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大明十二年》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梦回大明十二年- 第7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幌胍飧龊⒆樱惆颜庖┤茉谒校戮涂梢涣税倭恕

“这药是叔大随信一并留下的……我找大夫瞧过了,是分量正好的堕胎药,可以打下你的烦恼,也并不会对身子造成损害……”李成梁的语声很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一样,“……没了这孩子,你还是可以过正常的生活。就算没有叔大的托付,我……你与如松这样投缘,我一样会待你如亲妹。你钟情于付云胪,我可以风风光光把你嫁于他,绝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慢待。”

安媛紧紧攥住那纸包,仿佛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她心中忽然大恸,瞬时领会过这小小纸包的分量。因为铃儿的死,她决意不会原谅他,他却用这样的法子让自己记住了他,永远不会忘记。他怕自己不会要这个孩子,便以自己的性命相殉,留下这一页信笺,让自己决计恨不了他。至于这个纸包里的药,是要她亲手决定是否结束腹中孩子的性命……叔大,她默默地想,你对我何其残忍。

风轻轻透开一点轩窗,淡淡的雪花飘落进屋内。一片素冷清净的白茫中,她隐约可以瞧见窗外清冷的竹篱下,有青碧的藤萝蜿蜒漫开。那颜色,分明与他的衣衫一致。

仿佛还是初相见的一弯碧水边,他独自吹着箫管,她默默的听。

仿佛还是大雪的那个元宵夜,那夜色与今也并无甚不同。厚厚的雪覆满地上,满天火树银花里,他负着她一步一步地向前行着。她依在他宽阔的背上,心忽而少了一跳。彼时的言语,彼时的心情,早已错落不见,遗下往事悠悠,是否空余恨……

恍惚间,仿佛还是在深宫院墙的岁月,他还依旧站在身后,淡淡的握住她的手,微微皱起眉头徐徐说道,“……人都是会变的,不值得为别人的改变伤心流泪。”

再也没有这样的语声了。

她爱过,爱的透到心里。他送过她《玉子谱》,她珍而重之的藏着,以为是长相厮守的誓言,此生愿不负君。可她亦恨过,恨得咬牙切齿,十八道岭上她知道了铃儿的死因,那一刻她恨得心都扯痛,恨到这生再不愿看到他。

若没有恨过,怎知爱是有多深?

若没有失去,又怎知那曾经相守的日子多么圆满。

但此刻,就如同一切被抛开的爱与恨,情与愁,都失去了意义。岁月与她,都只是刻骨的割裂与牵痛。

他不在了。

再也无什么要惦记。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李成梁静静地瞧着她,看到她眸中晶光闪闪,忽然问道,“你对叔大,并不是无情的吧。”

安媛微微侧过脸去,满目的萧索清凉与无味。薄薄的纸包在手中握了一瞬,便轻飘飘的被抛落在地上。

119

“爹爹,你们在说些什么?”不知何时,如松静静地站在门口,一双纯净清澈的眸里却不知何时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李成梁回头见他,微微有些尴尬,“你怎么在这儿?”如松慢慢递过手里的一个卷轴,低声道,“王先生让我把这画送来。”李成梁接过卷轴,微微展开一角看了一眼,颔首道,“恩,你去告诉元美,就说我收到了。”

如松含糊的答应了一声,磨蹭着走到门口,忽然回身又道,“刚才我过来时,在门外瞧着索秋……索秋姨娘了,她眼眶红红的,好像哭过一样。”

李成梁点了点头,温言道,“知道啦,快去温习功课吧。”待如松走了,李成梁一时也寻不出什么话来说,他轻轻捡起地上的纸包,郑重的收好,一手拿着卷轴,斟酌道,“你若已经拿好了主意,要生下孩子,就该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不要轻贱了自己。”

他见安媛目光井然,又笑道,“不说这些烦心的了,喏,这幅画你见过么?”说着他小心翼翼的展开了手里的卷轴。

一幅繁丽大气的市井画卷赫然展现在面前,安媛的目光不经意的一扫,顿时震惊的屏住了呼吸,她脱口而叫道,“《清明上河图》?”李成梁点了点头,和颜悦色道,“你果然有几分见识。”

“这幅画怎么会在你这儿?”安媛一边看画,一边问道,目光却并不从画上移走,只见眼前屋舍紧致,村桥蜿蜒,人世百态,一一摹尽,盖都是一幅喜庆而温和的尘世景象,卷首有章,这是宋徽宗的印鉴。李成梁瞧她看得出神,忽然信步走到书房的一侧紫檀木格处,从柜顶又取出一个镶玉错金的檀木匣子来。他轻轻打开匣子,却又取出了一幅画卷,徐徐展开,轻声说道,“那你再瞧瞧这幅画。”

“又一幅《清明上河图》?”安媛不免有些震惊,虽然早已听闻此画自问世已有至多摹作,但多是明眼可鉴的伪作。但眼前两幅无论纸色,画工却全都一样,乃至画上章印卷尾题字亦完全相同。这画卷她曾在故宫八十周年大庆时见过一次,彼时隔着厚厚的展柜,兀自看得废寝忘食,可眼前这两幅画分明与那时记忆中的真迹完全一致。

“这画的来历说起来就话长了。”李成梁叹了口气,缓缓说道,“说来此事还和我的一位故友有关。此画自从宋末从宫廷流失后,几百年来辗转飘零,不知易过多少人之手,到了本朝,却落到了我的一位故友手中。”

“你那故友可是姓王?”安媛骤然想起那晚在屋外听到的话,想起给自己治病的大夫王元美来。

“正是。”李成梁眸中精光一闪,瞬时又黯然道,“王忬王大人与我是忘年之交。他许多年前以兵部右侍郎代苏辽总督,曾是我的上司,王大人年长我许多,却并不嫌我位卑粗鄙,常常与我推衍兵法,十分信任。这份知遇之恩,我是没齿不忘的。这幅画,也是那时在王大人的军帐中见过一次。”

安媛微微咂舌,“王忬大人身为武将,竟然可以得到这样的国宝,也不知是福是祸。”

李成梁微微摇头,“王大人是御史出身,只是心挂国事不宁,才投笔从戎做了武官。他老人家饱读诗书,为人方正,和我们这些行伍的匹夫是不同的。”他沉思了一瞬,又道,“王大人得到此画也有些因缘际会的缘故,具体我也不得而知。王大人得了这幅画十分的喜爱,日夜都带在身边,常常展开细看。但当时奸贼严嵩知道国宝在王大人手中,这老贼垂涎宝物,几番借着由头来索要。王大人怎会给他。老贼因此怀恨在心。”

安媛想起严嵩的手段狠辣,有些不寒而栗,忽而又想起欧阳夫人来,顿时又有些伤感,只听李成梁愤然道,“三十八年,俺答进犯张家口,滦河以西尽皆高级。王大人率部亲至遵化、玉田抗敌,谁知,谁知老贼竟然在圣上面前进谗言,陷诟王大人通敌卖国。他伪造了王大人与敌的书信,圣上不辨是非,竟然在阵前便叫人诛了王大人。”他又是激愤,又是伤感,续道,“那时我在辽东练兵,只是一个小小的都尉。接到了邸报便快马加鞭赶去潘家口,可等我赶到时,只见到王大人的一具尸身被抛在荒郊,旁边伏着他的幼子元美哀哀痛哭。”

“可怜王大人为官清廉,家中只有数亩薄田,再身无金帛财务。我见状不忍,当了长剑才凑了些棺材钱,为王大人打发了身后事,又送元美回家上路的盘缠,也算尽一份心意。谁知严老贼贼心不死,隔了这几年不知怎的又想起这事,竟然催到太仓王家去索要此画,王夫人几年前早已哭瞎了眼,含恨而死。家中只剩元美一个独子,他被逼不过,这才带了画来找我的。”

安媛心中不忍,叹道,“严氏早已失宠,几番被皇帝斥责。严世蕃也被遣回了原籍。他们怎还能这般猖狂。”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李成梁目色阴沉,恨道,“何况严氏经营朝政多年,朝中爪牙众多,太仓知县便是他的亲侄子。”

“所以你们就想出了这个李代桃僵的法子?”安媛的目光长久的停留在两幅画上,轻声说道,“元美珍藏原画多年,世上只有他能摩出一模一样的画来,你们预备以假画混淆真画献给严嵩?”

“正是。”李成梁不动声色的说道,“听如松说,你在书画一道上颇是精通。那以你看来,这两幅里若有一幅是真迹,该是哪一幅?”

卷前宋徽宗的题跋,卷中几方藏印清晰,比之她后来看的故宫展出的真迹,这两幅画还是微微有所不同的,明显少了许多题跋和印鉴,但她很快想到,那必是明代以后的人所提。眼前的两幅画区别到底在哪里呢?她的目光漫无目的的在画卷上扫视,微微抬头时,却迎上了李成梁略带玩味的笑容。

“这幅是假的。”安媛忽然指着左边的一幅说道,声音虽轻,却很坚定。

“哦?”李成梁的目光扫视了那幅画,有些怀疑道,“你如此肯定,究竟有甚缘故否?”

“这两幅画墨色笔致都如出一人之手,便是从纸张上看,也根本毫无破绽可言。唯一的破绽,在这里。”安媛用手指了指画面上的一个地方,李成梁循着她的手指瞧去,瞬时脸色大变。

120

隔了几日,付云胪依旧常来看望安媛,隔三差五的送些小玩意来讨好,十分地殷勤。李成梁并没有太过阻拦,只是有一次碰着付云胪时淡淡的提了一句,舍妹的身子不好,没太多精神应酬外人。然而这样的话也没阻着付云胪的兴头,明面上去看安媛是不成了,暗地里依旧是叫如松常常地送东西去。

天气一日比一日寒冷,瑟瑟的颇有秋意。许是因为有孕的缘故,人也愈发变得困顿起来。下午安媛斜倚着床上看了一阵子书,到了傍晚,瞧着窗外的月儿一点点爬起,她连晚饭也没用,却昏昏沉沉地睡了去。

当她再醒来时,只见满眼的星光闪耀眼前,闪烁而迷离的光影跃入眼帘,仿佛置身太虚幻境之中。她顿时惊呆了,用力的揉揉眼睛,以为还在梦中未醒。

“你可喜欢这个?”猝不及防的耳边有人轻声道,她转过头只看见付云胪清秀的脸庞近在咫尺,也许因为太过紧张,他的脸上隐隐有些发狂,额上也浸出了细细的汗珠。

安媛倒抽了一口凉气,总算清醒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