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往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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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当她急匆匆的跑过去了之后才发现，邻近的几个村子里的人听到这个消息全都跑来了！
一时间，村头挤满了从六岁到十八岁的女孩子和一大群看热闹的人。
女孩子们都把自己过年做的新衣裳给穿到了身上；没有新衣裳的，也把家里最干净的衣裳穿上了。
里正家的十岁的小女儿不仅换上了一身簇新的丝绸衣裙，头上还插了两支金簪子！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洗的发白的粗布衣裳，和布满了冻疮的双手，心内顿时有些忐忑。
但是想想家中眼瞎的娘，大冬天在码头上光着上身还是挥汗如雨的大哥，日日在药店里躬着身子埋头干活的二哥，再想想连具全尸都没有留下来的爹和妹妹，她的脸上露出了坚毅的表情。
她深吸了一口气，使出全身的劲儿从拥挤的人群中挤到了最前面，跑到人牙子面前大声道：“你买我吧！我什么都会干，洗衣服、做饭、挑水、缝衣裳、伺候人，我都会做的！我不止干活勤快，要的钱也少！你不用出多少钱买我，只要你到时候把我送到官老爷家里当丫鬟就成！”
白白胖胖、穿着官绿色的潞绸比甲，手上戴着一对沉甸甸的金镯子的牙婆闻言笑了笑，低头看向她道：“你这个小丫头，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倒是志气挺大嘛！还要去官老爷家里做丫鬟！”
一旁站着的里正的婆娘赔着笑脸道：“哎呀，她婶子，你别理她，这丫头她爹和妹妹去年冬天的时候染上了时疫没了，她娘如今瞎了，她还有两个哥哥没娶亲，我看呀，她是想银子想疯了！你快看看我们家三丫头，你看看，她生得又好，又机灵。我听说那官老爷家里，主子们身边伺候的丫鬟都要是长得好的，你看看，我们家这个怎么样？”
牙婆有些不屑的笑了笑，拉过里正家的小女儿白嫩的双手看了看，然后说道：“你倒是舍得，这么一个机灵漂亮的丫头，在家里只怕连活都没干过，你们怎么舍得把她卖了去伺候人？”
没等里正说话，他小女儿就大声说道：“我娘说了，把我卖了是要送我去城里过好日子的！到时候，不仅每月都能领一两银子，还能穿最好的衣裳、戴最好的首饰，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
牙婆闻言，眉头挑了一下，似笑非笑的看着一旁赔着笑脸的里正夫妇道：“我可先说清楚了，我买这些小丫头是送到大家子里做丫鬟伺候人的，可不是买了你们家女儿送她去别人家里做大小姐的！还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哼！别说你们这种刚刚卖进去的小丫头，就是主子身边的大丫鬟，也都是要吃主子剩下来的饭菜！每天主子不睡你们也不能睡，就是主子睡了，你们也要睡在主子的床边打地铺。还不能睡死，主子要是半夜起来喝水、小解，你们都要起来伺候着，给主子端茶倒水、递马桶！早上你们要比主子早起来一个时辰，为主子准备洗漱的东西，给主子熏衣裳。要是小丫鬟，还要伺候主子屋里的大丫鬟。如果不听话，可是会挨嬷嬷们和大丫鬟们的打骂的！至于衣裳首饰嘛，府里自然每月都会按定例给你们发，可都不是什么好的。你们不过是伺候主子的奴才，穿戴那么好干什么？大方的主子呢，可能偶尔会赏你们一些旧衣裳旧首饰，可那也要你们先成为大丫鬟再说！”
一听这话，里正家的女儿顿时吓得哭了起来，边哭边跑走了。
而周围围着的一群女孩子们闻言也都被吓得散了大半，只剩下大概有五十多个和自己一样穿着破旧、面带菜色的女孩子。
牙婆待没有人再走了之后方才用目光扫视了一圈、清了清嗓子道：“我可是先跟你们说好，既然你们自愿把自己给卖了，那就要先在我手里训练个几个月看看，到时候要是有谁吃不得苦、受不得累或者不肯听我的话，我可都是要把你们送回来的！便是将来你们被官老爷买了去、当了丫鬟，也是一样。做人的奴才，第一要紧的就是听话！第二就是要勤快、不能偷懒！你们自己先想好，这把自己给卖了可不是去享福的，是去伺候人的！而且从此之后你们就是贱籍了，将来若是碰到心善的主子呢，到你们长到了二十岁要配人的时候，没准儿还能发个慈悲给你们脱了籍，再把身价银子都赏了你们。若是主子们没这个想头呢，那你们一辈子就是奴才了！便是将来你们嫁了人，生了孩子，孩子从一生下来也是奴才！”
说到这儿，牙婆停了停，看到有几个人的脸上露出了害怕的神色，方才继续道：“你们先仔细想好，若是愿意呢，就留下来；若是不愿意，就趁早走。别等到我这边都把你们给买下来了，你们又哭着闹着非要回来，到时候我可就没现在这样好说话了！好不好的，先把你们扔到柴房里饿上几顿；若是再不听话，那可就要板子伺候了！还有，我要的都是八岁以上十四岁以下的女孩子，不符合条件的也赶紧走。太小的，不懂事，我也不会买；太大的，买回去人家也不会愿意要。愿意留下来的，就到这儿排个队，我还要看看买不买你们呢！先说好了，我这次可只要二十个人，多一个人我都不会收！身价银子也要看人出价，从二百钱到八百钱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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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牙行（双更求收藏）
她看到周围的女孩子里又陆陆续续的走了几个不愿意的、年龄不符合的，到最后还剩下了有四十多个人。
她随着留下来的众人一起上前排了队，挨个走上前去让牙婆问话、打量。
她排在队伍的中间，等轮到了她的时候，牙婆站在她面前，面无表情的问道：“你家里几口人？有几亩田？今年多大了？平时都会干什么？”
她有些紧张，手紧紧地攥着衣角，却还是壮着胆子、结结巴巴的回了话。
牙婆听了之后皱了皱眉头，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胳膊，又让她把双手伸出来看了看，犹豫了一下就让她站到了右边。
她看了一眼站在左边的几个长相比较出众的女孩子，又看了看站在右边的十几个个子矮小、面色蜡黄的女孩子，咬紧了嘴唇。
牙婆把四十多个人看了一遍之后，便让站在左边的十几个人先走了。
那里头有个胆子大的、长得最漂亮的名叫李五丫的女孩子听到自己没被选中，脸色变得苍白，跑到牙婆跟前拉住牙婆的衣角哭道：“您怎么不收我？我，我什么都会干的！我也不怕吃苦，还听话，您让我干什么都行，就是别不收我呀！我要是回了家，就要被我娘嫁给邻村的那个瘸子，好换钱给我弟弟娶媳妇！”
牙婆使了个眼色，旁边就上来了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把李五丫的手给掰开了，牙婆冷笑着对李五丫道：“我是个买卖人，可不是个开善堂的！你刚才说你今年十一岁，家里上头有四个姐姐。再看看你的手，想来是没干过活的。我买了你干什么？你除了这一张脸，别的什么用处都没有！我买人来是做丫鬟的，不是去卖到**里做花魁的！”
说着，那两个婆子就拖着依旧在哭哭啼啼的李五丫走远了。
待这淘汰的人都走了之后，牙婆又看了看留下来的二十几个人，皱着眉头从一旁拿来了几件破了个大洞的粗布衣裳和一个针线笸箩，对着她们道：“会做针线活的都上来，一人领一件衣裳，就在这儿把衣裳补好了。”
她第一个跑上去拿了一件粉红色的粗布小袄，又仔细的挑了颜色相近的线团，便麻利的到了一旁补了起来。
等到了晚上，牙婆把她们领到苏州城里的一座三进的小院，四个婆子上来带了她们二十个女孩子去洗澡洗头。
她把自己洗了个干干净净，换上牙婆统一发的崭新的豆绿小袄、鸦青裙子和靛蓝色比甲，摸着身上做工精致、衣料柔滑的新衣裳，她依旧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
仿佛在梦里，她看到了牙婆最终选定了二十个女孩子，又吩咐她们在卖身契上按了手印，然后就给了她五百个大钱，让她回家去收拾行李。
她拿着钱回家的时候，两个哥哥还没有回来。娘知道她已经签了卖身契之后，抱着她大哭了一场。
哭完之后，她擦干眼泪，让娘把钱都收起来放好，等大哥回来了就让大哥拿着钱去二哥干活的药店里抓些药回来治娘的眼睛。
她收拾好自己不多的行李，拎着那个小小的粗布包袱，跪下给娘磕了三个头，然后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一直走到很远的地方，她仿佛还能听到娘在身后哭着喊她的名字。
她们二十个女孩子看着干净宽阔的浴室里放着的她们以前别说用了、连见都没见过的洗澡用的花露油、鸡卵和香皂，都好奇地摸来摸去。
这时候，一个穿着葱绿小袄、石榴红百褶裙，外罩着一件松花色焦布比甲，双环髻上插着一对海棠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