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红酒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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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红酒绿-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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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里也不知何时全是细汗,骰盅一下子脱手滑下去,落到地上。
  “豹子!”
  所有人都没了声生息,五个骰子,整齐划一的荧光六点,衬着清一色蓝底,也像是三月工装那种湿哒哒的孔雀蓝。
  这下,连褚颖川也禁不住微微侧目。
  “不过是个游戏,别太认真。”
  三月一边起身,一边微笑,恭谨的笑法唇线绷的过紧,露出尖利虎牙。
  腿跪的时间长有些麻,三月保持不了什么优美的姿态,踉跄着步子离开。
  回身关门时,避无可避的看见卫燎抓过杯子,一口气喝下。苏西急的跳脚,手忙脚乱的拿水果帮他压酒。可唇不知何时微微上扬。那一身时尚的尖端,唯有嘴上桑子红的颜色,似一弯暗火,太过灼艳,早就不再流行
  关上门后,三月在玻璃的反光里瞧见自己的口红,已经在酒杯上脱了大半的颜色。
  卫燎借着醒酒走出包房,一步慢似一步转过弧形的拐角,就看见远远走廊的尽头,站着三月。
  卫燎不知不觉停下脚步,脸上滚滚烫。
  三月在一扇假窗前静静站着,嘴边是薄如蝉翼的四瓣花,持花的手指在灯光下竟和花瓣一样是半透明的,迎着光能看见青色的血管。
  淡白的花咬在唇边,一嚼一嚼的消失。初时卫燎一惊,以为她在吃花,过了片刻才记起来,她能将各色水果雕出玲珑花来,手艺是他再也没有遇见的灵巧。
  远远地似乎有人端着酒来纠缠,卫燎看见三月受了难一般,咬着嘴唇,声音在音乐中隐隐约约传来:“不成的,身体不舒服,喝不动了……”
  终究在一串轻笑里,推脱了过去。
  油腻半残的妆,浓重的混入鬓角,一双眼盈的似要滴出水来,勾引那人又开了一瓶百加得。
  等那人走开了,仍旧继续静站在那里,啃噬半朵残花。
  夜夜欢歌的灯晃的卫燎眼前一片模糊,遥远的记忆里穿着洗得发黄的白衬衫,蓝色校服的那个人也不禁模糊。
  其实早已模糊,卫燎站在走廊那端。
  心里冰冰的凉。
  凌晨三点,三月下了夜班回到租来的窝里,夜已深了,万家灯火都陷入熟睡,而她到家的第一件事是打开电视,增点人气。
  二十一寸的老式彩色电视,外面的匣子还是紫木的,刚搬进来时只能收到四个节目。三月自己跑去旧货市场买了天线,又配了一个十元钱的万能遥控器,竟然也好使。惹得房东赞叹,有个手艺好的男友。
  电视里正重放九七版的天龙八部。
  阿罗由大理无量洞回到中原途中,在茶花林内遇上段正淳。
  阿罗说,遇上命中克星。
  三月想,阿罗八岁起无父无母,寄人篱下。
  段正淳是身世显赫,天之骄子,风流不过是骨子里的习性。
  须知无人能将皇权富贵,视作浮云。佛家说,不食人间烟火,可以登上西方极乐世界,成佛。
  而他们,不过是芸芸众生里,蝼蚁一样的人。
  于是,他不会理解她的苦,她的痛,她的恨,她的狂……
  二十年光阴,段正淳身边风流不断,阿罗却只有一个曼陀山庄。
  何必执着?
  酒劲顶着头,三月昏昏的揉着一抽一抽的额角,再抬起头时,电视里开始插放时事要闻,大约欧联储又在闹经济危机,她一向对经济数字这些不懂,正想要转台,却被镜头里杀出一群金发碧眼麦克风群阵的女人晃的愣住。
  T恤牛仔裤,素面朝天的行头。
  竟然是苏西。
  一大群人纷乱问话都没止住身形的人,却被她一句定在了那里,掩住惊诧,不得不解释着什么。
  镜头又一转,新闻里的女主播一板一眼的播报新闻。
  三月这才想起某个电视节目似乎做过苏西的一期节目,穷乡僻壤出来的女孩子,凭借奖学金求学,只身拼搏,最后以犀利得让人不能忽视的提问,成为王牌驻外时事记者。
  同她一起看的宝宝一面点着手里小姐们的皮肉钱,一面嗤笑:“不过是找了个好靠山,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罢了。恶心得我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三月只是没成想,那个靠山,竟然是卫燎。

  谁不为三斗米折腰

  一觉醒来,日正西落。
  三月抻着被烈酒拔的酸痛的脊背,站在窗前。窗外,半边满溢着红,仿佛一天的火,烧的连一丝浮云也看不见。屋中最老式的手工木床都被蒙上一层红纱,仿佛重新装裱一番。然后,又一点点的跟着时间褪尽,渐渐交糅在黑色里,重又变得斑驳。
  三月现在窗前一面发呆,一面矫情的感叹,日出而息,日落而起,昼和夜颠倒倾覆,几乎已经忘记了上一次见到太阳是什么时候。
  刷牙时百加得的业务员打来电话,得知昨晚出了十余瓶的洋酒,兴奋地声音都颤了,三月叼着牙刷耐心的听完他前言不搭后语,絮絮叨叨的说完,才含含糊糊说:“我想换一家店试试。”
  业务惊的哎一声,立马问:“怎么了?”
  拿下牙刷,用手背蹭了蹭满嘴的泡沫,三月只是说:“一个地方呆着有些腻歪了,就是想换换地方。”
  业务是个南方人,三十出头的大男人着急起来一口的吴侬软语,一串一串的也不管三月听不听得懂,大致的意思不过是做生不如做熟之类。
  三月被他絮叨的更加心烦,索性搁下了狠话:“我不想做了。”
  然而,却被业务理解成了另一层意思,立即咬着“四”“是”不分的普通话说:“我已经跟经理说了,下个月你的日薪就涨到120。”
  三月拿着电话愣了愣,那边马上又补充说:“还有你夜班的车费,公司也报销!”
  夜店的促销,凌晨三点下班,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公共汽车,一般都是合起来打一辆出租。三月住的稍远,找不到顺路的,只能咬牙一人包了一辆车,虽说车费按月结算能便宜些,但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所以,由不得她,终究得折了腰。搁下电话,紧紧攥着牙刷继续刷牙。看着镜子里口吐白沫窃喜的女人,忍不住暗自唾骂,贱人。
  整九点,红尘十丈的快乐不过刚刚起了一个扉页。明明有停车场,但海上花门口禁止停车的位置,一排排私家车栉比连绵,仿佛搁浅的鲸,阻塞了一大片的交通。
  上班迟了,三月急急匆匆的自员工通道进来,但电梯作对似的,久久不来,只能干着急的等着。
  倒是被大堂门口的副经理逮到,一双眼上上下下似能扒了皮一样打量三月良久。三月看见但只作没看见,副经理是老板的远房亲戚,得了个闲职,有事没事最喜欢抓住个人,作威作福一顿。
  偏偏她不肯放过三月,踩着足有十厘米的高跟鞋,杀气腾腾地喝斥了过来:“百加得,工作场所,不许穿吊带上班知道不?”
  嫌她在这种地方穿的少了,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的笑话,三月索性装傻充愣说:“啊?我没穿吊带啊。”
  说完“叮”的一声,电梯终于来了。三月一手拎着包,一手拿着绿茶,手忙脚乱,索性用绿茶盖子那头按住电梯,盼着能快点开门。 这副样子更是惹恼了副经理。
  “百加得,你迟到就算了,还睁着眼说瞎话!”伸手指着三月,怒目问:“那你穿的是什么?”
  她的一双手做得是剔透的法式水晶甲,顶得上三月两个晚上薪水还不止。如今,尖尖翘着的指甲梢上,乳白色的月芽描边,就差戳在三月额头上。
  “我穿的?背心啊。”
  说完,三月一滑身进了电梯。门缓缓合上时,副经理一张鹅蛋脸,偏偏倒着长,如今一阵青一阵紫,倒真像腌臭了一样。
  三月因热的难耐,才自家里带了一瓶绿茶,只是冰箱似乎坏了,整个冻成了冰坨儿,一路握着才化开了一点,半透明裹着冰,大半又渗出了绿莹莹的瓶子外。弄得三月手湿湿黏黏,跟汗溻住一样,只好去翻兜子里的面巾纸。手忙脚乱里三月听见有人在耳后哧地一笑,说:“请你喝一杯,如何?”
  轻佻戏谑的一口气息黏在耳边。
  电梯里的空调自头顶兜头下来,本来很凉爽,可三月耳上先是热,随即火燎过一般的辣。慌的向前迈开一步方回过头,才发觉上错了客用电梯。
  法式圆盘的吊灯,光被垂垂的流苏一样的水晶弯折,一簇一簇落在男人的镜片上,淡蓝的光影水一样,氤氲的三月一时有些懵。
  现在的三月粉黛未施,身上一条磨白窄腿牛仔裤,膝盖以上一绦一绦的破洞,扔到街上,就是乞丐的打扮。许是昨晚妆抹过于浓,不禁给他留下了一种惨白的印象。但现在看,她真的很白,灰色吊带,领口挖成略深的U形,颈下一直到阴影里的皮肤,牙雕一般,就如同小时候常喝的杏仁粉,开水冲下去细白黏腻,带着一种滚烫的妩媚。
  他伸手摘下眼镜,可那种蓝色还是被水晶撩起,水波一样在他眼底留下影,扬起一边的眉,眉梢也染了极浅极淡的蓝,仿佛铅笔扫出来的阴影,开笔时浓烈,落笔到最后反没了痕迹。
  三月这才认出,竟然是褚颖川。
  空调风扑扑的吹到□的肩上,手里的水瓶,又冷又硬,拔的手指发麻。她不禁微微眯起眼睛,挑起下颌说:“上了楼,您点了百加得,就是不请我,我也得喝的。”
  褚颖川忽然笑了一笑:“我说的是喝粥。”
  他们本就离得极近,呼吸都随着空调,搅在一个漩涡里。但三月仿佛不觉得,只是低下头,手不老实的悉悉索索一阵,轻巧地一抽,一张纸巾全然无声地牵出来,倒和上了褚颖川唇角的笑意。
  “你叫什么?”
  他的声音平和,但终究藏不住惯于发号施令的调子。
  三月将水瓶夹到手肘里,用纸巾细细擦去了手上的湿漉,璨然一笑:“我姓百,名加得。”
  露出的虎牙本应该是可爱的,可惜失于太尖,太利。
  “叮”的清脆一声,电梯到了五楼。
  经理早早侯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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