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月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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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月记-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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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站起来看了看众人,道:“诸位都辛苦,那么,就这么办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更完了,捂脸求收藏求文评-X-

☆、第十一章

  北平的米价又跌下来,相国寺、隆福寺的庙会,每逢初一、十五复又兴起,连同各处的集市相继热闹起来。北平人没有出卖、典当的习惯,趁着现在,又纷纷赎回自己的家当,尽力地还清了高利贷。正值端午,人们有了几个钱,便带小孩儿出来,给他们买一个精致的坐着莲花的小兔儿爷,扎一个艾叶做的老虎;或到北海,到南锣鼓巷,买几个平时难见到的水晶粽子。街上恢复了人气儿,到处是游逛、谈天的人。
  沈黛和白芙侬也出门,到远一些的落花生胡同买一对春联子,和几个艾绒做的五彩小香囊。
  白芙侬一路往回走,一边笑道:“给沉烟姐家送两个也便完了,你倒好,一气儿买了五个!”
  沈黛道:“我和你各拿一个,剩下的一个,留给兰卿罢。”
  白芙侬伸指戳了戳她的面颊,道:“小孩儿的玩意,我可不要,兰卿也不要。沈大小姐,你一个人挂上三个,自个儿玩去吧!”
  两个人顺道买了天津萝卜和姜汁桂花糕,一面走一面说笑,眼看走到先前那家当铺跟前。
  店门外站着个刚来赎回冬天玄狐皮大衣的女人,因着天气好,就站着和老掌柜一句一句地谈天,道:“您说他不是瞎胡闹么?我的大衣,做好做歹是娘家带去的嫁妆,他给当了!亏得现在手头宽,教我给当回来,否则您瞧好了,有他受的!”
  老掌柜随和地笑笑,他虽然不关心这等话题,却学会点着头听人家说,等人家说完了,才道:“您别说,这几天来当好东西的,可不是您一个。前些天有个小姐,好家伙,出手就是红珊瑚多宝璎珞、银器金器,人家不是当,是真卖了,不要了!”
  沈黛原本和白芙侬聊着,耳朵里听到几句,就站定了听他说。
  那女人“嗬”了一声,道:“不是大户家的小姐,谁舍得?”
  老掌柜笑道:“不过也是奇了,我原说一千三百块的价,那小姐不愿卖,倒也是常事,谁卖,谁不是缺心眼儿?没想到过了会儿,来个小厮打扮的,说他家少爷再给我一千五百块,让我宽裕宽裕,收她的东西。嘿,您说说看,个中缘故,奇了不是?”
  沈黛本是无意听几句,听到最后,指尖止不住地凉下去。她不用心都能猜到是谁在作梗。这算什么?沈黛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和容饰,哪一处也不像个落魄行乞的女乞丐,他犯不着发少爷似的慈悲,顺手给一个小恩小惠,顺手地可怜别人。矫情!
  白芙侬看她眼神不对,伸手拉她的袖子:“怎么了?走哇,回家去!”
  沈黛忍着心底怒意,似笑非笑,道:“走,回去。我倒和他说个明白!”
  白芙侬听不懂她的话,只看她捧着一堆东西走在前头,赶紧快走几步,也一同回了白家。
  沈黛跨进垂花门,沿着影壁后头一路到厅堂放下东西,折回身不停步地往屋里走。走了这一段路,先前的乍怒乍惊也消了大半,她坐着喝了半盏茶,才起身到屋角拉出个檀木镂飞蝠雕漆的小箱子,伸手在箱底摸了摸,抱出来几个画轴。
  她挑了一个用玉带封存、系着玉扣的画轴,放在桌上,又在桌上裁了一小张撒金梅花的纸笺子,想了一想,落笔提了几行小字:“无有功绩,不受恩惠。感君慷慨,惭无可偿。奉画一轴,聊表心意。知白。”
  沈黛把那纸笺子折起来,插在封着画儿的玉带里,把那轴画儿笼进袖中,转身走到胡同口,叫来一个兼做跑腿的茶房,给他五块钱,道:“劳你替我跑一趟,把这东西送到陆公馆,交给他们三少爷陆子峥。要他亲自拿到才好,切记,切记!”
  沈黛看那茶房一路跑出了胡同,心里道,你偷偷地给了我一千五百块钱,我还你这一轴画,也算是扯平了。怎么,你拿我当作什么人?谈过几次天,看过几次戏,就要趁机巴结、趁机占些便宜的人么?可知在你身边的都是一些什么人,以为天下所有人都和他们一样,都是居心不轨、怀着别样的目的来的。果然是公子哥儿,这样不知天高地厚!
  白芙侬看她一路上脸色不好,一回家又关进屋子翻翻找找的,这会儿就来看她,笑道:“方才气什么?气得嘴歪眼斜的,就不好看了。”
  沈黛听得不由笑了,对她也不瞒,把前情后事略说了一通。白芙侬道:“人家是一番美意,特地不留姓名,你倒好,白白辜负了。”
  沈黛道:“换了你,平白拿了一千五百块,你受么?”
  白芙侬抿着嘴打趣她:“人家是给你,又不是给我。要换了我,就拿着钱买一千五百个香囊粽子,统统挂在身上!”
  两人说说笑笑,端午这日短暂的不快倒消逝了。
  却说陆家三姨太生的大女儿陆玫归宁在家,正打外头回来,见一个茶房打扮的人站在自家外头,和佣人争个不休,就过去道:“什么事?”
  男佣见是她,马上行了个礼,道:“大小姐,这个人说是受了委托,要转交什么画儿给三少爷,还得当面交授”,他又转头对茶房道:“你当咱们三少爷是谁,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还当面交授,想得美!”
  陆玫打断他的话,朝茶房道:“我是三少爷的大姐,你要放心,把东西给我便罢,我定转交给他。你要是在这儿等下去,他几时回来,那可说不准的。”
  那茶房自然乐意这么办,把画轴给了她,千恩万谢地走了。
  陆玫转身进了房子,上楼正见陆子峥,便朝他招手,道:“三弟,你来。”
  陆子峥刚和一群朋友从外头吃馆子回来,不明所以,跟着她到客房,道:“玫姐,什么事?”
  陆玫和他坐下,把画轴给他,又把茶房的交待原样告诉给他听。
  陆子峥展开画轴一看,脸色立变,仔细看了几遍画,看到玉带里夹着一张纸条,打开一读,脸色又是变了几变,慢慢地才恢复如常。
  陆玫看他脸色不大好,边问:“是什么东西?”,边接过画展开看了,竟是唐寅的桃花图真迹,不禁也“呀”了一声。
  她见陆子峥的脸色虽然平静,却抿着薄唇,仍旧一言不发,暗自道了奇怪,便微笑道:“唐寅的真迹,纵是□□也买不来了,现有人家献了给你,你怎么不高兴?”
  陆子峥看她一眼,自言自语道:“她这性子!”
  陆玫被他说得奇怪,问道:“谁的性子?她见画轴底下压着一张纸条,也一并拿过来看了,念道:“‘无有功绩,不受恩惠。感君慷慨,惭无可偿。奉画一轴,聊表心意。知白……’喏,这字倒写得不错,清奇有骨,别是唐伯虎先贤看你年少有为,他泉下有知,特意差了人送你这画儿。”
  三姨太在陆家,既不像陆太太那样堂堂正正,又不像二姨太那样会哭会闹,因此不甚得宠,陆玫在这家里长大,自然地学会很多应酬讲话的功夫,故而平时和陆子峥、陆皎夜处得很不错,连陆二姨太也偶尔夸她一句好。
  这话本是很宽慰人的,可惜陆子峥心情不好,并不受她的宽慰,只微微有一点笑,道:“玫姐别介,可不带这么取笑我。”
  陆玫已嫁了人,平日在婆家、在交际场上也很兜得转,光看字面意思,也猜出一点半点,就道:“写这画儿的若是个女孩儿,必定眼界开、心气高,你就是拱手送金山银山,她也不见得能打动。”
  陆子峥听着兀自笑笑,既不说是,也不否认。
  陆玫知道他一向口风严,很少对极知心以外的人吐出什么话来,说了一会儿,自己也觉得没意思,就推说上楼陪娘姨几个玩雀牌,起身去了。
  粮市油市一连景气了好几天,萧宝络的高利贷生意眼看就不景气起来。她把气一股脑撒给蒋丽荣,认为是她背后使坏,败坏了自己生意,时不时地就在家里阴阳怪气骂上几句。
  蒋丽荣倒不以为意,她就是在骂声堆里长大的,平时整日斜着一双眼,和她有关无关的都要嘲讽几句,歪着嘴一扁一扁地冷笑,一副管尽天下事的模样。
  沈黛坐在家里看几本书,那骂声隔着街、穿过窗户纸也能传进来,起先她只作不理,后来听得久了,实在有些坐不住。碰巧方太太差人送来请函,邀她去方家吃茶,便换了衣裳,赶紧地一路去了。
  方家的家宴总是很精致,哪怕这趟广发请函,请了不少的人,依旧是先茶,后奉茶点,再来是各式的时鲜水果,一小盘一小盘地传送。
  沈黛并不常出门,自然在方家不认得几个人,坐着和方太太聊了几句,看一大屋子小姐太太,觉得无聊,便起身到后头院子去走。她在后院转了两圈,刚巧陆子峥和几个男客说完了话,转身折进来,就点头打了个招呼。
  陆子峥走过去,轻声道:“特意叫人送一张画来,这是什么意思?”
  沈黛道:“你偷偷摸摸地,叫人给当铺塞了那么些钱,又是什么意思?”
  陆子峥道:“这里客多,咱们转一会儿街,出去说话。”
  方家的客人多,丫环婆子们顾不过来,谁也没留意,他两人就从后院的侧门出去,沿着外头的巷子一路走。
  陆子峥看看她,扬着一点唇道:“唐寅的真迹,千金万金也不换,你倒舍得。”沈黛不客气道:“我也不舍得,但你偷偷地差人给当铺里一千五百块,叫人家给我当了东西,这算怎么回事?非亲非故,平白受了这么多好处,我总得还礼吧?”
  陆子峥早听人说过,旗人凡是名门大族,必做下规矩,逢红白事、逢节受了亲友的礼,总得两三倍还礼,以示礼节,此时也只道:“朋友之间,这一点帮衬也不肯受?”
  沈黛边走边道:“你这个人,跟旁的纨绔子弟也没有两样。你觉得好,就要别人都听你的才算完,你……”她看陆子峥又要说话,赶紧道:“罢了,我不和你争!胡同里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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