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如屑(校对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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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香如屑(校对版)-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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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
  颜淡想也不想:“这个简单,路上看见商旅人,打劫他们的就好。”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远处响起马车轱辘转动的声响,不一会儿就到了身后。
  
  只见那辆马车从身边掠过之时,慢慢地停了下来,在前面拉车的四匹俱是清一色的骏马,连赶车的那个黝黑汉子身上的衣料也极好,这就好比在身上写了几个大字“我很有钱,快来劫我”。只可惜颜淡现在这样,只有别人来打劫她的份,而唐周不动手,她也没这个胆气逼他去干。只见马车车帘一掀,帘后露出一双毫无波澜的、淡然的眸子。
  一个姿容秀丽的女子从车上跳下,语音婉转:“唐公子,我家公子请两位上车一聚。”
  颜淡只道唐周必定会推拒,谁知他竟然一口应承:“如此多谢了。”等到那个姿容秀丽的女子伸手来扶她的时候,她只觉得愈发伤感:这样大的力,一看就是练家子,她现在连个凡间女子都比不上。
  马车的主人坐在里面,手上拿着一只青瓷茶杯,手指修长有力。他向着唐周微微颔首,便转开视线,直勾勾地看着另外一边。
  颜淡顺着那人的目光看去,正对着另一面挂着绣毯的车壁。她看着那张绣毯许久,除了发觉这上面的绣线丝绒都很好、是沂州特有的绣法,再没有觉得有什么特异之处。她回过头看着那人,对方还是看着绣毯,不知在想什么。
  唐周轻声道:“这位柳兄同家师颇有交情,时常来找我师父对弈。”
  颜淡立刻压低声音:“那位柳公子的棋艺是不是很烂,每回都输,但是又觉得很不甘心,于是时常会来找你师父下棋?”
  唐周沉默了。
  之前扶颜淡上马车的那个女子微微笑道:“姑娘说的都大致不错,只是有一点说反了,那个棋艺很烂、每回都输,却又觉得很不甘心的,其实是唐公子的师父。”
  颜淡肃然起敬,在她想来那种弈棋高明的,往往都是世间难得的聪明人,运筹帷幄、走一步算三步。她带着同刚才很不一样的心态去看那位柳公子,结果对方一动不动,依旧看着对面的绣毯。
  颜淡只得再仔细去看那块壁毯,除了发觉某个角落有一针织错了,还是没有看出什么特别之处,顿时很茫然。
  
  那位柳公子名维扬,字思退,柳州人士,喜好游历五湖三川,年初时出行去幽州,现在方才返家,顺道去探望唐周的师父。
  这些都是他的随身女侍絮儿说的。
  而此时柳维扬半靠在软垫坐着,手上端着茶盏,抬手揭开盖子,衣袖微动,将浮在水面的茶叶轻轻吹开,慢慢地、优雅地喝了一口,更加显得高深莫测。颜淡却知道,就算是给傻子一个杯子,教他观茶色品茶味,也没有人能看出他是傻的。
  絮儿轻声道:“公子,前面是安平镇,是要下车打尖,还是让人把菜肴送到车上来?”
  柳维扬抬起眼,微微一点头。
  马车一个颠簸,颜淡来不及坐稳,咚得一声撞在车壁上。
  絮儿低着头,温温柔柔地说:“絮儿明白了。”
  颜淡忍不住问:“你究竟明白了什么?”
  絮儿微微笑笑:“我家公子说,他想下车打尖。”
  “你怎么知道的?”
  絮儿神色茫然,好像很不解她为何要这样问:“因为我家公子点头了。”
  颜淡完全放弃了,缩回角落里。唐周看了她一眼,不说话。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马车慢慢地停下来了,絮儿掀开车帘往外一看:“安平镇到了。”
  颜淡小心地下了马车,在实地上走了两步,方觉原本肿起来的脚踝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说起这件事,其实还是要多谢柳维扬的。唐周说起要去镇上找跌打大夫,那位柳公子二话不说伸过手来一把抓住她的脚踝。颜淡敢指天发誓,在那一瞬间她绝对听见自己的筋骨发出了一声清脆悦耳的“咔吧”,足足有半盏茶功夫,她都沉浸在那种明明剧痛难忍却连叫都叫不出的状况。
  颜淡从此再不敢正眼看他,这个人,绝对比唐周还狠。
  四人走进镇上的酒楼,絮儿一直跟在柳维扬身后,待在桌边坐下之后,絮儿还是站在柳维扬身后。颜淡猜想这位柳公子的身份必定很不寻常。柳维扬,柳州维扬,爹娘都不会懒成这样,把两个地名一合,就算是子女的名字了吧?
  柳维扬看着唐周,低声道:“唐兄,你来点菜罢。”唐周摇了摇头,推辞道:“还是柳兄来罢,叨扰许久,这顿当由我相请。”
  柳维扬微一颔首,用低低的、入耳舒适的声音报了几个菜名。颜淡第一次听见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个字,心中触动莫名。
  只是这顿饭吃得委实无趣,将食不言寝不语发挥到了极致。柳维扬点的菜是好的,这家酒楼大厨的手艺也是好的,只是吃饭的人太过无趣。而在铘阑山境,绝对不会出现这种事情,慢慢就养成了一天不说到一百句话就难受的习惯。
  之后错过了宿头,只能在田边夜宿。颜淡煎熬了一整天,除了絮儿会回答过她几句话之外,她又不想和唐周说话,柳维扬估计一年到头说过的话还不超过五十句,而那位黝黑的车夫和他家公子一样也是锯嘴葫芦。
  颜淡熬得难受,只得去远处走走。
  晚风拂过水田,带来一阵泥土味道,银白的月挂在田边,安详而安静。这时候还是春日,如果到了夏,大概还会有虫鸣之声,更有别样滋味。
  颜淡沿着田间小路走了几步,忽见一道灰色的人影窜出来,不由往后退开几步。那人和她打了照面,两人俱是一怔。颜淡看着那人就觉得异常眼熟,立刻就想起来:“你——”那人抱住脸,一边逃窜一边大叫:“不是我,不是我……”
  只听一声风响,唐周衣袖翩翩,衣襟带风,从那人头上掠过,剑鞘一划,将那人点到在地:“说,沈家那场大火是不是你放的?”
  那人立刻赔笑道:“我怎么会去烧自家宅子呢?”
  此人竟是沈老爷。
  颜淡走上前,微微一笑:“既然庄子不是你放火烧的,沈姑娘一定就是你害死的了。”
  沈老爷苦笑道:“姑娘莫要说笑了,我怎么会去害自己的亲骨肉啊?”
  颜淡铮的一声抽出唐周手上的长剑,这才发觉这把剑实在太沉,她踉跄一下,险些对着沈老爷的脸一剑劈下。唐周在身后扶了她一把,剑身一偏,正好钉在沈老爷的脸边。沈老爷吓得冷汗涔涔,好声好气地商量:“颜姑娘,小心,千万小心,手莫要抖。这把剑太沉,还是让唐公子拿比较稳妥。”
  颜淡微微嘟着嘴:“你还胡说,沈姑娘才不是你的亲生女儿。”
  沈老爷干脆得回答:“是,怡君的确不是我亲生的,但是我一直待她如己出。就算她有时候又疯又傻,我还是待她如此。我怎么可能会害死她?”
  唐周拿过颜淡手里的长剑,慢慢道:“这样说来,你该是知道这凶徒是另有其人了?”
  沈老爷立刻闭上嘴,脸色灰白:“哪里有什么凶徒……这天干物燥,失火也不算什么奇事,你何必……”他看起来是害怕得厉害,不论唐周问什么,都闭口不说话。
  唐周叹了口气,只得还剑入鞘。忽听颜淡语音带笑,温温软软地开口:“你真的是不打算说实话了?那也好,之后你千万不要招供呦。”她憋了一天,没人陪着说话,难得有人送上门来,自然不能轻易地放走了。
  沈老爷干脆闭上眼,打定注意不理睬他们了。
  颜淡蹲在他身边,悠然道:“本朝有位大人对刑法很是精通,官拜刑部尚书,在他手底下从来没有人敢不招的。这位尚书大人姓迟,叫迟钧,你听过没有?”她点着对方的眼皮:“迟大人说啊,挖眼珠算什么,要把眼皮割干净但是眼珠还在,那才叫本事。”冰凉的手指从眼皮上滑到鼻子:“割鼻子有什么了不起,要割得正好,还能和从前一样呼吸才好。而舌头留着却没什么用,拿掉了也免得叫喊太凄厉。”
  颜淡笑眯眯的:“你知不知道什么是活剥?听说把人放在火上烤到三分熟,然后皮肉就会松动,只要刀隔开一点,再一揭……”沈老爷睁开眼睛,颤声道:“我说,我全部都说出来!”
  颜淡轻摇手指:“不不,你还是别说。师兄,你去点一堆火,我们来试试看活剥之刑到底是不是和那位迟大人说的一样,然后再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割。”
  沈老爷颤声叫道:“沈怡君和我同是……的手下,我们都是听他的命令行事。唐公子的魂魄纯净,如果能够弄到手,就不用再受制于人。我们都想要……结果才会……那个人却发现我们起了异心,所以、所以……”
  唐周轻声道:“你说的那个人是谁?”
  沈老爷眼睑抽动,发出几声喉音,却说不出口。
  颜淡叹了口气:“看来还是先弄一堆火来,边烤边说。听说人皮被揭下来后,里面的肌理还是完整的,经络脉动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你一定很想看吧?”
  忽听几声咳嗽,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农从田边走过来,叼着旱烟管,背着手慢悠悠地走过来。唐周将沈老爷往路边的灌木丛中一拖,拉着颜淡退到五步之外的草丛中。颜淡叹息:“前日被当成凶犯,这回又要当小贼。”
  唐周压低声音道:“你对那些刑法倒是熟得很啊。”
  颜淡轻轻一笑:“我对迟大人神交已久,幽冥地府中那些断手断脚的鬼魂一直惦记着他的好处,我连着听几天耳朵都要生茧了。古往今来,论起酷吏,他应算是第一人了。”
  唐周不知她是在胡说八道,还是在说大实话。说话间,那老农慢吞吞走过去,一边吸着旱烟,夜色中可见烟管上火星微红。忽然有一道微光闪过,快得几乎看不真切,唐周立即上前几步,拨开灌木:“糟了!”
  借着清幽的月光,颜淡也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沈老爷眉心赫然有一点致命伤,伤痕血迹未干。两人沿着老农走过的田间小路追过去,只见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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