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事长》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理事长- 第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赵静雅是两天前去西府市参加全市农业工作会议的。议程昨天就完了,因为她是刚从南片对调过来的西川县首任女县长,会后,市长单独约她谈心,对西川当前的工作进行了商讨和指导。本来,市长中午请她吃饭,赵静雅因担心刚接手的一大摊工作,话刚谈完就急匆匆返回了县城。 
  这时,政府办文书大概听到了动静,进来打了个招呼给两人倒上茶水。赵静雅握着水杯对马良说:“有什么事儿这么急,说说看。” 
  马良从衣兜里掏出韩民义的那沓发票,翻弄着说:“残联的老韩,都住院一个月了,可医药费没处报呀,县残联没得经费无能为力,民政局说残联单列出去了,不报。我实在没办法了,只好硬着头皮来找您。” 
  赵静雅望着面容憔悴的马良,从那双满是血丝的眼中,就晓得几个医药费已把他整得不轻。在从副县长到县长近十年县级干部任职经历中,赵静雅从没见过下属部门为报销医药费找到县长头上的事儿。像所有县级主要领导一样,无论从工作程序还是心理上来讲,都很反感下级部门动辄伸手要钱。县政府又不管钱嘛,大小经费归财政统管。可中国政界似乎已形成一个不成文的潜规则:财政部门把钱捏得死死的,没得主要领导的批示,一分钱不敢私自动用,这不仅无形中膨胀了领导干部们的权威,也把许多本来可以由下面做主的事务推到主管领导头上。说穿了是怕担事儿! 
  赵静雅呷了几口茶水,从马良手中接过发票,只翻一下就随手搁在桌上:“你就是县残联新上任的马良呀?!咱们算是头回见面吧?”见马良点点头,赵静雅漫不经心地说:“就这么点事儿打上个电话不就行了嘛,哪用得着瞎等?!”言罢,赵静雅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追问道:“噢,我来西川这段时间,好像还没接到过残联的电话,怎么回事儿?” 
  赵静雅平易近人的朴实话语,一下消融了马良心头的顾虑。马良抬起头,望着年轻的女县长:正午的阳光从阔大的落地玻璃窗一览无余地泄进来,给坐在办公桌前的赵静雅周身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那小巧匀称的身材,眉清目秀的五官,浑身上下充溢着一往无前的生命活力。 
  马良定定神,老实着说:“赵县长,我刚到县残联上班,实不相瞒,残联的办公电话已停机两个月了。” 
  赵静雅惊得睁大了眼睛,她干脆站起来在办公桌前踱着步子,甩动双臂,极力稳住自己的情绪:“照这么说,县残联的问题不单单是这几个医药费吧?!” 
  “是的。残联的工作得县里支持,要不然我纵有三头六臂也收拾不了这个烂摊子。” 
  一个政府下属的科级单位,连电话费都付不起,这让一县之长的赵静雅实在是难以理喻,想想自己到西川两个月了,没去过残联一回,也没问过残联这块工作,赵静雅的心头涌上一种深深的负疚。这一刻,她真切地感到,一个主管领导人不经意间的小小忽视,会给下属整个单位,酿成多少棘手的难事啊! 
  赵静雅在感叹万端中,似乎被一种强烈的责任感驱使着,果断地走向办公桌,抓起电话,拨通了政府办公室,听了许久,那头仍是一串长长的忙音,她板着脸瞧一眼墙上的挂钟,随即冲马良笑了:“你看,下班时间早过啦,只能等到下午了。” 
  马良咧咧嘴,无奈地站起来,对领导们这类客套的推辞,他再熟悉不过了。 
  赵静雅从马良失望的眼神中,似乎推测出了下属内心的失落感,她对将要跨出房门的马良说:“马良同志,虽说残联这一摊不归我管,但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残联的问题下午一定给你满意的答复!”
  目送着马良壮实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尽头,赵静雅返回身,拿起桌上的提包打算回家。刚走两步,突然记起了什么要事似的,折身拿起了话筒…… 
  

理事长 十

  县委书记肖华一搁下饭碗,就关掉手机回到卧房,开始他雷打不动的午休。时令虽说已秋末冬初,但老天爷打秋里没落一场透雨,被秦岭和千山夹峙着的西川县城,依然闷热难耐,让人周身生出莫名的疲困。 
  五十六岁的肖华中等身材,体态臃肿,像大多数到这般年纪的领导干部一样,肖华也是在不知不觉中胖起来的。暴凸的将军肚撑起了前襟,浮肿的脸颊挤得双眼成了两条眯缝,下巴早与脖子连成一体,谢顶的前额,泛白的有空角,以及额颅上两块显眼的褐色老年斑,都在无言地预告着:这个生命已走向了衰老! 
  是啊,老了,月缺星移,人老树衰,这是芸芸众生皆无法抗拒的自然规律。作为土生土长的西川人,肖华从最底层的乡镇干部,一步步熬到县委书记的职位上,三十多年的摸爬摔打中,经见了多少的风风雨雨,走过了多少的坎坎坷坷,承受了多少的屈屈辱辱,浮浮沉沉,升升降降,一路走到了今天,真是往事不堪回首啊!每每想起不少一同参加工作的同事,只干到科级局级便隐退二线,而自己仍处于西川县权力峰巅,肖华就很知足。虽说官场如生活,同样地没有止境,可面对年龄,面对政策,这两个任何人皆无法逾越的钢铁般的横杆,任何努力只能是徒劳。 
  一个人如果满足于现状,就会淡漠一切。肖华虽说仍是西川县一把手,但县委的日常工作他大部分推给了几个副手,安排让他出席的大小会议能辞就辞,实在推托不了就去应付一下打上个照面,顶多说几句老生常谈的客套话,反正他已经做好了随时隐退的打算,就让年轻人趁早锻炼锻炼吧。 
  肖华正仰躺在床头眯缝着,客厅的座机电话尖叫起来,随即老伴呼叫:“老肖啊,找你的。” 
  西川党政干部都晓得肖书记有午休习惯,一般这时辰不会轻易打扰,除非出了人命,抑或市里有紧要事儿。 
  肖华极不情愿地挺起一身赘肉的躯体,趿拉着拖鞋,慢腾腾地挪到客厅,双手使劲儿抹两把眼睑,这才拿起话筒:“喂,我是肖华!” 
  “肖书记,实在对不起,打搅你午休了。我有个急事想请示一下。”
  听出是县长赵静雅温和圆润的女声,肖华客气地笑了两声,打着哈哈问:“原来是赵县长呀,什么事这么重要,等不到上班?” 
  “肖书记,县残联的事你知道不?” 
  “残联?!”肖华搔着脑袋,思谋了老长一阵也没丁点头绪,但他不愿在部下面前坦露一把手对某种工作的忽视,就用居高临下的口吻说:“残联能有啥事嘛?那里才两个人呀!” 
  话筒那端沉默了老长一阵才说:“肖书记,县残联这块工作,过去咱们是不是忽略了?”   “怎么回事?” 
  “残联的办公电话叫电信局停了。” 
  “有这事吗?” 
  “肖书记,这可是千真万确,我敢用党性担保。” 
  “就算当真,残联不是归政府管嘛,你们咋干的?这点小事也解决不了,非得我亲自出马?!” 
  “肖书记,政府工作没做好,我下去会检查的,县残联的工作,我想亲手抓一抓。” 
  “可以,年轻人,好好干,西川以后是你们的。”肖华言罢,率先挂了电话。待他重新躺到床上时,却没了丁点瞌睡。 
  似乎,好些年没这种感触了。 
  

理事长 十一
因为办公室的事务耽搁了一阵,加上顺路去东关集市买了些菜,杨雪匆匆回家时女儿已等得不耐烦了。马莹揉着肚子直嚷嚷,杨雪没好气地数落了女儿两句,顾不上直直腰就手脚麻利地洗菜做饭,先在电饭锅里焖上了大米,接着择菜洗菜切菜,打开煤气灶,添油、爆炒、煎炸,待把做好的菜肴端上茶几时,早累得气喘吁吁了。 
  正在看电视的马莹,伸手就捏了块油炸薯片扔进口中,边嚼边叫:“真香,好脆,妈,你可真棒啊,三两下就弄这多菜。” 
  杨雪打掉女儿又一次伸出的手,娇嗔道:“小馋猫,懂不懂规矩?洗手去!” 
  马莹吐吐舌头,有点不乐意地扭身去卫生间洗手,杨雪乘机给女儿盛了碗米饭,从三个菜碟中拨出少许,招呼着女儿吃起来后,自己返回灶间,拿来三只碗倒扣在冒着热气的菜肴上,而后坐下来,默默地看着女儿吃喝。 
  “妈,你咋不吃?”塞了满嘴米饭的马莹,大惑不解中鼓着腮帮子问。 
  “你先吃吧,妈等你爸回来一块儿吃。” 
  “妈,爸爸去哪儿了?” 
  杨雪望着女儿,刚张开嘴却一下噎住了。 
  打前天带着一位坐轮椅的残疾人回家吃了顿午饭后,马良已两天没露面了。打县残联电话,回回都是忙音。还在头天夜里,马良倒是往家里挂了个电话,说这两天麻缠事多,忙得很,叫她把女儿管好,吃饭时甭等他。问人在哪儿?马良说满县城跑事儿哩。 
  是什么重要的事儿,让男人把家都忘啦?! 
  工作吗?这世上成年人谁没得工作!就说自己吧,也是刚上任,县医院十来个科室百十号人,大小事务都得办公室出头协调、解决,工作也是巨细一大堆,可杨雪照样是按时下班,在医院当主任,在家当主妇,一头不落两方不误。马良去的县残联,听说只有四五个人,这能有多少事务,还麻缠哩,莫非马良厌烦了十几年风平浪静的家庭生活? 
  杨雪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女儿吃罢饭,照旧蹦蹦跳跳乐颠颠地去了学校。久等无果,身边少了常年同桌共餐的男人,杨雪没了一丝儿食欲。她干脆起身去了卫生间,打算洗漱梳理一下。时间差不多了,该去上班啦。 
  初冬的自来水凉冰冰的,杨雪还是撩着水,在脸颊上抹了几把,当她用干毛巾擦净手脸抬起头时,墙壁上的镜子中,闪出一张中年女人娇美的面容:红润的双颊,细细的柳叶儿眉,黑亮的丹凤眼,小巧的嘴巴,白皙的脖颈,一头乌黑油亮的披肩长发,映衬出成*人摄人心魄的妩媚魅力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