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指连心- 第1部分

相依为命
“我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弃婴》屈折的日记

　　1

　　晨光熹微，阁楼门口那扇油漆剥落的樟木门荡漾出悠扬的“吱嘎”的开阖声。我在朦胧中醒来，躺在卧室中古朴单调的木床上擦拭着惺忪的睡眼。忽然我一个鲤鱼打挺掀开热气弥漫的羽绒被。光着双脚踩在冰冷发白的旧地板上，一个小步跨到透漏出晨光的窗户前。一把拉开已经发白起球的原本淡蓝色窗帘。探出我的脑袋冒出我的眼睛，偷偷地打量着楼下的动静。

　　我看到一头白发的老人正吃力的推动着一辆脚踏三轮车。时至春寒陡峭时节。她全身穿着厚实臃肿的棉袄。步履艰难地一步步推着那辆更加老态龙钟的三轮车慢慢远去。瞬间我突然落泪了。我浓密粗喘的气息传递到眼前的窗户玻璃上凝结成一层浓厚的雾气。雾气遮挡了我的视线。突然之间我与窗外的世界隔离了。我用双手飞速地擦拭干净玻璃上的水雾。可是此刻却早已不见那老人的背影。我一阵泪如雨下。轻声叫唤着：“外婆。外婆··”

　　我边哭边擦拭着静静流溢出的泪水。在一阵胡乱之间穿好我厚重的衣服。冰冻麻木的双脚也被重新回归到温暖鞋袜中。一切完结后。戴上我不可缺少的黑框眼睛。“咚咚咚”打开卧室房门。穿过小楼上的过道。直接下楼走进一楼的客厅。

　　打开日光灯那一刹那。刺目眩晕的灯光使我睁不开眼睛。我眯着眼睛端详着客厅内堆积如山的五花八门生活废弃物。目光折射出默默的温情。不要怀疑我的家庭是什么身体力行的环保主义先行者。要知道这些在别人眼中嗤之以鼻的废品垃圾却是我和我外婆这个两口之家赖以生存的经济来源。

　　我是一个穷人家的孩子。我家里是收废品的。我是一个拾荒的孩子。可是我却不认为这一切有什么可耻的。我沉浸在这座荒废又荒芜的垃圾堆中，想象着生活美好憧憬着未来的种种。对。我是一个爱幻想的孩子。但我又是一个易于满足的孩子。我所有的幻想都是建立在稳靠的基础之上。比如我希望在今年的生日那天有一双崭新的球鞋。因为此刻我脚上的这双黑色无牌的运动鞋外面看起来还算尽人意。其实鞋底快要磨穿了。我很不好意思的说，其实我只有一双鞋。

　　你看我是多么易于满足的人。一双普通的球鞋就能满足我的生日愿望。我在心里盘算着自己的积蓄与一双球鞋之间的差距。眼看着这个数字日益的减少。心中荡漾出无比愉悦的激动。我将自己孱弱的躯体狠狠地忍向客厅内那张黑色凹陷的旧沙发上。

　　突然间。沙发前玻璃茶几上被一个菜碗所压着的一张小纸条出现与我的镜片中。我手指轻巧地将它抽出展开一看，同时一张五元纸币飘然而出。只见上面歪歪扭扭的写道：

　　“阿折。外婆出去收废品去了。今天外婆头有点痛。起床晚了，没来得及给你做早饭。这里有五块钱你到外面去找个店子吃早餐。记得吃饱。不要迟到。好好上课。记得戴眼镜！！！”

　　我被眼前的字迹刺激双眼灼痛。左手拿着小纸条纹丝不动。紧攥着五元纸币的右手产生阵阵莫名的颤抖。我突然想到想到以往早饭时外婆做的热气腾腾的蛋炒饭。我一直相信那种味道一定胜过我从未吃过的肯德基麦当劳。我突然想到很多次我匆匆忙忙赶去学校上自习路忘记戴上我那副至关重要的眼镜。以至于我一路模糊迷茫的奔跑。最后依靠环境熟悉的记忆才乱走到学校。而那时早自习早已结束。而我却因迟到被班主任在教室门口罚站了一上午。

　　我眼眶湿润的跑进我家狭小脏乱的小厨房。将五元纸币小心翼翼得，放进了橱柜中的一只锈迹斑驳盒盖上印着一只梅花鹿的盒子内。里面全是一角两角的纸币和硬币。是外婆平日里买卖废品和每天上街买菜时带上的零钱。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真的舍不得去外边花钱吃早饭。我跑回客厅将茶几上遮蚊网盖住的两碗剩菜端到厨房。撸起我的衬衣的白色衣袖。穿上外婆平日里炒菜做饭的围裙，打开液化气炉。将两碗剩菜倒入不锈钢锅内。三下五除二拌热又装回碗里。又热了点剩饭。站在厨房里便狼吞虎咽起来。我感觉一种十分细腻平淡的温馨气息，大抵清贫当中才可感觉。家的味道将我心头弄的热烘烘的。

　　2　

　　我突然停下碗筷了。我突然想到这么早便出外收废品的外婆也不知道吃了早饭没。她犯有多年的老胃病。往常每晚发作便是在被窝中痛的打滚。经常一折腾就是一整晚。我常常夜间被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呻吟声惊醒。我不敢开门去外婆房间去看她。哪怕不说一句安慰的话或者是拍拍她的肩背倒一杯温开水水喂她吃一颗药。我只会躲在漆黑温暖的被窝中。强忍着哭泣做着憋气的抽搐。任泪横流。湿透枕头。翌日醒来。发觉泪迹潺潺的枕头上放着一叠洁白的纸巾。迷糊中我很清醒地知道。清晨外婆来过，她为我擦拭我的泪水。只愿我睡的香甜。

　　我猛然放下碗筷，跑出我家不知矗立多少年的古老阁楼。我撒腿狂奔。在晨光中犹如追逐那轮冉冉上身的旭日。在街口的拐角处我还差点被路面上一颗丑陋的顽石所绊倒。我鼻梁上的黑框眼睛也随之差点飞离。我一路追寻那辆在我童年岁月里穿梭不知道多少次的三轮车。那些年我年纪小坐在车厢内的废纸壳中，听着外婆坐在驾驶座上边费力踏着踩板边尽情为我吟唱着首首欢快的古瑶。

　　我简直疯了。我一阵歇斯底里只想此刻尽快找到它的车辙找到它主人的足迹。

　　我一路狂奔。沿着外婆每日出门必经各个路口间来回张望。一无所获。我低下头放慢脚步。路径一个熟悉的店面里传来一首亲切熟悉的广告，“有了肯德基，生活好滋味。”我抬头扶了扶鼻梁上那副厚重的眼镜。迷离地目光穿过肯德基巨大的落地橱窗看到里边灯火辉煌人群攒动。我似乎都闻到了一种宣传画上展示的金黄欲滴的叫做“蛋挞”的东西的气息。我很不由自主的口舌生津。我下意识的一摸裤袋，掏出一张二十元纸币，我一个月的零花钱。我毫不犹豫地推门走进了这个我平时第一次进入的地方。在人群中焦急地等待着。终于轮到我点餐了。满脸职业微笑的服务小姐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以流利得令我汗颜的普通话询问我道：

　　“请问需要点什么餐？”

　　我不敢与她对视。收银台前的光鲜亮丽的食品展示牌中倒映出我平凡至极的外形与装扮。我在一秒间感觉我与此地是如此的格格不入。自惭形秽都不足以表露我的心情。我当时真的恨不得在那一秒人间蒸发。在我略微迟疑之间。服务员小姐又对我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询问。我走神的思绪猛然拉回。我怯生生的答道：

　　“请帮我来一份蛋挞··”刚说完。我又加了一句说“请帮我打包！”

　　“一共十八元　。您的蛋挞。请拿好！”服务员始很快就食物递到我眼前。而她脸上终保持着灿烂的微笑。

　　我递上手上已被我攥出汗渍的二十元钱。接过二元找零与温暖热手的一盒蛋挞逃也似得离开了肯德基那灿烂的店面。

　　我重新回到街道上。迎着刺骨寒风继续寻找外婆。我满心期待着外婆在见到我的那一刻时眼睛里闪烁出的喜悦。我更加期待看到当外婆将这金黄香酥的蛋挞送入她的嘴里上时，脸上岁月的皱纹扭成一团的幸福褶皱。

　　
　　3

　　正当我沉浸与美好的幻想之际。忽然不远处出现了一阵骚动。我不由好奇的向前凑起了热闹。一个中年女人尖锐的叱喝声源源传来。我十分清晰的听到他叫嚷道：

　　“你这死老太婆。我自己刚刚称号的纸箱有38斤。而你的称一称却只有33斤。你一把年纪了，还学人家那些死堂客们扣称。今日碰到老娘我。算你倒霉！”

　　那女人未及说完，边“咔嚓”一声。捡起递上一杆黑漆的旧称。飞起她那肥硕的大腿一脚就将称横中折断。弄完还不解恨又飞起一脚直欲踢向蜷缩在地上苦苦争辩的那位白发老人。

　　那一瞬间。我已走向事发的最前沿。当我的双眼目睹那一只飞腿踢出的飞速片段。我整个人全然定在了那里。“啪嗒”一声手中那些包装精美的蛋挞闻声落地。我感觉全身血脉贲张。突然在那电光火石间我一声历叫：“住手”我浑身扑向外婆的跟前。死死的抱住了外婆颓然的身体。同时我较弱的后背死死地抵住了那女人狠狠的那一脚。那刹那我感觉胸口一闷，同时我在眼前外婆的眼中看到那种相依为命的莫大亲情。那一刻我感到无比的幸福。

　　那女人被我后背猛然的阻挡。肥腿发射的方向瞬间发生反转。整个躯体朝后摔了个四脚朝天。在场的一群原本一直麻木不仁的看客们。顿时爆发出雷鸣的讥笑声。年长者开始纷纷上演正义的角色。发表些这女人太过分之类的无实际意义的言辞。年少者依旧嬉皮笑脸继续观赏着这场市井剧的继续上演。那女人爬起身来兀自喋喋不休的叫嚷着。身后不知何时突然出现了一群身穿印制着“某某超市”的制服的男男女女年。我瞬间明白了一切，一个超市老板娘欺负一个年老体衰的劳动者。我一一打量着他们个个那种或凶神恶煞或狐假虎威的丑陋嘴脸。我凶狠地横扫了那女人一个超大的白眼。我想那是我平生第一次如此地憎恨这个世界上的一个人。

　　我转回头，焦急地询问着外婆有没有事。而外婆却一脸不悦责怪我说为什么会在这里是不是逃课了。兀自又不断喃喃的叫唤着：“我没有扣称。我没有扣称！是她给我称纸箱时自己掉出了几个。！”我无法控制了。我眼泪潸潸。我狠狠用衣袖用力的擦干净我眼眶中眼镜上满是的泪水。我叫外婆自己在地上蹲好。我一个猛然地转身。大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