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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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名草-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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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说这几天?”陈凛还是没有一点儿生气。

  “哪儿呢,我是说在学校里过得怎么样,上大学的感觉如何?”

  真是那壶不开提哪壶,绕是陈凛冷酷如霜,此时也忍不住怒火中烧,十分不耐烦了,有点儿恶声恶气地说:“不怎么样,还是别提它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朱波感觉出来了,他的快活语气有些收敛,小心翼翼地说道:“我听说你们学校挺大的,校园也非常漂亮,咱们学校还有好几个学生也考那儿去了,要不要我帮你联系一下他们?”

  还是学校,又是学校,陈凛气愤到顶点,决定采取沉默,直到朱波不再谈论学校为止。

  朱波很快意识到了陈凛的恐校症比他想象中的要严重得多,他不敢再造次,赶紧打住说:“没关系的陈凛,大四咱们再考研,就考北大,非北大不考,wo相信你的实力。”

  陈凛一哂,说:“我哪有什么实力,”他心里却在想:就算考上北大的研究生那又怎么样,不是还比北大的本科生差吗?

  朱波也不管陈凛听得进去听不进去了,兀自唯意志论:“陈凛,别这个样,一蹶不振的,毅力,记住,毅力是最主要的,我相信你的实力。好了,今天就说到这儿吧,我爸爸要打电话了,我改天再给你打。”

  毅力、毅力,多有气魄的一个词语啊,可惜陈凛听了一点儿感觉都没有,有的仅是心口窝感受到的那股痛。

  他放下电话,刚想转身,忽然间闻到一股焦油烟的味道,紧接着一股电流一样的东西从鼻尖出发,飞速逆流而上,直冲脑门,到达头顶之后,这股电流又如同音乐喷泉的主喷一样在上升到最高点后向周围呈辐射状喷散开来,接着这些辐射线向下弯曲,像树木扎根一样向脑子里扎进去,又像紧紧地抓住土壤一般紧紧地抓住他的脑浆,抽着他的血,于是他的整个头顶像是密密麻麻地扎满了银针,齐刷刷刺啦啦地疼,陈凛本能地咬紧牙关,绷紧太阳穴,企图抵挡来自整个头部的剧痛。他低着头,表情痛苦地向自己卧室蹒跚而去,拉开写字台的抽屉,惯性地向放药的地方摸去——什么药都没有了,他这才想起他所有的药——脑立清、镇脑宁、脑清克,全都让他带平仪去了,一瓶也没拿回来,懊恼之中,头痛如裂的他狂躁地拉出抽屉,掼在地上,然后双手抱头,爬到床上,狠狠地把头往墙上撞。

  邱婕陈国安闻声赶来,眼前的一幕让他们心痛如刀割。此时的陈凛停止了撞墙壁的自残行为,额头抵在墙上,紧闭双眼,脑门鬓边全是汗——冷汗,瘦小的脸上留着两行清澈的泪水,脸色惨白,无声无息。

  他们知道,儿子的顽固性头痛又犯了。

  邱婕看着地上空空的抽屉,急得泪都快流出来了,惊慌失措地问老公:“药呢,药呢,儿子的药呢,上哪儿去了?”

  陈国安哆哆嗦嗦地答道:“他开学,全给他装上带走了。”

  “那你赶紧去给他买啊。”邱婕急得直跺脚。

  “喔喔喔,我这就去。”陈国安答应着转身就要往外走。

  “不—用—了,”陈凛少气无力地阻止着,他的声音发着颤,眼睛依然没有睁开,泪水还在往下流,喃喃地说着:“已经疼过去了。”

  其实疼痛并没有过去,也没有减轻,还在继续,只不过是患者有点适应了,就像人刚刚从光线充足的室外走进光线恶劣的室内,刚进去的时候,两眼一抹黑,过一会儿,眼睛就清亮多了。事实上屋子里的光线并没有变,变得只是经历者的感受。

  就在陈凛疼得脑子一片空白的时候,他又觉得无比清醒了,一切的痛苦,一切的悲伤,过去的和现在的,都像梦一样轻盈地飘起来飞起来,又像是阳光下的冰雪慢慢地消融逝去,所有的悲悲喜喜仿佛是上一辈子的事了。现在的,现在这个时刻的,属于他的一切都安安静静地有秩有序地从他身边走过,无声无息,毫不留恋,拒绝回头地离他而去。陈凛的灵魂则轻飘飘地站在一边,看着这些事件在他身边走过,他不但没有失去或者说是被抛弃的伤感,反而强烈地感觉到他应该做点什么,送送他们,为他们饯行。他不再嘴巴紧闭,五官扭曲,而是目光里有了少许的神采,朦胧的神采。他爬下床来,在书桌旁寻找着,在靠墙放的一排书里搜索着,当他把手放在某处的时候,嘴角抽搐了一下,像激动得要哭或激动得要笑。他伸出手,抽出来了两本书,一本是《通向北大之路》,一本是《在清华等你》。拿起这两本书,他眼中的神采迅速消失了,木然地看着前方,步履沉重地向前走去,走过母亲身边,走过父亲身边,走进了厨房。

  邱婕和陈国安相互对视一眼,各怀忧虑,可是谁都没有说什么,只是一块转过身去,紧紧地跟在儿子后面,走到厨房门口停下来,看儿子到底想干什么。

  陈凛打开碗柜下面的小抽屉,拿出一只透明打火机,蹲在地上,把本子立着放在地上,散开纸张,使之从上方看像一把扇子,打火即燃。

  “别介,孩子,烧东西不吉利的。”陈国安喊着冲上来就要制止。陈凛一抬胳膊挡住他,大声斥责:“走开,别管我。”说完泪又哗哗地流下来了,他咬了咬嘴唇,点燃一页纸。

  邱婕早已镇定下来,她看着举止古怪的儿子,不知所措的丈夫还有越烧越旺的火焰,轻轻地对丈夫说:“别管他,让他烧去吧,烧完了他也许会心里好受一些。”

  陈凛扭过头来望着这个总是只能在关键时刻“理解”他帮助他的漂亮妈妈,泪眼婆娑中漏出一丝感激的笑容。

  邱婕走到儿子身边,蹲下来,帮儿子把另一本书也竖着放好,引燃其中一页,两本书同时燃烧起来。

  她痴痴地注视着儿子,和蔼地一笑说:“儿子,只要你高兴,妈妈什么都可以做。”

  陈凛颤抖着笑了。

1。媒妁之言
这个乔珂璐真是无聊透顶,叶书韬如是评价。也不知道她和乔珂璐两口子哪辈子修来的缘分,每天上下课的路上,十趟得有六趟能碰上他们,每次一碰见,乔珂璐都会嬉皮笑脸、油嘴滑舌地问:“陈凛呢,你们俩怎么没一块儿走,你们怎么还不在一块,他干嘛去了;他现在都忙些什么,有进展没有;喂,是不是有点掉线。”叶书韬烦这种爱打听事的人,碍着骆秀儿的面子,又不好意思恶语相向,更不要说给他点颜色看看了。只有一次她笑着对骆秀儿说:乔珂璐这人是不是口重爱吃咸?要不然怎么这么多闲不唧唧的事儿呢。骆秀儿会意,刚想劝说乔珂璐闭上他那张臭嘴,这张臭嘴赶紧点头哈腰地说:“哪里哪里,过奖过奖,我这个人没有其他的嗜好,就是喜欢谈婚论嫁,嗨,谈婚论嫁。”把叶书韬气得哭笑不得。

  还有一次,叶书韬和陈凛很偶然地同走了一段路,让臭嘴给看见了,第二天见了面又问:“嘿嘿嘿,昨天一块走路啦,感觉好不好,兴奋不兴奋——哎,你说咱跟他能有戏吗,他怎么成天郎当着个脸啊?”

  叶书韬让这个臭嘴烦得头都要炸了,恰好这天骆秀儿没和乔珂璐一块回来,叶书韬出言不忌,翻着白眼瞟着乔珂璐说:“你以后最好离我远点,说不定人家本来挺喜欢我的,一看我居然有你这样的朋友,深思熟虑一番,不要我了,那也有可能。”

  乔珂璐一拍脑袋惊呼道:“是吗?耽误了你嫁人,这罪过可不小,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媒,我今后可真得离你远些。”

  “越远越好,最好别让我看见你。”

  “可你刚才说你有我这样的朋友,我可从来没拿你当过朋友啊!”

  叶书韬冷笑一声说:“熟人总行了吧!”

  “我跟你哪儿熟啊?”

  叶书韬听他说话越来越气人,索性一言不发,扭头便走,乔珂璐用胳膊挡住她,道歉:“我这次不跟你开玩笑了,真的,谁骗你谁是地上爬的。”

  叶书韬停下脚步,斜睨着他问:“王八还是虫子?”

  乔珂璐赶忙回答:“当然是王八。其实,我跟你说正经话,陈凛这样的男生,我最清楚不过了,我们班就有一个,才上大一的时候,谁都不理,独来独往,比陈凛看着还酷,后来别的班的有一个女生喜欢他就追他,他一开始也是对人家淡淡的,后来这女生是太有耐心太有毅力了,一个半学期后,终于把他感动了,暖化了,两个人就到一块儿了。”

  “真的啊?”叶书韬两眼放光,欣喜万分地问。

  “我骗你干什麽!”乔珂璐瞥了他一眼,闭上眼睛,仰着脖子腆着脸,深情万分地唱道:ocean  of  hought day after day,and there no way gonna say…where ever you go,what ever you do…

  叶书韬笑得肚子都疼,揪着他的衣襟晃着他说:“好了,好了,别唱了,这会儿我正喜欢听你说话呢,快,接着往下说。”

  乔珂璐闭着眼睛,双手轻轻地打着拍子,摇头晃脑,深情得不得了地唱:wheveryougo,wheveryoudo,Iwill…还没唱完,让叶书韬晃得唱不下去了,终于停下来,不唱了。

  叶书韬感慨道:你不唱了,我的情绪才稳定下来,你说,那个男生现在变化了很多了吧?

  乔珂璐咳嗽两声,故作严肃地接着讲:“嗯,比过去开朗多了,这都是让那个女孩子给熏染的。其实呀,对待这种人,就要进行热处理,深度热处理,但是反映速度不能过快,也就是说得用小火加热,不能用内焰,内焰你知道吗?”

  “当然知道,我高中化学会考是个A。”

  “嗷,那就好,我怕你跨学科不大适应。”

  叶书韬皱起眉头,有些担忧地问:“这能行吗?你不觉得这战线拉得有点过长,熬来熬去万一熬得一点儿感觉也没有了怎么办?”

  乔珂璐没有领会透叶书韬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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