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鱼轻轻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神态凝重：“那一年，就是你过十二岁生日的晚上，我们大家都去庆祝，可是你爸爸却把我们挡在门外不让进去！从那以后，我们就再也找不到你了，你莫名其妙地就失踪了。紧接着，你爸爸也不见了！秀英阿姨差点儿气疯了，她没日没夜的寻找你，疯疯癫癫地在大街小巷里穿行，哭喊着你的名字。见人就问，你的去向……”
伊依的眼前，仿佛浮现出秀英妈妈伤心欲绝的模样！她的双手握住了脸，让泪水儿从指缝里穿过。妈妈，可怜的妈妈，我害你伤透了心……
“我爸爸也失踪了！他这些年都没有回家吗？……”伊依疑惑地问道！
戴维说道：“是啊！从那个时候起，谁也没有见过你爸爸了！不知道他跑去哪里了？你那个爸爸呀！唉……”提起伊依的爸爸，大家都觉得讨厌……
唉！伊依暗想，伊达强爸爸大概是太内疚了！不敢回家面对秀英妈妈吧？妈妈同时失去了两位亲人，该有多痛苦？伤心的泪水纷纷滑落……
“伊依，别哭了！你的眼睛都红肿了…”贝壳妹伤心地说道：“你可不能像秀英阿姨那样，眼睛都快儿哭瞎了……”
伊依惊讶地抬头：“我妈妈眼睛哭瞎了？……”
小丑鱼恨不得打贝壳妹一巴掌呀！她怎么总是说错话，小丑鱼慌忙补充道：“没有、没有……秀英阿姨，她只是视力很差了！隔得太远，只能看到一层儿模糊的影子了。有几次，我们去你家，她有些认不出来大家……”
贝壳妹伤心地说道：“是啊！每一次我去你家，秀英阿姨都抓住我的手问，有没有看到我们家伊依呀，有没有看到？…我觉得她有些神经质了。她咳嗽地很厉害，好像得了严重的肺病，那一段儿时间里，伊雪可累坏了，一个人把家的重担支撑起来。她又要去海鲜市场卖鱼，又背着秀英阿姨到处求医看病，到处借钱买药，所以的邻居都借遍了……你妹妹伊雪，真是个善良的好女孩呀！……”
伊依的心，支离破碎：“你们就直接说吧，我妈…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还有伊雪，伊雪去哪里了？……”问这句话时，她的手脚冰凉……
小丑鱼嘴唇动了一动，却说不出话来……
“我要知道真相！我能够挺住……”伊依压着心里的悲痛……
等了很久，戴维艰难地抬起头：“那个…三年前一天半夜里，你们家的房子，不知道为什么就失火了！火光照亮了半个夜空，我们都去救了，可是火势很大！那天晚上还刮着很大的风，所以、所以……秀英阿姨就没了！救出来的时候，只剩下烧焦的半截身体了……”
其实，她的心里早就有了答案！从大家的神态中、从大家吞吐的言语中！只是，她一直在蒙蔽自己、欺骗自己，抱着最后的一丝渺茫希望……
伊依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软绵绵地倒在床上！死了、死了，妈妈真的死了……
贝壳妹手忙脚乱地摇着她的肩膀：“伊依、伊依、你不要昏过去呀！你醒醒、醒醒…你不要太伤心了…”
伊依的嘴唇蠕动着：“三年前…三年前呀！妈妈，已经失去三年了！……”
就连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
“人死不能复生！伊依，你就不要伤心了……”大家劝导着伊依……
“那火是怎么燃烧起来的？……好端端的，为什么会着火？……”伊依的手紧紧地抓住衣角儿……
贝壳妹说：“我们也不太清楚呀！第二天，有警察过来调查，可也没有查到什么？他们判断，火是从屋子里面烧起来的，大概是秀英阿姨熬药的火炉子没有完全熄灭。半夜里开窗，风把什么易燃物吹到炉子上了！伊雪劳累了一整天，睡得太沉了，没有发现火苗儿。等她们看到火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扑救了……”
“伊雪呢！她……她也被烧死了吗？……”伊依的声音颤抖着，那个可爱又善良的小妹妹呀！早早就担当起家庭的重负……
“没有！伊雪没死……”戴维急忙安慰伊依：“我亲眼看到她从火堆儿里逃出来了！……”
伊依猛地直起了腰身：“她去哪里了？你们…你们怎么不把她带过？！……”太好了、太好了，她还有最后一个亲人，这是不幸中的万幸呀……
贝壳妹小声儿地嘟囔着：“她虽然没有死…可是，她吓疯了……”
“疯了？……”伊依惊讶地问道……
“是啊！伊雪浑身着火，大喊大叫的……”贝壳妹说道：“她很可怜的！谁跟她说话都不理，只是叫着妈妈。后来，她发疯起来推翻了几个人，就从鱼街跑掉了！……”
“那她现在在哪里？……”伊依问道！去找她，要去找她呀……
大家的神态有黯淡下来：“那个晚上起，谁也没有见过她了！她疯疯癫癫地跑了，听说跑到镇子上了！我们都去找过她，可是找不到……后来，有人说，一个北方来的好心女人，把伊雪带走了！是不是真的，大家都不知道呀……”
伊依死死地咬住了唇……
都没了、全都没了呀！一个死了、一个失踪了……
上天，为什么不让她们母女两个人见上最后一面？秀英妈妈，一定是含恨而去、死不瞑目。她是妈妈的心头肉，被妈妈视为生命……
她恨呀、恨自己！为什么不早几年回家？如果她当时在场，就是拼了命也要把妈妈背出来！如果当年她在家，就不会让伊雪妹妹一个人承担起家庭的重责，以至于过于疲劳、晚上失火也看不到……
她真是不孝呀、不孝……为什么不早点儿回家呢？在这一刻，伊依又想了海裟椤……
是你，是你、都是你……我一次次的恳求你让我回家，好话说尽、软话说尽！我一次又一次的逃跑，都被你抓回来！你满意了吧，害得我们母女天人两隔……
你见不到母亲，也不让我见到自己的母亲……
都是你阻挡了我！你用一个豪华奢侈的笼子，将我囚禁起来。现在，你也被人家关起来了。你被关起来，至少你还活着，你要有机会逃出生天。而我妈妈死了，永远都不能回来了……
母亲的死亡，让伊依失去了清醒！她和海裟椤之间的爱、以及他们之间的恨，越来越深了！就像一潭幽深的水，深不见底！是爱多一些？还是恨多一些？……
她对他本来是内疚的，现在她开始恨他了……
裟椤，我欠你的，你也欠我的……
你不能原谅我背叛了你！你说，一辈子都不想看到我！我也不能原谅你隔断了我的亲情……
从此以后，我们是陌路了……
第三百九十一章 离开
第三百九十一章离开
南方的梅雨季节里，天天都是阴雨绵绵的！细如毛发的小雨，淅淅沥沥、饶人心绪……
天空滴着眼泪儿，似乎永远也滴不完。稀稀落落的，阴沉压抑！……
回到故乡的一个星期里，伊依在极度忧伤地混混沌沌中渡过每一分、每一秒！追寻了六年的回家之路，尽、竟是一场空……芒
王秀英的坟墓上，长满了参差不齐的野草，随着山腰间的冷风摇曳着！当年，好心的邻居们儿拼凑了几个钱，草草将她埋葬在这里！头些年，小伙伴们儿也曾代替伊依来祭奠过两次。日子久了，大家忙起来，就渐渐地将秀英遗忘了。那一座孤零零的小坟隐在丛林中，与世隔绝般……
伊依每天都来，陪着妈妈坐坐。眼泪儿流的太多了，竟不会哭了。没有泪水儿的悲伤，统统压抑在心里翻滚着无法释放……
她将坟头的杂草一根根儿拔下来，一边儿清理着，一边儿和妈妈说着话……
“妈，我来看你了！对不起，让你等得太久了……”
“妈，我是伊依，我十八岁了，我长大了！您还认得出来女儿吗？离开您的那一年，我才十二岁，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儿……”
她趴在突起的坟墓上张开双臂，将自己的脸贴在潮湿的泥土上，让冰冷的泥巴沾满了全身，她仿佛贴在妈妈的怀抱中……格
“妈，女儿不孝，不能为您老人家送终！您地下有知，请原谅我的无奈。这六年来，我无时无刻地想念着您，天天盼望着回到您的身边……”
“妈，我过的很好、过的很好。吃得好、穿得暖……你千万不用为我担心！我真的，什么都挺好的……”
她蹲在坟墓前，向火盆里投入一张张的纸钱。燃烧的火焰，映红了她的脸。一片片儿的灰烟轻飘飘地飞舞着……
“妈，收钱了，来收钱呀！您在下面，要好好的安息！您幸苦了一辈子，挨奶奶的骂、挨爸爸的打，替女儿担惊受怕，现在终于可以安心地睡觉了！……”
“妈，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您！我还记得小时候，您都是把鱼刺儿挑干净了给我吃。您吃我剩下的饭，吃我剩下的菜。你挡在爸爸面前，替我挨下拳头儿。为了给我挣点儿学费，你天不亮就爬起来，去码头搬运鱼虾儿……”
她跪在地上对着坟墓磕头……
“妈，女儿给您磕头了。现在，我不用您操心了！你要是想我了，就给我托一个梦。我们母女在梦里好好地说说话……”
“妈，您不用担心伊雪妹妹，我会去找她！走遍世界也要找到她。她疯了也好、傻了也好，我都养着她！一辈子养活着她。伊雪，是我这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我不会让她受委屈……”
伊依守护着这里，久久不肯离去！从太阳升起到日落西山！漫山遍野的杂草野树，默默地看着她，体会着她孤独的伤感……
回到鱼街的这些天来，她走遍了童年走过的路，看遍了幼时玩过的地方！她在小巷子里一遍又一遍的穿行，踩着石子间隙厚厚的情态，轻抚着墙缝里潮湿的裂缝。一群儿渔家的孩子们儿，光着脚丫从她的身边跑过，嬉笑着、追打着、吵闹着……
他们的脸上是天真烂漫的笑容……那里面有她，有贝壳妹、有小丑鱼、有东门市场的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