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辰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看着双方家长例行会议一样的交涉,唇角勾了勾,眸中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墨色。 夏一诺住院那些日子,雷恩与易小楼每天都去陪着,夏茗雪得空也会去看看她。 杜子琪几次来探望她,说一言被远东的事情弄的焦头烂额,一时间没有空来医院探视。夏一诺便叮嘱杜子琪她不在远东时要全心协助一言,再不可出什么乱子。 杜子琪诚恳的点点头,之后抬头望天做无助状,“好一诺,我的夏总,你不在,我怎么忽然觉得有些任重道远呢。” 病房里一整日的阴霾忽然散去,连消毒水的味道似乎都没那么刺鼻了。 大暑很快到来,出院后一诺暂时没有回远东上班,整日在她家花园的藤架下坐着想事情。 保姆阿姨给她拿了杯牛奶放在桌上,“诺诺,喝一点儿吧,你身子还有些虚,这是常温的。” 一诺抬头朝那温柔细心的女人笑笑,“谢谢张妈,我要的报纸拿来了吗?” “在托盘里,你先把牛奶喝了再看吧。”张妈关心的看着她,只是几天,她人都瘦了一圈儿。 “这样好了吧!”一诺端起牛奶示意性的抿了一口,“张妈你去忙吧,我有事再叫你。” 一阵风来将报纸吹到八卦头版的页面,一诺无聊的瞥了一眼那条新闻,心里不免有些凉意。 顾北辰做事果然是狠辣无情的,人若犯我斩草除根,这话于他来讲丝毫不假。 易州市面上江伟的风流韵事铺天盖地,大有愈演愈烈之势,纪检方面,他老子江涛也被调查,行贿属实证据凿凿,一个本高高在上的姓氏,一夜之间成了易州人人唾弃的字眼。 值得庆幸的是,顾北辰这几天并没有来烦她。 又坐了一会儿手机嗡嗡响了起来,她随手拿过来便接通,电话那头那个极富磁性的男声威胁似的响起,“夏一诺,你怎么跟个缩头乌龟似的躲着我,我爸妈要见你,约个时间吧。” 一诺脸色一变,“你爸妈要见我是他们的事情,可我不想见他们。如果顾部长对我的决定不满意,大可以像除掉江涛父子一样对付我。” “夏一诺,你以为我不敢动你!”文化部低调的三层办公小洋楼内,顾北辰将房内冷气开到最大,点燃了一只烟。 一诺长舒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没有你顾部长不敢做的事情,我不祈祷你对我手下留情。” 顾北辰一把将手机摔在冷硬的地板上,腾腾烟雾将他笼罩,眉间的怒气凝结成一团。 岳杰从外间办公桌上起身走了进来,顾北辰白他一眼,“没长手吗?不会敲门!” 岳杰低头忍住笑意,“部长,我只是想提醒您,您摔在地上的手机,是夫人前天刚送您的。” 多年未见顾北辰为什么事情如此生气了,也多年未见敢跟顾北辰对着干的女人,他那张脸整日冷峻的如雕刻一般,谁能想到公众面前一本正经斯文有礼的顾部长也会有如此失控的时候。 顾北辰吐出一个长长的烟圈,修长的手指将香烟按灭在烟灰缸内,“已经摔了,马后炮。帮我拿一台一模一样的回来。” ——— 七月初七是夏一诺生日,夏苍峰在博雅会所给她办了个生日会,大宴易州上流。 往日里从来没有如此隆重过,一诺多少是有些没底气的。 六岁之前她的生日,都是和妈妈一起过,姥爷厌极了夏苍峰,自然也不会太喜欢她,夏家有正牌夫人坐镇,她只能跟母亲住在旧巷道里。 年幼时那一片火红的玫瑰曾在她心底狠狠烙了一道伤,如今想来仍旧鲜血淋漓。 正想得出神夏苍峰上前牵住她的手,“一诺,带你见几个人。” 一诺没有在意他说的什么话,只是这么紧的握住她的手,是头一次,这样像个真正的慈父一般的口吻,也是第一次。 眼眶有些湿润,博雅会所的豪华包厢内定格一对中年夫妇的笑脸,那是早已卸任的易州文化部长、如今的中央政治委员长顾岩夫妇。 男人一身剪裁得体的纯手工西服,深邃的脸与顾北辰有几分相像,眉宇间尽是精明的模样。 女人一身优雅高贵的宝蓝色曳地长裙,夏一诺曾在一次服装研讨会上见过图片,那是伊丽莎白女王御用服装设计师诺曼·哈特奈尔的作品,她脑后的长发也用上世纪英国贵族女子惯用的发卡盘起,整个人高贵的让人膜拜。 夏一诺暗暗想,这一家子似乎都钟爱英国古董货,典型的崇洋媚外! 当然,还有中年夫妇身旁那道锐利如刀锋的眼神,易州文化部长,顾北辰。 他那是什么眼神,冷漠的不带丝毫感情,他那是什么笑容,嘲讽的仿佛看到了世上最大的笑话。 “我有些闷,放开我。”夏一诺试图挣开夏苍峰的手,却被他拉的更紧。 “夏一诺,上次的新闻你还嫌闹的不够是不是,你把你爸这张老脸搁哪儿了?顾家是你轻易惹得起的吗!”夏苍峰小声骂人的时候也尽量让嘴角保持上翘,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对包厢内的顾氏夫妇点头。 一诺忍住想拔腿就跑的冲动被夏苍峰牵着,一步步走向那个笑的邪肆而无情的男人。 夏苍峰从侧旁拉拉她的手臂,脸上仍旧堆着商业无比的笑容道:“一诺,快来叫你顾伯伯顾伯母。” 夏苍峰话音一落,顾北辰便抬起头一脸探询的看着她,他倒要看看这个尖牙利爪的女人是如何在长辈面前装温顺乖巧的。 夏一诺一瞬间觉得手脚冰凉,试着张了张口却仍旧没说出半句话来。 夏苍峰见她神色不对,又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一遍:“一诺,你怎么回事儿,快叫人。” 夏一诺这才回过神来,眼神在顾北辰那张邪肆到极点的脸上只停了一瞬,随即慌忙堆起略显僵硬的笑容,机械的朝那对中年夫妇致意:“顾伯伯顾伯母好。” 坐在席首的顾岩扫了她一眼,随即一勾唇,他身旁的顾夫人忙起身道:“瞧瞧,时间可真快,一诺都长成大姑娘了,真是漂亮。” 夏一诺心想,她早就长成大姑娘了,而且这是她与顾岩夫妇初次见面,何谈时间真快? 这顾夫人不愧是跟着丈夫政界混久了的,恐怕见的易州名流实在太多,都不记得她自己是不是见过她这号小人物了吧,话都说的跟别人不一样。 夏一诺僵硬的笑笑,蒋英眼中的笑意便更浓了些,上前拉过夏一诺,将她按在顾北辰旁边的座位上道:“早些年你们还在江州念大学的时候,就听北辰说起你,说是个讨人喜欢的姑娘,这话一点不假。” 顾北辰脸色一暗,慌忙截住蒋英的话,“妈,你记错了吧,是一诺当年给我写过四封情书。” 此话一出,三个家长面面相觑,顾北辰一脸嘲讽的笑意,夏一诺想,解释亦是徒劳无功,不如将话挑明。 蒋英尴尬的笑笑,从精致奢华的手包里拿出一个古董盒子,看上去有些个年头了,“一诺呀,这是当年英国的温莎公爵与他妻子的订婚项链,温莎公爵一生挚爱他的妻子,为她宁愿舍弃富贵荣华。阿姨今天把它送给你,希望你与北辰能像温莎公爵和他的妻子一样,携手百年恩爱到老。” 顶好顶好的祖母绿宝石,大小排列整齐如繁星般,镶满了整个项链,更衬得吊坠上面的绿玉髓温润清透,绝非凡品。 顾家财大气粗着实不假,祖上还真没少留下东西,可一诺对那些并不感兴趣。 一诺后退了一步,“顾伯伯顾伯母,当年我是很喜欢顾部长,可事情都过去四年了,就算喜欢又怎么样呢!我想你们误会了我的意思。” 夏苍峰听这话脸色一变,一诺却接着说道,“上次的事情纯属意外,凭顾家在易州的势力,那样的小事压下来根本不成问题。我早已有了未婚夫,想必二老也听顾爷爷提起过了,是雷恩,他很爱我。今天伯父伯母能来参加我的生日晚宴,我很开心,我们就把那些不开心的事当成一场噩梦,过了就算了吧。” 顾岩抬头看这个语气清淡的女孩子,初-夜对一个女人是那么重要,怎么可能用‘算了’两个字就一笔勾销。 顾岩抿抿唇,又多看了一诺一眼,从一诺眼中他看到的不只是冷淡和绝望,还有潜藏起来的,极力压制的爱意。 如今连她自己都承认四年前她是爱过北辰的,雷恩那么优秀的男人追求她那么多年,她都没有把自己交给他,只能说明她心里还有北辰。 既然有,为什么却不愿意嫁给北辰呢? 还未来得及发话,一诺已转身离去,顾北辰冷冷抬眉,死盯住她骄傲的背影。 翠绿色晚礼服在灯光下愈发显得温柔可人,一头长长的黑发如海上迷人的波浪一般散在背上,他承认,她是美的,美丽而温润无害。 博雅会所的大厅内,聚集了易州上流数都数不清的公子哥儿,还有些是一诺的大学同学。 “诺诺,来,快看看谁回来了!”易小楼一身暖黄色及膝长裙,什么时候竟走起了温暖风格。 “来了。”一诺捧着红酒,浅笑着像个公主一般走向众人,可心里却是苦的,一场隆重至此的生日会,却不过是为了将她推出家门,嫁入顾家。 夏苍峰的心计,原来也这么深,就算对她这个女儿,也不吝啬利用。 顾家财大气粗,权势滔天,他当然乐意攀上那样的亲家,可却不问问她到底愿不愿意。 易小楼站在水晶门旁边,笑的一脸灿烂,一诺走过去拉住她的手,“谢谢你来参加生日会。”在她手上浅浅一吻。 易小楼抿唇笑笑,“去,一个女的,你装什么绅士。快看我把谁带来了。”拉开水晶门,门内站着一脸娇笑的白淑瑶和儒雅绅士的俞俊以。 一诺鼻尖一酸,上前搂住了白淑瑶,“淑瑶,你终于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和小楼去德国一板砖拍死你。” 易州白宫二小姐,百家黑白两道通吃本来就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否则当年她的姑姑白珊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逼退谷雨,继而成了夏夫人。 若说白珊是个霸道的女人,这白淑瑶却温柔贤惠,白家待见一诺的人并不多,白淑瑶却是个例外。 大学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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