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扒子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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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扒子街-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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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散到各处,躲在黑旮旯里,偷看他是不是来开车的。没想到还正是来开车的。他钻了进去,车灯亮了,两束雪白的亮光耀人眼睛。车吼叫着,颤动一下,便朝前滚动,向街上开去。
  “上!”王子青热血沸腾,冲了上去。
  然而车已开到街上,没走多远,车胎出了毛病停下来。那人推开车门,检查车的前后胎。这时他仿佛瞅见车头有划破的痕迹,大吃一惊。抬头看时,几个青年正向他围过来。
  “你们干什么?”
  “你心里明白。”
  “我不明白。”
  “肇事伤人,还装蒜!”
  “这……”
  “什么这、那的,我们都调查清楚,你跑不了。说吧,怎么解决,是赔钱还是……”
  “没我的事……”
  “不承认?我就晓得你不会承认。打!”这一个打字激起了年轻人的满腔热血和愤怒,六个小伙子像一群小狼扑了上去,拳打脚踢,恨不得把他撕成碎片,仿佛要生吃了他。
  “你承不承认?”
  “赔偿损失,叫他说,赔多少?”
  “不说?也把他脑袋砸个窟窿,看他再敢胡作非为,为非作歹。”
  “我说我说。”他抱着头,声音惊慌凄惨。
  “听他说,怎么解决?”王子青以为他们制服了他,叫大家住手,瞅他怎么求饶。
  他喘息一会儿,见是一群毛头小伙子,胆大起来,瞅着空当,推开面前的两人,拔腿就跑。这六个人哪里肯放他,紧紧追赶。王子青捡了一块砖头,照着他的头砸了过去。只见他“哎哟”一声,踉跄几步,栽倒在地。金斗摸他的头,摸了一手的血,吓得惊叫:“他死了!”
  小伙子们吓坏了。
  “快跑!”有人喊一声,便跑走了。
  王子青呆傻似的站一会儿,也跑开了。
  傍晚,王国生高兴地回到家,把两千块钱交给丁玉娥。
  这是厂里看他有三十年的工龄,工作一贯兢兢业业,从没出过大小事故,在资金极端紧张的情况下,特殊照顾,破例批准借给他的。这无异于是对他的一次重大奖赏。
  “这是组织上对我的特殊关心照顾,要不然二百块钱也借不出。”他感动地对妻子说,伸伸拘束了一整天的胸腰,“我们明天收拾好,后天动身。行吗?”
  丁玉娥抱着那一叠钞票爱不释手,“这是两千,我嫂嫂一千,共是三千,要不是我这脑袋的伤,这三千块钱能办多少事,能买多少东西,能做多大的用途!”
第六章该怨谁(12)
  “你呀,”王国生点点她的额头,“又舍不得了?你节省大半辈子,一块豆腐乳恨不得吃三天,结果怎么样,到头来花了个大的,一钉耙给你耙走了。算了,别的都不要想,先治好你的身体再说。有人就有世界,没有人钱还有什么用!”
  丁玉娥安排子白收拾三人需要带着的衣服、用品。王子青暂时留下看家。
  “明天把这只鸡宰了,让子青也吃一点。”
  王国生瞅一眼妻子:“你还惦记他没吃。他年纪轻轻的,有吃在后头。”
  丁玉娥说:“那只鸡他连一口汤都没喝,这只鸡怎么也得给他吃一点。他舅妈拿来两只大母鸡,不给他尝一口说得过去?这些日子这孩子眼睛都抠进去了,也瘦了。我瞅着也心疼。我要是没事,他哪会这样!”
  “爸,我妈就是重男轻女,哥没吃鸡,她心疼,我没吃,她连哼都不哼一声。”
  丁玉娥指着她笑道:“亏你说得出口,你天天伴在我身边,吃什么忘了你?”
  王国生说:“这是你自找。你只顾吃你的,养好你自己的身体,管他们做什么。”
  丁玉娥问:“那鹅怎办?是你去卖还是子白去?”
  “子白去。”王国生说,“我瞅她还会讨价还价的,我说不出口。”他转脸对子白,“好吗,你去卖鹅?”
  “我舍不得!”王子白像小女孩似的说。
  第二天清早,她用剩饭、糠、菜叶满满地拌了一盆食。娘问:“你做什么,都要卖了,还喂?”
  “卖也得让它吃饱,饿着它我瞅着难受。”
  “这鹅都成你什么了,这么心疼它?快去吧,晚了市场该散了。”
  “不晚。”她抱着鹅到房里给娘瞅,“我讲的话它都懂。我讲它好,它高兴,又叫又拍翅膀;我说它不好,它瞪着眼瞅我,不高兴哩。你瞅它现在多难受,它晓得是要卖它了。”
  她娘嗔她一眼:“就你晓得它有那么多心思,别人谁也瞅不出它还晓得难过。别叫人笑你呆。”
  “就是。”她说,抱着鹅就走。
  丁玉娥忙道:“你不把它绑上?”
  “绑着它,它不痛?你没见舅妈绑它到这来,它那么不舒服。”
  “你不绑它会跑掉。”
  “跑什么,它听我的话。”她把鹅放地上,表演给娘瞅。鹅走了两步,她重又抱起,“它能跑吗?我什么时候想捉它都能捉到。”
  王子白抱着鹅,一路小跑来到大圩口早市场。鹅有十来斤重,累得她气喘吁吁,满脸绯红,额前、鬓边的短发都被汗水打湿,张了开来,围护着她那粉嫩娇艳的小圆脸,活像迎着初升的朝阳盛开的大葵花。
  她把鹅放在地上,张开手掌当扇子扇风。那鹅摇摆着走两步,她急忙拽住它的翅膀拉回来。“你真不识好歹,我不绑你,你就听话呆着别动。惹我生气,我可找绳来绑了。”
  太阳越爬越高,越晒越热,她被晒得头昏脑涨。时候已经不早,市场上的人逐渐稀少起来,一些卖新鲜蔬菜瓜果的小贩已经在大喊落价,准备贱卖贱抛了。在王子白右边十来步的地方有个卖莴笋的女人,脚边丢弃了不少的粗残败叶,鹅见了立刻跑去吃。王子白走去赶它:“真嘴馋,不要脸。”
  那女人听她这么说,瞄她一眼,笑了。“它晓得什么脸。你叫它吃,这叶子反正不要了。”
  王子白见那女人随和,便不再赶它。鹅有吃的,也不走了,她站在旁边。
  那女人问:“放鹅?”
  “不,我卖它。”
  女人说:“这么大一只鹅,大热天的,哪家吃得了?除非做喜事、办喜酒。”
  约摸又过了半个多小时,那卖莴笋的女人也走了。市场上除了几个拾菜叶的老奶奶,几乎没有什么人了。
  王子白有点丧气,又有点焦急。这鹅怎么就没人要呢?她前后左右瞅瞅,那清扫市场垃圾的两个老头正挥动着大扫帚,从那头呼啦啦地扫来,扫得尘土飞扬,正往这边扑来。她急忙抱起鹅,怏怏地走开。到了南门木桥,她在桥上停一会儿,看过桥的人会不会买。可太阳炙人肌肤似的晒得站不住,她只得又走。到了街转角的餐厅,她心里一动,眼睛立刻亮堂起来。那天她在这卖了好些热棒子,有个东北的大姐还对她挺热情,说她们用的化妆品都好几百块钱一瓶。她们挣的也多,每天都是几百上千的挣。她有点不相信,那大姐说,你来干不?凭着你的身材长相,挣个千儿八百的一天保证没问题,比你卖一个月的热棒子都强。王子白具体弄不清怎么能挣得到这么多的钱,本能地感到那钱来得有些问题,不是她要干的。那大姐说:你是没到这一步,等你真正急需要钱的时候,看你干不干。她心里说,我家现在就急需要钱,可我仍是不干,我娘也不会叫我干。现在这鹅卖给她们一定消受得了。她抱着鹅在门口瞅了瞅,大厅里坐着几个女子,好像在聊天。
  “有事吗?”门旁钻出个男人,吓了她一跳。
  “我想问一声那位大姐要不要鹅?”
  “哪位大姐,姓什么?”
  王子白不晓得那大姐姓什么,说:“就是那天买我热棒子的那个。”
  听说热棒子,那些聊天的女子都回过来,有的已认出这位小妹妹,跟她打招呼:“你不卖热棒子,改卖鹅了?”
第六章该怨谁(13)
  “这鹅好不好,公的母的?”
  “我这鹅好得很。”王子白把鹅放到地上,鹅大模大样,摇摆着走了两步,屁股一翘,射出一摊稀屎,引得女人们尖声大笑。
  有人动员经理买下。经理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肚子圆鼓鼓的,瞄着鹅问:“多少钱一斤?”
  “你说呢?”王子白不知怎么要价:说高了,怕他不要,说低了,自己划不来。
  “你的鹅,你卖,怎么叫我说价钱,怪事!”
  王子白被经理说得有点发窘,说不出话。
  “五块钱一斤。”有人代她说了。
  她抬头一瞅,正是那位她要找的大姐从里面出来,并跟她打招呼。
  “对不,小妹妹,五块钱一斤?”
  王子白没说话。经理却说:“五块钱一斤太贵了,四块。”他竖起四根手指,问王子白:“四块,卖不卖?”
  四块,王子白也满足了。可那位大姐说:“经理,你也别难为她。这大热天的,抱着这么大的一只鹅走来多不容易,就多给她一块钱,算个啥!”
  经理说:“市场上没这个价。”
  那些女人也帮王子白说话,不就是一杯冷饮的钱嘛,在乎这个!经理缠不过女人们的怂恿,心里高兴,竟就同意了。一称,十斤半。经理说,“那半斤就算了。”给了王子白五十块钱。
  鹅被送到厨房。她奔过去抚摸鹅的脑袋,用脸亲了亲它,有点难过地说:“听话。对不起,我没办法留住你。再见。”
  经理见她这样,也有些感动。那位大姐颇有感触地叹着气,仿佛想到什么,说:“咱十几岁的时候,也是这么重情重义。现在都变得冷血……”
  有个女人说:“你这么舍不得,就别卖它。”
  “我有事……”
  “这有几个钱,能办啥事情?”
  王子白心想,你怎会晓得我家的许多难办的事。可她不打算多说,谢了大姐和众人,急忙回家。
  刚到家门口,瞅见两个警察正押着她哥王子青出来,她一下扑到哥身上。“哥,你怎么了?”
  王子青一时说不出话来。
  王国生铁青着脸,正抱着妻子丁玉娥。她的手伸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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