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风归》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却风归- 第7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拓跋王姬噙着泪水的眼睛眨了眨。
  “怎么了?”
  “你……你……”拓跋王姬又上上下下仔细瞅他:“真不敢相信!放在以前,你是绝不会专程回我这么多个字的!”
  是吗?拓跋珪想想,好像确实是这样。从前觉得这个最小的姑姑总是动不动就大哭,或大笑,三分无聊,三分搞怪,三分夸张,余下一分,恐怕才是真正让她哭笑的原因。因此他要么不理她,要么就直接扔给她三个字:“别哭(笑)了!”
  思及此处,方蓦觉以前的自己好似只生活在自己的圈子里,不觉微赧,索性一笑带过。
  刘库仁指着一个扁平面孔黄赤脸的汉子:“这是胞弟,刘头眷。”
  刘头眷朝他点点头,张口像想打招呼,一时又不知怎么叫好,于是笑了笑。
  “刘显,刘亢泥,我儿子,呵呵,都没什么大出息。”嘴上这么说着,脸上神情却截不相同。
  拓跋珪看看他们。刘显也正低头端详着拓跋珪,两人视线一碰,他笑道:“我见过你几次啦,可惜以前你都是高高在上的坐着,所以肯定对我没印象。刘显,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一旁宽眉宽眼长相酷似乃父的刘亢泥跟着报了自己名姓。
  刘库仁又指着另一个国字脸高身量的年轻人道:“族侄刘罗辰,我弟头眷之子。”
  “名不虚传。”刘罗辰显然观察了拓跋珪好一会儿,说出四个字后,神情愉悦地与他打招呼。
  “名不虚传?”拓跋珪眨眨眼,“看起来似乎不太好的样子呀。”
  “正相反,好得很哩!”
  大伙儿哈哈大笑。
  寒暄过后,刘库仁留晚饭,拓跋珪谢过,先跟着贺兰姜拓跋仪回到自家帐子里。
  铁锅里刚刚熬成奶茶,喷香无比。贺兰姜招呼他坐下,走到角落抽刀搬肉,于红白处切下大片,挑到灶边,一边扔了块羊粪进去把火烘大起来。
  肉滋滋爆响,发出诱人的浓香。
  拓跋珪四处打量着,拓跋仪则往奶锅里放一小撮盐,一勺奶皮子,搅了搅后,斟上递给他:“哥。”
  拓跋珪收回视线,接过碗舐了一口,发出舒服的声音:“哈,这才舒坦!”
  贺兰姜削了片刚正焦黄的肉端过来:“吃这个。”
  “闻着就好吃。”
  第二碗奶茶下肚,满肠热茶羊肉,活力才重新从头泛到脚。拓跋珪抹了把头上吃出来的汗,问道:“两个小弟呢?”
  贺兰姜道:“多是到别家帐子里玩去了。你等等,我去喊他们回来。”
  族人聚集多了,谁找谁家孩子男人,也不挨家挨户问,直接在帐门外大呼名字,别人一听,自然回来。
  这头贺兰姜在外叫人,那头拓跋仪直瞅着拓跋珪发楞。
  “怎么了?”拓跋珪摸摸自己的脸:“没东西吧?”
  “没。”拓跋仪还是一眨不眨的看他:“只是太久没看见哥哥了,所以……想多看看。”
  “傻瓜!”拓跋珪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嘴边却笑道:“你哥我是硬命,到哪里都没事。你呢,这边有没有人欺负你?”
  “没有。”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刘库仁对我们挺好的,什么都置着,比在贺兰部还好。”
  拓跋珪前倾一把抓住他手:“没有——那你退什么退?”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翻过他手掌,赫然发现他手心道道痂痕!
  “这是怎么回事?”他惊了,连带卷起弟弟衣袖,那瘦小的手臂上污痕血痕交错,让人不忍目睹。
  “这……这是……”拓跋珪的嘴唇抖起来,眉毛倒竖:“谁干的?”
  拓跋仪挣着把衣袖放下来,拓跋珪惊讶地发现他的力气似乎并不比自己小。拓跋仪抱住他胳膊:“哥你千万别生气,是我自己弄的,不关他人事。”
  “什么意思?”
  “还不是为了练箭!”贺兰姜站在帐口答,语气含几分无奈。
  “练箭?”
  “这位就是他的射箭师傅,尉古真。”贺兰姜把身子让一让,一个人影进来。贺兰姜对他道:“那个是我的大儿,拓跋珪。”
  男人一步步走过来,拓跋珪立起身,男人叩胸道:“贺兰部尉古真,拜见大翁君。”
  “你是——贺兰部的?”拓跋珪不由看看贺兰姜,心想他既是阿仪的师傅,又何必对自己行此大礼。
  “是。”尉古真答得简洁。
  拓跋珪见他没有接话的意思,于是先让他起身,同时疑惑的再看看阿妈。
  贺兰姜解释道:“尉师傅其实是你阿婆派来暗中保护我们母子的,上次你引敌离开后,中间一路多亏了他。”
  拓跋珪啊了一声,望向跟前严峻如山的男子:“如此说来,我该向尉师傅行礼才是。”
  尉古真摇摇头。
  贺兰姜继续道:“尉师傅箭法极好,所以仪儿拜了他为师,只是这过程……也未免太辛苦了。”
  她这话又提醒了拓跋珪,拓跋珪道:“对呀,练箭就练箭,怎么搞得这般伤痕累累?”言语间颇有些不满之意。
  尉古真仿佛惜言如金,并不辩解。
  拓跋仪道:“哥你别追究了啦,是我自己急于求成,为了拉开那张紫胎弓,才会练成这样子,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紫胎弓?什么紫胎弓?”
  “那儿。”拓跋仪一指墙上。
  拓跋珪瞠目,这才发现西墙上挂着一张紫灰色巨大弯弓。半晌,他转头,强装若无其事对尉古真道:“阿仪那么小,你就让他拉那张甚至比他个子还高的弓?”不是开玩笑吧!
  尉古真点点头。
  多说一个字又不会少块肉——拓跋珪心里想着,问拓跋仪:“你拉得开它?”
  “嗯。”
  拓跋珪想去撞墙,脑中只转一个念头,那就是以后自己的弓马技术绝对要咬着牙上了,不然岂不连自家弟弟也不如?又道:“阿仪,你的射技已经很好,实在可以慢慢来,万一把身体拖垮了,不是叫我们担心。”
  拓跋仪嗯了一声。
  贺兰姜道:“珪儿你回来就好,好好劝劝他。我说他他是一贯只应不听的,总算还有你这个哥哥,叫他别太拼命。”
  “放心吧阿妈,”拓跋珪顺手搭住弟弟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儿:“我的弟弟,我不关心谁关心!”
  尉古真瞧拓跋仪一眼,发现他居然没有任何抗拒的样子,甚至嘴角含笑,不由暗暗称奇,心道世上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即使在冬天,放牧也是必不可少的,只是出牧时间晚一些,范围窄一点。拓跋珪第二天自认起得很早,可一醒来发现原本躺在身边的拓跋仪不见了,贺兰姜也已经起床在外面搓毛绳,炕上除了自己外,就剩睡得东倒西歪直流哈喇子的拓跋烈拓跋觚。他急忙整衣步出营外,一打听,方知拓跋仪早已去练箭,他想了想,觉得自己不能一事不做,就提出去放马。贺兰姜笑笑,给他张罗了吃的,加了衣裘,依允了他。
  衣服厚厚的,帽子厚厚的,靴子也是厚厚的,拓跋珪丝毫不以为拙,依然轻灵的越马而上,红马践起枯草,如风飞驰。
  马是一种极有自知之明的动物,当劣的遇到好的,它会本能的臣服。当红马嘶鸣一声,群马惊起,迅而,百马奔腾。
  绵延平坦的长川,密集如雨的马蹄,心情仿佛被鼓舞了,好像只有尽着喉咙大喊一番,才能够得上这坦荡世界的无限。
  不知不觉间,一串又一串被颠簸的破碎、然而又自由至极的长音坠闪着脱口而出。一瞬间拓跋珪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唱的是什么,是我的声音么?
  然而这感觉实在妙不可言,身随马,声随蹄,六合八方的风涌来,犹如呼和着他的歌唱。
  心高气远,痛快淋漓。
  红马也被感染了,它纵蹄狂奔,飞一般地窜上一个小山坡,又飞一般地冲下来,就在这当口,拓跋珪失重,骨碌碌从马上摔下,翻滚了几圈才停住。好半晌过后他才坐起来,有些头昏眼花,用手胡乱擦擦被蹭破的脸颊手背处,突然叫了一声:“嘿!我的歌还没唱完呢!”
  扑哧一声,谁笑。
  他往后一看,十几个小孩正悄无声息地眨巴着眼睛瞧他,当中两个女孩,笑声正是从漂亮的那个发出的,其余全是男孩子,围住他。
  他摸摸头站起来,打个唿哨,轰隆隆像要把山坡踏平似的,红马领着众马调头回来了。
  “想跑?”这时一个大高个站出来,他一口白牙,唇上两撇茸毛淡淡,看样子像是男孩子中的老大。
  拓跋珪道:“有事?”
  “我没见过你。”
  “你能见全所有人?”
  大个子闻言,撇撇嘴冷笑,露出挺多牙,让拓跋珪想起狼或犬一类的动物。
  “我来!”这时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小子出来了,挽起衣袖,嚷道:“来,比比劲儿!”
  拓跋珪看他样式,知道这是要掰手劲了。谁怕谁呀!他支起胳膊肘摊开掌去,没费什么劲就把对方掰倒了。
  “还不赖!”那小子甩甩手,也算爽快。
  接着又上来两个人,这两人个头比他高些,前一个他依旧赢了,后一个战成平手。
  大个子略显诧异,刚要开口,两女孩中平眉平目总之就平凡两字的女孩道:“得了,他都掰了三轮,你又比人大许多,还要跟他比,笑不笑话?”
  大个子一听,竟十分恭敬地点了个头,答:“是,翁主。”
  “你们玩去吧。你,”她看了眼拓跋珪:“跟我们走。”
  好一副高高在上的语气。拓跋珪不咸不淡的笑笑,翻身上马,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请问,你是哪部‘翁主’?”
  言下之意是草原上翁主太多,我不认识你。
  大个子带了男孩子正欲离开,闻言喝道:“华虤翁主是头眷大人的女儿,也是我们一族未来的‘伊都干’,你敢不敬?”
  哦,原来是刘头眷的女儿,难怪。不过这伊都干——他回忆一下,明白了,是对萨满巫女的称呼。
  虽然草原上各部信仰的神灵庞杂无比,但无一例外的,他们都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