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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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祭- 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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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本就是只血祭,还敢奢望什么情爱,简直是痴人说梦。
  隐歌过来扶住我,“千姑娘,我已安排好了下山的马车,今夜便送你下山。”
  我推开她的手,无力问她:“下山又怎样?不下山又怎样?你之前说未央这样做是为了我好,那究竟是怎样的好法?”
  她默然许久,低首道:“若姑娘不回祭画,再过三月便会死去,若姑娘回祭画,虽然活了下来却和死人没什么区别,公子想要送姑娘会祭画完全是为了能救活宋公主,他是为了姑娘好,也不是为了姑娘好。”
  我扯了扯嘴角,自嘲地笑了笑,“生与死,于我早已没有那么重要,我要留在山上,等未央回来。”我顿了顿:“隐姑娘的好意,千诺心领了。”说罢转身拖着这具残躯一步一步地离开山洞。
  “千姑娘!”
  回到住处我又沉沉睡了下去,夜半醒来,室内空无一人,只有盈盈的月光洒在帷帐上,好像这么多年,一直陪伴我的,对我不离不弃的,只剩下这虚无缥缈的月光了。
  初见未央时,隔着一道珠帘我并不能看清他,只觉得他不是个俗人,但能凭琴音便能认出我的琴,现在想来,这本就是他的琴,又怎会听不出来。
  再见他时,没有这般清朗的月色,我偷听他与楚世子侍从的密谈被抓个正着,他从黑白无常的剑下救了我。
  我想那时他就已经知道了我是个血祭,才会想尽方法让我留在他身边,而我却傻傻地什么也没察觉到。
  后来我们一同见证了三幅祭画背后的故事,我还想能为他找到第四幅祭画,没想到第四幅祭画的血祭就是自己,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何师兄一直对未央有敌意,而他又为了要对我隐瞒我其实是只血祭的事实所以什么都不能和我说……如今我落得这个下场,全是自己当初一意孤行的后果。
  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我只恨……只恨自己当初没能看清他,他演得那样真,我陷得那么深。
  我努力扯了扯嘴角,却始终拼凑不出一个微笑,若我不入祭,三个月后会死去,若我入祭,会永远在画中生活下去,而宋公主和未央会在画外幸福地长相厮守。
  我该如何选择……成全他们或是玉石俱焚?我转首望向窗外挂在夜空的圆月,只能小声问天:师傅,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为医者,绝不会用手中的医术杀人。”这话,医阁的老医师们说过,师傅也说过。
  我是一个医师,救死扶伤是我的责任,无关爱恨,无关情仇,就像当年齐国与韩国混战,两军对峙之时齐国医师战死,韩国医师顶着叛国的罪名前往齐国营帐为齐王医治,最后用医术化解了这场战争。救死扶伤,有能力即便是赴汤蹈火也要在所不辞,这是一个医师本该有的使命。
  也是,我的使命。
  我起身拨开素纱帷幔,摘下灯罩将里面的蜡烛取出,拿着烛台走了出去。
  似乎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拖着我去往白日里去过的山洞,月光照亮前行的路,我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回头。
  宋公主的棺木依旧在洞中,我推开棺盖,认真地看着安静如睡着般的宋公主华扶影,她生得很美,即使是遗容也宛如谪仙,未央会爱上她,无可厚非。
  我拿起她身旁的画轴,低声道:“宋公主,我并不想救你,我不过是在履行一个医师的责任,如果将来你和他还能记起我……”我顿住,忽然悲哀地一笑,“不用,我希望你们永远也不会记得我。”
  我打开画轴,画上什么也没有,我抬手拿起烛台划破手腕,看着自己的鲜血一点一点滴到画上,逐渐勾勒出一个女子的模样。
  那是我的模样,即将再次回到画中的我的模样。
  青烟袅袅升起,那个身着拖地烟水长裙、手提琉璃宫灯的女子又在青烟后出现,一步一步地走向我,青丝依旧未绾,同裙摆一起委地。
  “小小,你终于回来了。”她向我伸出双臂。
  “娘亲。”我将手搭在了她的手上。
  “千千!!!”身后突然传来未央的声音,我回头看了一眼,正对上他的眸子。
  我凄然地笑了笑,对他道:“这一生,不过是一出折子戏,就算你演的再烂我也甘愿入戏,可是你却演得很好,好到,让我一辈子也出不来。”
  说罢绝然转过身,向画中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曲终人散两茫茫(三)

  
  我跟在那个自称为我娘亲的女子身后一步一步向画中着,双足似踏在云端,往事宛如尘烟般在眼前一一掠过。
  三年前师傅以命解祭,换我从画中出来,而将我此前的记忆留在画中,如今我再次入画,所有尘封的记忆皆在一瞬被唤醒,一点一点地在眼前重现。
  晋文帝十年,燕、楚、宋、齐、许、赵、魏七国并起灭晋,姬氏夷族,晋公主同日出生。
  晋文帝一直求女嗣而不得,我作为他唯一的女儿却在国灭的那一天出生,上苍真是给元晋的黎民百姓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我一出生便被最先攻入元晋后宫的宋君带走,由当年还是宋君手下的师傅亲手送入画中做了宋公主华扶影的血祭,只因华扶影在周岁宴上曾有卦师为她卜过一挂,说她有亡国之兆,宋君为求国泰民安便将出生还不满三天的我祭入画中。
  一幅祭画只能有一只血祭,当有新的血祭入画时上一只血祭便完成了她的使命,可以离开祭画活于人世,而那个自称我娘亲的女人却没有这样做,而是继续留在画中照顾我,并给我起名小小。娘亲是当年九州数一数二的医师,我的医术便是在画中时继承于她。
  我自十五岁后便停止生长,只因十五岁那年我曾出过一次画。
  娘亲怜我自幼入画,未曾见过世间种种美好,便用了自己半身血液让我出了一次祭画,那时她将一条红绳系在我的腕上,对我说:“小小,你只有七日时间,若七日后你未回来,我便会死,你要记住,人间虽美,但我们终究是祭。”
  我第一次离开祭画,一阵天旋地转后发现自己是在一间房中,房内有热雾弥漫,屏风后水声许许,我那时什么也不知道,只好奇地走过屏风,却见一人正在沐浴。
  那人的半边脸清秀无双,另半边脸却眉目全非,他见到我,虽有几分诧异,却依旧镇定,开口问我道:“你是谁?”
  他一出声,我便知道他是谁。
  楚云颜,后来的未央,我十五岁,正是他死的那一年。
  我未想到,我竟然这么早就遇见了他。
  楚云颜是我出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所以我那时并不觉得害怕,只觉得新奇,我回答他道:“我是小小。”
  “闭上眼!”他突然命令道。
  我歪着脑袋看着他,不懂他为何要我闭眼,忽然一阵裂帛声传来,从天而降一块纱缦盖在了我的脑袋上,我什么也看不清,只伸手扯着脑袋上的纱缦,待我好不容易将它扯下来时只见楚云颜已经穿戴整齐地站在了我面前,左半边脸也被面具严严实实地遮上。
  “你是从哪里来的?”他质问我,语气严厉。
  我不解他为何用这样重的语气和我说话,我之前明明什么也没有看到,并未沾得他半分便宜。我有些生气地鼓着嘴指了指挂在墙上的那幅画。
  他转首望去,眼中现出几分怀疑的神色,“难道你就是……”
  “世子殿下。”有一女声在门外响起,是隐歌的声音。
  “何事?”未央问她。
  “宋公主请世子殿下去落梅小筑一聚。”
  “本宫知道了。”
  他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伸手拨开我眼角的碎发,我一怔向后退了一步,他笑了笑收回手,“以前常听师傅说九州祭是如何神奇,如今终于亲眼见到了。”我瞪大眼睛望着他,不知他此话是何意,他继续自言自语道:“看来那幅画,是不能还给宋公主了。”
  他走过屏风将挂在墙上的画卷收起,放在了一个红木锦盒中,转首对还愣在原处的我道:“以后若再有人问你从哪里来的,你就说是跟随楚世子来的。”
  “为何要说谎?”我问他。
  他扑哧一笑,走向我道:“因为你方才偷看了我沐浴,若此事被他们知道必是要挖出你的双眼的。”
  我吓得向后退了几步,只觉得这里的人真是野蛮至极,再说我方才实在是因为无心才撞见他洗澡,并非偷看,要真的认真算起来的话应该算是正大光明地看。但为了保住我的一双眼睛我只能乖乖听他的话暂时说是跟随楚世子来的。
  后来楚云颜带着我去了宋公主邀请他的落梅小筑,是一间很雅致的梅林小室,彼时正是寒冬,梅林里红梅开得正好,空气中冷香四溢。他一袭白衣,牵着我走在梅林里的小路上,我那时并未见过梅花,只问他道:“这是什么花?竟然能在这么冷的时节里开放,香气也好特别。”
  “是梅花。”他说。
  我想,便是从那时开始,我对梅花便有一种特别的偏爱。
  宋公主已在室中等待多时,一见我们来了忙出来迎接,她面色恬然,高贵却不清冷,对楚云颜稍稍屈膝作礼,随后望着我笑问道:“这位姑娘是……”
  楚云颜淡淡开口道:“她叫小小,是本宫一位朋友的妹妹。”我在一旁奇怪地看着他,他此番的说辞和刚才同我说的又不一样了。
  我忽然闻到空气中有清冽的香气,和着小筑外泠泠的梅香,让人忽觉神清气爽,便开口问道:“这是什么味道?”
  “是公主方才煮的茶。”宋公主身后的婢女道。
  “茶?茶是什么?”我抬首问未央,宋公主噗嗤一声笑了,抬手掩去,望着我诧异道:“姑娘竟不知茶是什么?”
  我点点头,“娘亲曾告诉我一种清热解毒的草药名叫荈诧,也有人唤它为茶,不知可是此物?”
  我话刚说完,身旁的人便都笑了起来,尤其是宋公主的侍婢们笑得最欢,宋公主请我们入内,刚坐下侍茶的女婢就倒了碗茶给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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