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繁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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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繁花- 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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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顺风,丝娆。”

    “你也珍重,沧阑。”

    冬日午后的塞纳河,阳光温暖和煦,人们三三两两聚集在河畔咖啡馆或是画廊,悠闲地度过惬意的一个下午。丝娆独自坐在一家咖啡馆,桌上摆着一杯皇家咖啡,方糖被特正燃烧着,出幽蓝的火焰。

    咖啡杯地旁边。有一封信未曾拆封。丝娆盯着那信。心中苦涩酸楚。来法国地第二年冬天。她收到了熙扬地第一封信。

    “丝娆垂鉴:客居在外。颇多艰难。卿当自重。勿使人念。闲来无事。研读古书。有所小成。故撰此书。博卿一笑耳。”

    其后地信。更是简单明了。就是一词。

    第二封信:

    “倾花泪。又是寒宵不寐。也拟疏狂图一醉。强乐还无味。

    风雨潇潇初起。看尽人间红翠。碧海青天应有悔。夜夜长如岁。”

    第三封信:

    “是偶遇,化作无端愁绪。寂寞此生归去处。雁字平川渡。

    回前生已误,岂算来生不负!皎皎天河清如许,可照相思路?”

    第四封信:

    “无双愿,最是一生心念。笺短意长青玉案,赢得谁人叹。

    唱半曲扬州慢,曳九世烟花乱。春去秋来无可挽,凄凄流光转。”

    第五封信:

    “西风罢,一片伤心难画。红泪斑斑湿锦帕,只影秋千架。

    休恼花开花谢。深恨闲愁自惹。聊把旧诗来复写,斜光苍月下。”

    第六封信:人共梅花消瘦。来日哪得春是旧,香染胭脂扣。

    七载深情别后,惆怅离离满袖。唯余几杯疏淡酒,怎敌风雨骤。”

    她从来没有回信给熙扬,有的时候提起笔,想要写点什么寄回去,到最后才现,信纸上写的全都是他信中的内容。

    不知不觉已经八年了……

    丝娆终于拆开信。里面仍然是一词。

    “七世约,应换今朝一诺。岂料黄昏风正恶。刹那身成陌。

    便有情深如昨,不挽物非人各。弦断曲终心落索,只道前尘错。”

    词的后面,有一句短短地附言:

    “自与卿别,倏忽年余。每忆往事,竟至泪下。反复思量。终察卿心,悔甚恨甚。为时已晚。”

    她合上信,平复心中翻腾的思绪。有一个声音在心底细细呐喊:回去吧。回去吧。然而,又有一个声音不断地说:这么久了,还是放了吧,都已经过去。她拿起信纸,胡乱塞进信封,突然觉信封上面有字。

    小心地展开信封,丝娆看到,那是老李写给她的信:

    “范小姐:

    那日你走后,少爷病了好长一段时间,反反复复,有一次洛老大夫都出说没办法,该范小姐,你知道原因吗?那是因为纪三少爷托人捎来了你在法国的地址!

    范小姐,你的心也忒狠了,少爷给你写那么多信,你一封也不回!这些年,少爷的身体很不好,一到冬天就咳嗽不止,洛老大夫说是那次病伤了肺脉,好不了,只能好好将养。但少爷一到冬天就喜欢喝酒抽烟,有好几回,他都咳出血了还是要喝,怎么劝也不听,我知道,他是痛恨自己,在折磨自己。心病还须心药医,范小姐,好歹你回来一趟,见见少爷,也算是了他一个心愿。再这么下去,我怕真的就要如少爷所说,他等不到你回来了。

    你不知道,有一年冬天,少爷喝醉了,我去帮他收拾,他突然就抓着我,含糊不清地说:丝娆,我怕,我很怕……我的身体自己清楚,早应该死了。我其实不是怕死,是怕等不到你回来,不能见你最后一面……

    我想,少爷肯定从不曾向你说这些,只能由我来说。你走之后,又再生了一件事,让少爷无法原谅自己。我曾向少爷誓不说出这件事,可如今我一定要说给你听。

    林龙飞离岛两年后,忽然来了一封信,不怀好意地嘲笑少爷,并说出了卓羽少爷的真正身世。

    当年桑小姐离开云家之后,生下的那个孩子不久就死机缘巧合看到了卓羽,现跟自己地孩子长得很像,就给了林龙飞一些钱,让他把那孩子从育幼院偷了出来。

    范小姐,林龙飞如此用心,到如今的地步才肯说出这个掩藏的事实,就是要让少爷痛苦,你怎么能顺了他的意?卓羽少爷和小姐已经因此枉断了性命,难道你和少爷也要因此葬送一生?

    老李敬上

    民国十一年十二月九日”

    丝娆俯身痛哭,引来周围的人窃窃私语。有人走过来询问,她也不理会,就趴着

    多么荒谬的误会,让两条鲜活的生命白白死去;多么可笑的执念,说到欺骗,林龙飞才是最可恨的一个骗子。

    她要回去!

    可是,一旦下了这样地决定,她又却步踌躇。回去又能怎样?破镜如何能重圆到当初光洁如新的时候?

    八年的岁月,无情如刀,他们之间,早已经“物非人各”!

    太阳的光芒洒在塞纳河上,在河面上泛起星星点点碎金之色。河面摇曳,那些碎金被搅成纷纷乱乱的一片,静静地随波流淌。

    一只白鸽在河上盘旋,久久不去,忽地一振翅,冲上云。



………【第一回 寒秋沉吟 往事不可追 青茔孤恨 七情只堪断(一)】………

    色沉重,放眼望去,窗外是一片浓厚如墨汁的黑暗,火车行驶时“轰隆轰隆”的单调响声,曼丽丝仍然望着窗外,脸颊上残留着泪痕。火车不时出一声长鸣——“呜呜……”,像是某个心碎之人痛彻心骨的哭声,扰得她刚平静的心又烦乱起来。

    沧芸还在睡,也许正做着甜蜜的梦,嘴角一直挂着浅淡的笑。曼丽丝不觉看向放在桌上的水杯,一咬牙,开了窗,将那个水杯掷出窗外。她奉了夫人之命,要取沧芸性命,但她面对沧芸,却无法狠心下手。虽然她很清楚,若被夫人知道她不曾完成任务,会有怎样的后果,可她还是不忍心。“你是比我有福之人啊。”曼丽丝轻轻一叹,站起身离去。

    沧芸在火车强烈的震荡中醒来,眼前都是提着行李准备下车的人。她微微一怔,随即就想到该是到了下关,要换乘渡轮过长江到浦口,再继续乘车北上。她四下寻找曼丽丝,不见人影,便随着人潮下车。

    出站不远便是码头,登船口有人检查火车票,一个浑厚的声音吼道:“都把车票拿出来,凭票上船,没有车票的不能上!”沧芸找出车票捏在手中,挤在人群中向前挪动。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骚动,检票人大声呵斥:“小鬼,没票就别想钻过去,滚开!”随着那人的话音,一个小小的身影被推倒在人群中,迅被人潮没了顶。“哥哥,哥哥!”小孩子童稚的哭喊声响起,“你快起来!”

    那团小身影竟然真的很快从地上爬起,哧溜几下又到了登船口。这时,沧芸也到了那里,只见那孩子拳打脚踢,拼命想要越过检票人拦着他的手。在他旁边,站着一个略小的男孩,眼角还有泪水,想来就是那哭着要他起来的孩子。

    哭了的孩子扯扯那孩子的衣袖,小声道:“哥哥,我们不去就是。”那孩子目光一寒,执拗道:“阿霖,原本我们只要离开上海,到哪里都没关系,可他不让我们上船,我们就一定要上去。”说着,那孩子挣扎得更厉害,竟一脚踢在检票人的腹部,趁他吃痛时冲了过去。“阿霖,快跑!”那孩子一面向前跑,一面回头招呼那叫阿霖的孩子。

    阿霖跟着就想冲过去,但检票人已然回过神,一把抓住他,向那孩子跑去的方向喊道:“小鬼,给我回来,不然我让你弟弟好看。”那孩子停住脚,回头愤然看着检票人,就是不肯过去。检票人扬起手,眼见就要打在阿霖身上,沧芸忙出声阻止:“跟两个小孩子计较什么,他们的车票我买了就是。”沧数好钱交给检票人,牵起阿霖的手,交到那孩子手中:“你是哥哥,怎么不好好照顾弟弟。”那孩子冷然看了看沧,一言不,拉着阿霖就走。

    沧芸微微有些惊愕,那孩子看人的眼神实在令她心惊,那完全不是一个孩子该有的。阿霖走了几步,突然回头对着沧芸笑:“姨,谢谢!”那孩子立即捂住阿霖的嘴,认真道:“阿霖,你记住,这世上再没有人会对我们好,真正对我们好的人,都已经不在了!”阿霖像是想到什么,脸上还带着笑,眼泪却一颗颗落下。他抽泣着问:“哥哥,是真的么?”

    “当然!”那孩子说得斩钉截铁,“我们的爹娘都死了,姨也被人害死了,只有叔叔还在,可是他被人关在监狱里,出不来!”阿霖哭出声来:“那怎么办啊,哥哥?”那孩子的眼睛这才闪出一点暖意,安慰道:“怕什么,你有哥在!”阿霖破涕而笑,道:“哥哥,我饿了。”那孩子道:“跟哥上船,哥带你去吃好吃的。”

    沧芸很是奇怪,那俩孩子买不起火车票,又哪里会有钱去吃好吃的,正想叫住他们,给他们一些钱,却见他们在人群中一钻,没了踪迹。她只好作罢,上船略作收拾,就在舱中休息。

    不大一会儿。外面响起喧闹之声。阿霖惊惧地哭喊声传进沧芸耳朵:“不要打我哥哥!”沧芸迅出舱。看外面究竟生了什么事。刚一出去。她就见甲板上围着一群人。指指点点不知在说什么。走上前。拨开人群进去。她才看到阿霖跪在地上。不停向两个毒打他哥哥地男人哀求。

    沧芸扶起阿霖。质问那两个大汉:“你们怎么能这样打孩子?”其中一个男人道:“这小子偷我们地钱。难道不该打?”阿霖急急道:“姨。哥哥是为我才去偷钱地。”沧芸道:“就算是他偷了你们地钱。叫他还给你们就是。打他做什么!”她不觉看向那孩子。他地脸颊肿起。嘴角乌青。可眼底却是一片凛然寒意。

    “这位小姐。我们也不想打他。可这小子说什么也不肯还钱。”另一个男人颇为无奈地指了指那孩子地手。“你看。也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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