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灯录·中》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悬灯录·中- 第10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台上痛苦声嚎啕之声更响了,薛黎陷听在心里只觉得怒火一个劲的往上窜,可是他之前答应过了沉瑟他要忍,因此只是把双拳在身侧握的更紧,骨骼作响之声亦未绝。
  「要肠子。」
  「把燃着的蜡烛塞他们嘴巴里灭火去~哈哈!」
  「……。」
  人声嘈杂里,薛黎陷好像隐约听得这么几句。
  台上行刑的女子顿了一顿,随后摇了摇头,略微做了一个抬手的架势。
  薛黎陷起先以为他们还有点良心,却见沉瑟生怕不够乱似的凑到他身边,耳语道,「那个手势是对方开的价码不足以让她做出那个行动来,若是想要行动,得加价。」
  「草!」
  「小声点,心里骂骂就成了。」沉瑟宽慰的拍了拍薛黎陷的肩膀,他起先还怕这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不能忍,没想到此刻一双眼是都快喷出火来灼伤人不假了,但却把周身死死的钉在那椅子上,好像他万一离开一点就忍不住上台救人罢了。
  他却不知道,薛黎陷虽然很有这个念头,可是他想起了一件事。
  两年前,正渊盟收到过消息,北地有莫名人口失踪的事情,只不过一是北方算是南宫家的境地,苏家和公孙家退居之后,南宫家和卫家便壮大了声势,正渊盟一时不想去抻这个风头,二是北地到底是跟远方蛮夷之地可有相接,少的到底哪方的人,又是怎么少的,官府要是掺和进去,他们江湖人就更不好着手办了。因此正渊盟虽然起先留意,但是後来知道这事被南宫家的控制住了,便不再紧跟了。
  他现在想的只是,这南宫家,到底是怎么控制住这事的,还是,这事就是他们所为?
  这群被架在台上的,又是甚么人?街头流浪的,还是平白无故被抓去的?
  皮鞭声,抽于肌肤之上皮开肉绽的声响。
  头部与重物撞击的声音。
  嘈杂人声,欢场鼎沸。
  隐约还可闻茭欢声混杂了水声与难耐的吟声。
  种种不同声响所铺垫,所混杂,甚至于其中,薛黎陷还可听闻一两丝狗吠。
  微弱的,嘶吼的,欢愉的,嬉笑的,痛苦的,各式各样的音色各种各样的形态,交织而出一场欲望的天堂,一种异样的世界。
  甚至连眼前远处偶尔亮起的灯芒也变得模糊,薛黎陷就在想,想这么多年,他究竟是贪图了多少虚妄时光。
  如果自己没那么没用,没在忙的累死累活稍微安稳点的时候就逃离了那个位置,如果一直兢兢业业,这个地方,是不是可以早点被摧毁?
  可是,可是听沉瑟那话的意思,这里的存在正渊盟是知道的,却,却放任了?
  沉瑟一开始还未觉得甚么,只是坐了会儿就远离了点薛黎陷,他都怕他那一身青筋爆出肌肉线条之外了,别倒时候溅自己一脸一身血的,多晦气。
  正当薛黎陷这里死活控制住自己出手欲望之时,就瞧见他们的隔屋里突然闯进了三个人。
  准确来说,是一个男人,穿的衣衫不整的,怀里还抱了个约莫也就七八岁分辨不出性别的孩子,身侧跟了一个几乎未着寸缕的女人。
  那男人迷蒙着眼,一进来压根没瞧到一身黑的薛黎陷,一眼就瞧见那边翩翩公子的沉瑟了,笑了笑,那男人便向沉瑟走过去了,嗓音里还是未褪去的情欲,「公子,你这儿阿芙蓉还有吗,我这儿……」
  沉瑟从善如流的从桌子底下摸到了一个方盒,扔了过去。
  那男人伸手勾着了,随即塞给了身旁的女人,把那个小孩也一起塞过去了,接着就有点跌跌撞撞的向沉瑟这里走来。
  沉瑟一把扯过薛黎陷的手腕,指了指那个牌子。
  那男人如梦方醒一般的顿住了脚,呵呵笑了几声,说了句对不住,便停下反身回去了。
  薛黎陷起先并没看得清那孩子,他到底是个男人,第一视线还是被那浑身没穿的女人吸引过去了,等着那女人抱住了孩子,薛黎陷借着隐约的光,还是眼尖的发现那光溜溜的孩子身上,是遍布的……
  「草!」
  沉瑟眼疾手快的一脚踹在薛黎陷刚刚站起来而暴露出的膝窝上,那只扯住他腕子的手也毫不犹豫的往地上砸去。
  「你放手,那不是他孩子,你没看见那小孩身上……」
  「我他妈傻啊,来这地方能是抱孩子来看的?!」沉瑟反手就给了薛黎陷一巴掌,那一行人又顿住脚,往回看,沉瑟无奈,索性同薛黎陷一起跪了地,将他往地上压。
  薛黎陷起先想的太善良了,等听明白沉瑟这话就彻底爆发了,掀了沉瑟就准备过去救人。
  沉瑟哪能放他走,又不能放手打,只得先小范围把他逼到角落里,尽量借着暗色遮掩你来我往的往死里拆招。
  沉瑟到底是大伤初愈,相持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觉得有些吃力,加上薛黎陷身体力量实在太占优势,这跟内力倒没多大关系,沉瑟哪怕再老道,再如何的借力打力也能被薛黎陷逮着空子,终于将沉公子掀到了地上,薛黎陷拔腿就准备冲出去的时候,一眼无意中扫到台上,就立马定住了。
  沉瑟揉着被撞痛的手腕也跟着站了起来,只瞧见台上遍布的残骸正被几只不知是狼还是狗的东西啃着,凄艳的红色花朵几乎遍布了整个台子,耳边还可闻最近的隔屋那男子转亮了灯芒,邪笑道,「让那些畜生把那两个还留点气的人全他妈给我上了!」
  哀嚎声似乎响了很久,很久很久了。
  久到薛黎陷觉得他一身沸腾的血全凉了。
  他甚至无法描述出,他看到了甚么样的景象。
  炼狱吗,不是吧,炼狱会比这让人舒服点。
  ……
  「薛掌柜,这世间的恶,你是消不完的。因为恶在人心里,是七大妄作的一种。人不死干净,恶就无法尽,你说,是吗?」
  直至被沉瑟带着走出去好远,薛黎陷脑海里还是一直回荡,很久之前,苏提灯曾跟他说过的这句话。
  那时候他们彼此初识,他只觉得,那人的观点太片面,太偏激。
  「薛黎陷,你懂人性吗。你懂欲望吗。你根本不懂。」
  又似乎是沉瑟,是沉瑟带着自己刚进这里来时说给自己听的话。
  胃里猛然一阵翻江倒海,脑海里又是最后一幅充斥了各种欲望的画面,薛黎陷突然一把甩开沉瑟,扶着身边的树就呕吐起来。
  沉瑟一个惊鸿使出来离了他好远,到底是因了伤刚愈合脚下有些虚浮步子,往后又连退了几步稳住身形,这才淡定的掏出扇子来摇了摇,掩饰刚才的失态一般道,「我说你兄弟俩也真有意思。一个是在里面热血沸腾的恨不得干上几架杀光那些人,出来了就直接吐。另一个是一直挂着那副悲悯的笑欣赏完了全场,一路上净跟我东拉西扯些甚么人性就是如此恶心,然后回去抱着我吐了三天三夜。」
  薛黎陷只觉得难受的不得了,甚至他觉得自己犯了罪,那两条鲜活的生命,他当时为甚么不能救?为甚么?
  听闻沉瑟所言也觉得脑里混混涨涨的,有些懵道,「你刚说甚么?甚,甚么兄弟?」
  沉瑟心下一惊,心说嗳呀,不小心说出来了,於是忙扯别的道,「你确定不再看看别的了,那里的展台是被下了蛊的人,还有些场面更为霪乿的展台,哦,那小厮嘴里所称的三爷是专擅虐杀的,同枕骨本是一脉,苏提灯十来年前时,有次出门给自己采药,因那身透白的肤色被他们盯上了,然后给掳去了。差点也被架台子上了,不过好在我那时候接了两个单,是去杀那里面的人,又恰巧见着了。虐杀台上的,都是不会下蛊,专下药的,将苦痛放大至十倍百倍的药材。」
  「他,他……?」
  「那时候他是随身带着银银的,却不放出来咬死那些人,反而装的真就跟吓傻了一样混在一起等着被虐杀的人里头。」
  「说来也巧,我那单子接的是一户江湖上的人家,他的女儿被抓去了,说出来名字你也该是知道的,也算是小有名气的人物。只不过搬不动南宫家这棵大树罢了。信上没多说甚么,只求我速战速决,抢在他们虐杀他女儿之前,先行给她做个了断。尸首能带出来最好,带不出来就当场化了。也比落在那群畜生手里头好。」
  「所以,我找到她的时候,苏提灯就笑嘻嘻的藏在那群人里头,若不是我觉得有人故意往人堆里藏好像在躲着我,我兴许并不能第一时间发现他。」
  「他混进去,就是想看看人性有多恶心。然后能衬得他干净一些。他总说,他起先觉得他拿他身体在养虫子,很恶心,连他自己都觉得恶心,自己都嫌弃自己。可看了看那群心里头养着畜生的,他就觉得舒坦多了,至少他恶心的是他自己,他没恶心着别人,也没带着别人一起恶心。」
  「他,他拿身体在养虫子?为,为甚么要这么做……」
  「後来,我气的很,这家伙总是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做种种胡闹的事,我当时瞧见他在那群人里头时都快吓死了,生怕他受了丁点伤害,把他带出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找了个林子把他全扒了,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检查一番确实没事之后,当初就给他好几巴掌。结果呢,他这时候想到放蛇魄咬我了,还嫌我打乱了他看戏的计划。」
  「我几乎是一路沉着脸压着脾气将他带回去的,他却一路有说有笑,净说他被扔在那里两天看到的事儿。」
  「等着真回了伫月楼,二话没说抱着我就开始吐。别这么看着我,他吐了我一身,然后我又揍了他一顿。」
  「他这人就是皮痒,揍得他近半个月没下床,就老实了,也不想着胡闹了,到哪儿去之前都记得跟我汇报一声,要是我忙的时候不能陪同,就不准他走。暗地里不知扎过我多少个小人了。」
  「他……你还没说他为甚么要拿身体养……呕……」
  沉瑟又淡定的退了几步,摇着扇子看着薛黎陷一边吐一边咳。
  「我起先会怕你沉不住气,真的上去救了人或怎样。还好,你让我刮目相看了。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