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挂掉电话的手一僵，振振有些颤抖地问：“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吴振振，你忘了吗？是你说的，你恨他，你让他离开，你说你再也不想见到他！”
电话里，谢芷的笑声是那么得刺耳，一阵一阵刺痛着她的耳膜，振振闭上眼，看到穆白那张忧伤到绝望的脸，对着她说，妞，再见了！
“你在哪里？”良久后，振振开口，声音很轻，很疲倦，然后，听到谢芷说：“品茗居。”
振振挂了电话，睁开眼，正好看到红灯换绿灯，她迈着沉重的脚步，身边是一些面目模糊，却来去匆匆的人，擦肩而过的瞬间，振振觉得，好冷。
见到谢芷的时候，她一脸悠闲的笑，指指面前的空位，说：“坐吧。”
振振也不再扭捏，干脆地坐到她对面，又点了杯喝的，才抬眼看她：“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谢芷还是一副闲然自得的样子，对着振振又是一笑，却不急着说话。
振振也不说话，看着窗外的人来人往，安静地等着，等着谢芷开口。
不知这样过了多久，谢芷淡淡地叹了口气：“呵，吴振振，你知道我最恨你什么吗？就是你现在这样的神情，好像什么都无所谓，又好像是什么都很有自信。”
振振回头看她，挑眉笑问：“我一直以为，最无所谓，最有自信的人是你。从小你就这样，远远地站在人群外，然后冷冷地看着，不屑与任何人做朋友，却又能让所有的人都诚服于你，因为你是那么的优秀，什么都可以做到最好。谢芷，我也讨厌你，所以我们彼此彼此。”
听了振振的话，谢芷不怒反笑，她摇摇头：“我不是无所谓，也不是自信，我只是讨厌看到所有人都围绕着你，从小，你的身边都有一群人，很热闹，也很开心，而我，讨厌成为他们中的一个！”
“说到底，就是讨厌我啊！”振振笑了笑，原来这世上真的有那种相看两厌的人。
“不，”突然谢芷的声音轻了许多，她的嘴角边扬起一丝苦笑，“即使我不想承认，但也许我真的不是讨厌你，至少开始不是。我，曾经，很羡慕你。”
这样的话，让另外的人来说，振振一定不会感到吃惊，可现在从谢芷的口中听到，实在太不可思议了。她倏地回头，盯着她。
“不要这样看我，我是说真的。”谢芷也看着她，还是苦笑，“从小，你就很聪明，很多事情，也许你并不擅长，可是，你偏偏有很多的小聪明，可以把每件事都做的很好。你可以轻易就获得大人们的称赞，可以轻易地得到小伙伴们的认同，你在人群中，永远都是焦点。曾经，我也希望可以和你成为朋友，真的，我也希望可以像你一样的开心，快乐。”
“可是，那时候，你明明拒绝了。”振振从来没有想过，谢芷曾经是希望和自己做朋友的，于是她努力回忆着。
“是啊，当时我拒绝了，”谢芷再一次失笑，声音很刺耳，“可是你知道为什么吗？”
振振摇摇头，然后听她一字一句道：“当时，就是这样的神情，无所谓而又自信地看着，当你对我说出做朋友的时候，其实你心里，又有多少真心呢？至少，在我看来，那更像是一种施舍，一种同情！也就是从那一刻起，我决定讨厌你，讨厌你们那虚伪的真心，刺耳的欢笑。当时，我告诉自己，是我，不屑和你们成为朋友，因为你们没有资格做我的朋友！”
振振慢慢地低下了头，柔软服帖的刘海遮挡住了她的一切表情，让人看不清。
“从那以后，我渐渐地成了一个另类的人，你们都排斥我，于是我努力把一切都做到最好，为的就是看到你们惊讶和羡慕的表情。”谢芷轻笑，“我以为，我会就这样一个人了，没有朋友，没有人会来问我开不开心，一个人，一直这样下去。可是，穆白出现了。”
“第一次见面，他就温柔地对我笑，问我的名字，然后告诉我，其实我笑起来很好看，很可爱，要多笑笑。你知道吗，那种本来已经要放弃了，却又突然被人拉了一把的感觉。穆白的笑，对我来说，就是救赎，他让我知道，原来我还可以有朋友，原来我可以选择不是一个人。虽然我知道，他的温柔并不是只对我，但那有什么关系呢，我相信他是真的关心我的，于是我听他的话，加入你们的游戏，参与你们的活动，虽然很多时候，我只是在一旁看着，可是只要他回头对我笑一笑，我就会很开心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到了后来，他的眼里只剩一个你了？！”谢芷的眼神又渐渐犀利起来，原本因回忆而迷茫的神情也恢复了之前的厌恶，“吴振振，我真的很讨厌你，明明你已经有了很多人很多人的关心，为什么还要来和我抢穆白？！我，只有一个他啊！”
听着谢芷的叙述，振振不是一点感觉也没有，她没想过原来谢芷一直是这样想的，她以为，谢芷就是那种强硬女金刚，什么也不能打倒她，也没有什么可以刺激到她。她以为，谢芷对穆白的爱，只是女人对男人的欣赏，只是她一贯的对好东西的强占。
她没想，那会是种救赎。
可即使如此……
“谢芷，我从来没有和你抢，而是穆白选择了我。如果，他选择的是你……”
“够了，不要只会说些好听的！”谢芷打断她，“吴振振，我们不要绕弯子了，你不就是想知道穆白发生了什么事吗？呵呵，那我告诉你，是你逼走他的！”
“你……什么意思？”振振有些害怕了，她害怕从谢芷口中知道些什么。
谢芷静静地看了她一会，然后开口问：“你都想起来了吧？美国发生的事？”
心一颤，振振默然点头。
“呵呵，在奇怪吗？为什么你会失忆？”谢芷又露出她向来优雅的笑，疏离而又不屑地看着振振。可是振振现在已经没有力气去讨厌那种笑容，她用仅存的力气点点头。
然后，她看到谢芷那优雅的笑容慢慢扩大，再扩大，她说：“你忘了吗，你曾经在美国寻死过啊！”
寻死……
美国……
身子猛地一震，她隐约记起些什么。
那个时候，孩子走了，金子也放手了，可是，她却突然再吃不进东西，哪怕只是一点点流质食物，也会刺激到她脆弱的胃，她的肠胃，像是自己有了意识一般，拒绝任何事物。
“妞，听话，吃点东西。”
每天，穆白都守在她的床边，温柔地哄她，一遍一遍地告诉她：妞，你要好起来，妞，你要坚强，妞，你还有我……
可是，她真得觉得好累，好累，她贪恋柔然的被褥，她贪恋甜美的梦，她只想，一睡不醒，因为，醒来，她会觉得疼痛，胃部不适的疼痛，宝宝离开的疼痛，就连穆白那熟悉而温柔的笑，也会让她疼痛……
“小白，我昨天看到宝宝了，真的，他在哭，哭得很伤心……”
“小白，你说，他是不是在怪我？在怪我抛弃了他？”
“小白，对不起……”
那段时间的记忆，振振真的记得不太清楚，只觉得所有东西都很飘忽的样子，抓不住，也摸不着。
她只记得有一次，在她恍恍惚惚又要睡去时，听到医生对小白说：“没办法，重度抑郁症，只能靠病人自己。”
“呵呵，那时候，你因为孩子的事情，得了重度忧郁症，不吃不喝的，最后因为体力透支，陷入重度昏迷。而我就是在那个时候再次碰到穆白的。”像是陷入回忆，谢芷的眼神又开始迷茫起来，“当时我正好去医院找一个爸爸的朋友，然后就看到他。当时我差点没认出他来，因为你的病，他已经憔悴得不成人形，满脸的胡渣不说，连一些温柔的眼眸中，也只剩下绝望的残喘延息。你知道吗，那时的他，就是在陪你耗日子，我一点都不怀疑，如果当时，你真的就这么走了，他会毫不犹豫地陪你一起离开！”
看着振振眼中的震惊，谢芷突然觉得很开心，然后笑着继续：“说来也巧，我爸的朋友正好是你的主治医师，于是我私下又问了问他，你是不是真的没有办法了。然后他告诉我，也不是一点办法没有，还有一个办法，就是给你做深度催眠，让你把这段痛苦的回忆忘记掉。但是他还告诫我，这个办法有点冒险，因为这样的深度催眠非常有难度，很少有医生可以办到，再者，大脑记忆这种东西最难控制，即使是权威医生，也不敢保证忘掉的到底是哪些回忆，另外，也不敢保证在什么时候又会想起。”
慢慢地，有些明白了，振振抬头看着谢芷：“于是，你找了医生给我做催眠？”
“是的，”她不在意地笑笑，“我替你找了最好的医生，帮你做好了最万全的准备，我还和穆白做了约定，我帮你活下来，他从此离开你。”
“他答应了？”振振慢慢深呼吸，还是觉得胸闷。
“他别无选择。”谢芷笑起来，“那时，你已经放弃了他，可是，他只要你活下来。”
心底某处，开始隐隐作痛。
“他和我说，只要你恢复到以前的开心，他愿意用任何东西来换，包括他的幸福。”讪笑，声音开始变得尖锐，“吴振振，你一直很幸运，可是你一直不珍惜这种幸运。你知道不知道，你拥有者别人一辈子都想拥有的东西，可是，你却总是轻易地就放弃了！”
“后来呢？”振振不恼，平静地问着。
“后来？后来你不是都知道了，催眠很成功，于是穆白也遵守他的承诺，和我订婚了。”
“为什么现在要告诉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对你来说不是更有利？”振振抬头，定定地看着谢芷。
她却很得意地笑了：“因为我要你后悔，我要你们都后悔！”
又顿了顿，她眼神中的笑容无限蔓延，却未达眼底，刺目却冷情：“还有一件是你一定也不知道吧？呵呵，穆白一定没有告诉你。”
“什么？”振振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起伏，她不想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