天以后，他俩也没有再见面。
他们之间的心结，也随着八哥的消失，而成为了死结。
“四哥，我觉得吧，死去的人固然已经死去，但活着的人，总还要活着，对吗？”朱可可本来也不想管这个闲事，可眼睁睁地看着两个明明相爱的人如此相隔两方，未免觉得不忍，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劝了一句。
司马群没有说话，只是扭过头，大步流星地越过她，走向别处。
司马恪则留了下来，伸手摸了摸朱可可身上的狐裘，皱眉道，“还是不够暖，青儿，你去把我的披风取来，给王妃穿上。”
青儿听命，正要进去，朱可可忙道，“够了，不用再穿了。”
再穿，她就要变成北极熊了。
本来这几天好吃懒做，每天只是吃吃喝喝，又不运动，身上已经囤积了一堆脂肪，再穿上一大堆衣服，那她可以不用走了，直接滚——圆溜溜的，可不就适合滚来滚去么？
“不成，等下风会越来越大。”司马恪不容分说地将她的话驳了回去，又瞧了瞧远处的道路，忧心道，“虽然离惠姐居住的地方不远，不过路上多冰雪。算了，你等等，我去交代他们一声，先送你过去。”
“啊，不用，你忙你的吧。”朱可可赶紧摆手。
司马恪却根本没有理会她，招收叫来两个偏将，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刚交代完，青儿也拿着披风走了出来。
司马恪接过披风，提朱可可小心地披上，又仔细地系好绦带，然后握着她有点冰冷的手，轻声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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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的大雪，让栈道上积满了厚厚一层雪。
每一脚踩下去，人都会往下陷一陷。
朱可可几乎是将整个人的体重都扒拉在司马恪身上，这才不至于因为站立不稳而摔倒。
司马恪的步伐却很稳。
看着，明明是个江南富家公子般的人物，好像丢在风里雪里，都实在唐突他似的，可真正在这样艰苦的环境，又觉得这个人是可靠的。
磐石一样，让人安心。
朱可可半边身子倚在司马恪的臂弯里，他的两只手，一只护住她的腰，一只执着她的胳膊，神色安谧而认真，像只护崽的母兽。
这样形容他，若是司马恪听到了，定然会很生气。
可这确确实实是朱可可当时的感觉。
很温暖。
小树和青儿则很知趣地跟在后面，并不靠近，走了没几步，青儿突然用胳膊撞了撞小树，问，“你说，王爷和夫人是不是很般配？”
小树摸摸头，懵懵懂懂地望向前面：银色的铠甲和雪白的披风，两个同样高挑的身形，却由着决然不同的风情：一个挺立，一个妖娆。偏偏，又是这么和谐。映着着白茫茫的天地，就好像盘古开天地之时，世间唯一的图画一般。
“是很般配……”小树的眼睛都要晃花了，盯着他们的背影，傻乎乎地自语道，“都像仙人一样，仙女姐姐和仙子哥哥。”
“笨蛋，都说小姐不是仙女啦。她是天下最无赖最懒最不靠谱最笨的女人。”青儿大笑地接了一句，然后，又压低声音，轻轻地补了一句，“却也是最好的小姐。”
正文 （两百零九）篡位（3）
走了没多一会，察觉到身边人的脚步越来越慢，司马恪扭过头，关切地问，“怎么？是不是累了？”
“累，确实是累。”朱可可有点心不在焉，毫无仪态地倚着他，嘀咕着。
“要不要背你？”一听朱可可说‘累’，司马恪立刻担心起来，他忙忙地问。
“背我干嘛？”朱可可这才听清楚司马恪的话，仰起头，嫣然一笑，“我是说，四哥和惠姐这样子真的很累诶。”
“嗯？”
“他们其实明明是互相喜欢的，就算惠姐见异思迁，对不起师傅，那也不该用一辈子的相思来弥补吧，人嘛，谁不犯错呢？下不为例不就好了。”朱可可虽然也为自己师傅觉得不值，可若师傅在天之灵，看见自己所爱的女子孤寂终生，心里估计也不好受吧。
“四哥，并不是怪惠姐，他也有他的苦衷。”司马恪到底维护自己的兄弟，闻言，轻声道，“不仅因为八哥，就算没有八哥，四哥现在也不会接受惠姐的。”
“咦，为什么啊？”朱可可奇问。
“因为骄傲。”司马恪无奈地说，“四哥现在的手算是彻底废了，别看他平时没事人一样，其实他心里比谁都难过。他觉得自己已经不是一个健全人，又怎么会再拖累惠姐。说到底，四哥心里还是有她的。四哥——是为了惠姐着想，挺不容易的。”
朱可可嘟起嘴，没好气地反驳道，“挺不容易个大头鬼，你以为你四哥这样做是无私吗？我告你，这叫做自私！”
司马恪本来走得好好的，听到这句话，脚步立刻停了下来，很慎重地看着朱可可，问，“为什么要这么说四哥？如果这样也算自私，那这世上还有无私吗？”
她可以在他面前说任何话，但唯独唯独，不能说他四哥的坏话。
朱可可怔了怔：这段时间司马恪与她百依百顺，千宠万娇，倒很少有这么严肃、甚至于严厉的时候。
她突然想：也许，在司马恪心里，真正能与她分庭抗礼的人并不是一个女人，而是司马恪心中割舍不了的兄弟情节和长达十几年的敬仰与愧疚。
他曾为了四哥的事情舍弃过她。
如果有朝一日，在司马群和她之间，司马恪只能选一个时，他会选谁呢？
好吧，她承认，这个问题确实相当相当脑残——可正如女人喜欢追问男人：我和你母亲落水了，你会先救哪一个一样——无处不在的比较，总是不容回避。
朱可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挣脱司马恪，一个人继续向前走，口中淡淡道，“如果他真的为惠姐着想，他就应该知道，作为一个等了他十几年的女人，惠姐根本就不会在意他的残疾。别说只是手不能用了，就算是瞎了瘸了毁容了，只要他能在她身边，她就会甘之如饴！可是四哥不肯把这点幸福给惠姐，他用冠冕堂皇的理由回避，只是逃避自己的软弱，逃避自己和对方的感情，是他不想面对，而不是什么为了惠姐着想，你说，这难道不是自私吗？”
司马恪在朱可可挣脱自己的时候，已经觉察到自己方才的语气过于严厉，他紧走几步，从后面环住朱可可的腰，正想说几句好听的话讨好，却不妨朱可可猛地转过身，望着他，轻声问，“如果有哪一天，我也残废了，或者遇到了更悲惨的事情，你会抛弃我吗？”
“当然不会。”司马恪光是听一听，心都要疼了，他敲了敲她的额头，嗔怪道，“丫头，别咒自己。”
屈起的指节并没有用力，只是轻轻巧巧地挨了挨。朱可可方才的那一点点阴霾立刻被这个亲昵而充满真诚的动作挥得烟消云散，她微微一笑，望进司马恪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所以，如果你哪天遇到什么不能解决的事情或者无法面对的事情，就请将心比心，不要避开我，更不要一声不响地离开。我不会抛弃你，正如你不会抛弃我一样。”
她可不想走司马群和惠敏的老路。
喜欢就要在一起。
人生苦短，朝朝暮暮尚且不够，又经得起几番折腾？
司马恪有点动容，嘴动了动，欲言又止。
最后，也是一笑。
他摸着她的头顶，柔声道，“傻丫头，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的，只望你别离开我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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