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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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川-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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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琴一慌,起身追赶,却不想那年轻人步履轻快,已将她甩了好一段距离。素琴懊恼,只得扯着嗓子喊道:“公子,方才那只曲子叫什么?”
  “你愿叫什么就叫什么吧。”前方远远传来悠扬的男声。
  “那公子可会再来?”素琴继续道。
  前方白色的背影并未回头,只是远远挥手:“随缘吧。这乱世之下,京城早晚要变天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任川纪事(二)

  任玉晗第一次见到任川的时候只有十六岁,那时她还只有一个没有姓的名字“玉晗”,那时她还是京城第一歌舞坊中最红火的舞女。而任川,年方二十,是朔方王麾下的大将军,统领三军,刚刚攻破京城,正是春风得意之时。如果换个性别,这该是多少佳人的春闺梦里人。
  那一日,朔方王为庆祝攻破京城,在皇宫大殿里宴请全军,特意请来京城第一歌舞坊来助兴。作为京城第一歌舞坊最红火的舞姬,玉晗自然是要上台跳舞的,跳舞不说,还要给首席的将领们包括朔方王在内斟酒。
  玉晗就是在那时见到的任川。
  她穿着火红色的无袖舞衣,摆着雪白的藕臂在台上跳舞的时候,隐隐感觉到一道专注的视线一直在自己身上。她借跳舞的契机朝台下望去,一眼就看到了任川。高高束起的头发,因长年行军而晒成小麦肤色的脸上,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毫不避讳地与她对视上,漆黑的眸子宛如一口幽幽的井,似在引诱人沉沦。
  玉晗就那么陷了进去,只是因为那一眼。
  后来斟酒的时候,按理说,作为最当红的头牌,玉晗应该去给坐在最高处的朔方王斟酒。然而,她端着酒盏毫不犹豫地去了左手边的第一位——传说中攻下京城的大将军任川的位置。本该给任川敬酒的姑娘去给朔方王敬酒了,那姑娘笑的满心欢喜,一心以为自己是上天的宠儿。
  方才在舞台上目光那么赤|裸|裸地追逐着她,现在下来给她敬酒,那大将军却看也不看玉晗一眼,只是垂着头一杯接一杯的喝酒。
  玉晗在给她满到第八杯的时候就不肯给她倒酒了,任川见她不愿意倒也没说什么,只是仍然低垂着头。后来宴席进行到中途的时候,任川离开了庆功宴。坐在最上方的朔方王看着任川离去的背影,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稳稳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宴席很热闹。这是必然,任谁打了三年的仗,终于功成名就活着回来的时候都不免心情放松,想要好好乐一乐。所以基本没有人留意到任川的离去。
  但是玉晗知道,她不仅知道,她还追了出去,根本不理会身后乐坊妈妈的呼喊。
  大殿的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豆大的雨点敲打在地面上,雨落之声清晰可闻。然而任川却视而不见,径直走入雨中。
  “大将军!”身后传来女儿特有的娇嫩的呼喊。
  任川停住了,却没有回头,任雨水浇灌在她的身上,打湿了她全身。
  玉晗匆匆忙忙拿着伞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任川仿佛自虐一般的光景,浑身湿透,却岿然不动,好似与这天与这地与这雨融为了一体。
  玉晗正要冲进雨中为任川打伞,却听见一道沉稳的男音自前方传来:“你不该跟过来。”很笃定的语气,玉晗却听出一点点悲哀。
  “大将军……”玉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站在那里喃喃自语道。
  “之前有一个女孩儿跟在我身边服侍我,她原是个城主的女儿,十指不沾阳春水,怕苦怕累怕死。但她仍然坚持要留在我身边,伴随我行军打仗。”任川仰起头,任雨水冲刷着她的脸,打开了话匣,“后来她死了,在我攻进京城的前一夜被敌军逮去,之前的那个皇帝知道她是我身边的人,就让手下的士兵们玩弄她,将她奸辱至死。”
  一阵停顿。玉晗仍然站在原地看着任川。
  “第二天我攻进京城,一箭将那皇帝射下马。我学过医术,精通人体,抓住他后立马用匕首扎进他几个穴位,再一刀砍断了他下半截脊椎,让他从此瘫痪,受锥心之痛,涕泗横流而不能自理,每日生不如死。”任川淡淡道,然后转过话锋,“她跟你长得一样美,如果不是遇见我,她本该嫁为□□,相夫教子,有个幸福美满的生活。可是她遇见了我,落得如此下场。而你,”
  任川转过身来,面上水波横流,也不知是不是雨水冲刷所致。她的声音很平静,却有一点淡淡的悲哀:“你看着我的眼神跟那时候她看着我的眼神一模一样,看见你我不免会想到她,所以今日有些冲撞,还请这位小姐见谅。”语罢,任川朝玉晗深深鞠了一躬,转过身去就要走。
  “你之前说了那么多,现在就为了跟我说这?”玉晗朝前面那道人影大喊,秀气的眉毛倒竖,点漆大眼几乎喷出火来,“既然知道我对你的心思和她对你的一样,为什么不像留下她一样留下我?”
  前面那道人影一顿。
  “还是说你怕我跟着你也落得如此下场?我听你的话,你保护好我,不就行了。”玉晗再接再厉地喊道。
  “我无法回应你们的眼神,我还不是能在这个世间长留的人,更没有完全的把握顾得了别人的生死。”任川道,平静地拒绝,“我不想再欠换不了的人情债了。你不该跟过来的,外面雨大,你回去吧。”语罢,任川冒雨继续前行。
  “你……”玉晗气极,当下什么也不顾,直接冲进了大雨里,“那我自己保护我自己,不要你管。你让我留在你身边吧,我说不定还可以成为你的一颗棋子,为你发挥更大的用处呢。”
  华疏乌眉第一次见到任川是她二十二岁那一年。
  那时皇宫被皇长子麾下的大军攻破,华疏乌眉正独自站在大殿阶上。掐指算来,那时她已在深宫中呆了七个年头。华疏乌眉是无所谓国破国不破的,她是女儿家,没有那么多权谋的心思。而且她来到宫中本不是自愿,很早很早以前,华疏乌眉就厌倦了深宫处看似繁华实则萧索的生活,她日日盼望着解脱,哪怕一死也好。可惜那高高在上的君王无时无刻不派人盯着她,她连一点秘密也不能为自己留着。哦,不,还是有一个的,一个从小的玩伴,眉目俊朗的少年,曾说将来要娶她。可是那少年早早就搬离了那个国家,不知道去了哪里。
  就在她独自沉思的时候,金戈铁马之声已经传来。她转头,其实那是一幅很美的画面。她身着曳地的水红色长袖衣裙,满头朱钗,金光璀璨,盈盈一回眸,传说中绝世的美貌就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下。
  可惜那群士兵们早就被激昂的情绪主宰了神智,根本看不到这美貌,只是一个劲儿的喊着杀掉那个“祸国殃民的女人”之类的,手中的兵器蠢蠢欲动,想要尝一尝那台阶上的美人儿的血液是否同她的外貌一般甘甜。
  站在军队最前面的不是所谓的皇长子,而是一个华疏乌眉从没见过的人。那人一袭黑底金蟒袍,袖口边秀有卷云纹。一头乌黑的秀发被高高束起,白皙的棱角分明的面容上一对剑眉,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漆黑的眸子正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真奇怪,明明自己才是站在高处的人,那人的眼神却给自己一种自己屈居下位,任对方打量的错觉。
  那人只是一挥手,全场原先激烈的气氛就安静下来。
  对面的人不紧不慢地走过来,一步一步稳稳当当地走上台阶,站在自己面前。华疏乌眉本也想逃,可看着那人的眼睛就好像被施了定身术似的,动也动不了。
  那人站在自己面前,近距离观察下,这人漆黑的眸子像一口幽幽的井,里面倒映着两个小小的自己。那人端详了一会儿,忽然嘴角恶劣地一钩,低沉的声音就传入自己的耳朵:“果然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看来我不枉此行。如果我是商国国君,有如此佳人在伴,怕也要夜夜笙歌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任川纪事(三)

  天空暗沉沉的,雷声在低垂的云层间轰隆作响,带着撕裂一切的力量。豆大的雨点密密地砸落下来,带着千军万马的磅礴气势,雨落之声清晰可闻。帐内帐外皆是一片光线暗淡,偶尔灼眼的光芒一晃而过,不用看便知是天际一抹红亮的划破云层的蛇形闪电。
  其实现在已经入秋,但不知为什么还会有这等阵势的暴雨出现。天气反常,本就是不可避免的一件事。
  雨水冲刷着伞面成股成股地流下,交织成一个个小型的水帘。
  “你猜猜任川这时候会干什么?”李容真笑问,凭他俊美的容貌,这一笑还真有些风流婉转的意味。隔着细密的雨幕,他的面影有些模糊。
  罗亮打趣道:“毕竟是个女人么,总不会害怕的呆在被子里不出来了吧。”
  两人大笑起来。
  待行至任川帐前,李容真掀帘而入,顺手便将伞晾在一旁。后进来的罗亮还不及放下伞便朗声道:“任川,我和朔方王看你来了!”
  然而两人并没有听见任川的答话,倒是姚盖一脸忧心忡忡的走了出来。
  “怎么了?”李容真见他这副模样,眉头微微皱起。
  姚盖拱手恭敬道:“大将军她……她出去了。”
  “去哪儿了?”李容真倒没有太惊讶,他知道任川一向很关心士兵,这样的天气去看看士兵怎样也很正常,他现在只想把任川找回来。
  “她出城了。”姚盖硬着头皮回答。
  “什么?!”罗亮很惊讶,道,“这样的天气她出城干什么?她还要不要命了?”
  李容真的神情有些凝重:“你怎么没有陪着她?她出城的时候都有哪些人跟着?”
  姚盖犹疑了一下,最终还是道:“大将军今早看见天色灰暗便说必有暴雨,叫我小心查看下士兵,提醒他们做好保暖工作。然后她就拿了把伞说要出去赏雨,叫我不要跟着,她喜欢一个人呆着。至今已经一个时辰了。”
  现场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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