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蕴交待完真相也没指望活下来，他本以为把话说得如此简单粗暴能求个痛快，毕竟在明知这个不是阿泽的情况下，他还任由双修的事实发生，算得上是骗色了，说到底，他也算是圆梦了，赚到了。
抬头见怀里的人双目紧闭，脸色苍白，明明疼得满头大汗仍不哭不喊，一副一心求死的样子，纳兰泽心底一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要真算起来，连日来小狐狸在水镜之中的连番遭遇他看在眼里，却自私地以为能得到关于前世挚友的线索而放任了一切的发生，若天道无情是在有意追杀小狐狸，那自己就是帮凶。这人看来也并非奸恶之辈，修真者逆天而行，修道修魔没有不用尽手段活下去的，从没有人明明夺舍成功了，还把脖子梗在那儿求死的。想来不过是天意弄人罢了。
况且这人说了，已经融合了小狐狸的神魂，杀了他，岂不是让小狐狸再死一次？
“几时起的？”一念及此，纳兰泽手上撤了力气，但想得通不代表他会让小狐狸消失得不明不白。
叶蕴也没料到，眼前这个版本的纳兰泽在自己带有诱导性的说法之下，虽然一度失去冷静，却很快恢复了理智。眼瞅着求死不成，颇有些遗憾地啐掉嘴里的因内伤翻涌上来的血沫，老实地回答问题。“我也记不太清，大概，是你俩做那档子事之前吧。”
听到这话，纳兰泽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照这么说的话，就算身体是小狐狸，从头到尾保持着神智体验那场双修就是眼前这个来历不明的家伙了？！
眼睛一闭，当时旖旎香艳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莫非自己真是个禽兽？纯粹追求感官享受所以才没发现那诱人身体早已换了主人？
哦，自己不久之前似乎还从对方那里得到了一个“舒服”的评价……
“你……”想开口质问，又觉得难以启齿，纳兰泽强迫自己回到正题上来，“那你到底是谁？”
“不记得了。”
回答得迅速简洁，毫无用处。
直觉眼前的人没有说真话，可对方连死都不怕，作为一个正派道修，纳兰泽一时也拿不出什么惨绝人寰的逼问手段，就算真有对着前世挚友今世小狐狸的身体，那也根本下不去手。
虽然问不出答案，但纳兰泽更不想就此放手。既然是进了这水镜空间才发生的异象，是否出去了就能恢复正常？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纳兰泽决定试上一试。
在入口小庙所在的浮岛降落，纳兰泽才算松开了对叶蕴的桎梏。
叶蕴一落地便觉得腿一软要摔，好在纳兰泽及时拉住了他的手臂。然而刚才手臂在某人的摧残之下伤得不轻，若是撩开来看必是红肿青紫，也不知伤没伤到骨头。
纳兰泽这一拉扯，虽然阻止了叶蕴摔倒，却正捏在痛处，叶蕴一下子脸都疼白了，却依然要紧牙关。
见他如此，纳兰泽也有些不忍，手上放轻了力道，拉着人便往壁画处走去。
伸手触碰，一如触及水面一般，自指尖扩散出一圈圈涟漪。正如纳兰泽心中所想，这次水镜再未阻止他出去。
一路顺利地牵着叶蕴出了水镜，纳兰泽更加确定，夺舍一事多半是水镜一手造成，先是用前世挚友的线索钓住自己，分散他的注意力，再对小狐狸下手，真是下得一手好棋。
外面的世界此刻正是夜晚，水镜里不分昼夜的场景呆久了，这个时候对着漫天的繁星，倒是生出了恍如隔世的感觉。
虽然知道希望不大，纳兰泽还是回头看着叶蕴。
却见对方茫然地望着星空，眼神空洞不知在想何事，许是感受到自己的视线，便转过来叹了口气，说了句“抱歉”便不再言语。
小狐狸果然没有回来。
纳兰泽松开了一直捏在手心的那只手，那手臂便因为受伤而无力地垂了回去。
“看来我跟他，不论前世今生，终究还是没有缘分。”不由得露出一脸苦笑，纳兰泽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天道无情，他终究还是没能护得小狐狸一世平安。
而水镜中所见关于前世挚友的一切，虽然不排除水镜为了扰乱他的心智而故意为之的可能性，但他今生所遭遇的一切，以及天道对小狐狸的无情追杀，又唯有逆天改命解释得通。
他觉得前世的叶蕴真是傻透了，可当时那个不开窍的自己，何尝不是帮凶。
然而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
没有机会了，他上哪里再去找这么一个人呢？
“你刚刚说什么？前世今生？”
纳兰泽正沉浸在绝望的情绪中，不想对面一直沉默的人忽然开口，看着那张熟悉万分的脸，想到眼前这个也不过是天道拉来的壮丁，纳兰泽摇头说道：“这位道友，我想夺舍之事并非你自愿，既然上天给了你重来一次的机会，请你好好珍惜，也替他，好好活着，莫要再寻死觅活的。”
没注意纳兰泽说了什么，此时的叶蕴已经完全因为可能的真相震惊了！什么鬼！这个阿泽看起来好像大概可能应该是前世那个？！等等等等，所以说自己好不容易把前世那个阿泽送过来开窍了他却喜欢上了这里的自己？！
啊啊啊啊啊！老子吃了那么大的苦头是为毛啊为毛？！抢自己心上人的男狐狸精他真的是只狐狸精？！不不不，自己输给了自己是该高兴呢还是该哭呢？！
纠结……
天道我错了，错了还不行吗？！逆天改命果然是不对的！不带这么坑的啊！
愣在原地的叶蕴根本没发现，见他没反应的纳兰泽，已经摇头离开了。
第37章
37、
纳兰泽内心纠结不已，他当时虽然选择转身离开，可还没飞几个山头，又不死心起来。
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分光水镜乃是仙器，连逆转时空，改天换命的能力都有，没道理花了那么大力气，将他们困在其中，还给了他那么多暗示，就为了还他一个前世的真相。
纳兰泽不信水镜有如此好心，当初水镜有灵，与天机门的开宗祖师建立契约，说到底不过是各取所需，一笔交易。天机门既然从未收服过分光水镜，自然也不会乖乖听叶蕴摆布，就算是需要叶蕴帮着吸收消化它经年累积下来的不净之气，可回溯时光之事，不论怎么说都不容易，换个人换个简单的要求，水镜一样能达到目的。
除非，对于分光水镜来说，叶蕴还有更大的利用价值。这也解释了为何水镜要将他们困在其中，并千方百计地贴上叶蕴。
这么说来，水镜费了那么大劲回放前世种种，便没有理由，让一缕毫不相干的无主孤魂去占据叶蕴的身体。
更有可能，此时小狐狸体内的所谓“孤魂”，便是前世挚友？！只是因为前世神魂受损过重，以至于失去了记忆？
想到挚友还有一线生机，纳兰泽拼命克制住自己不要因这么微末的一丝希望而失去理智。
目前为止，这一切都只是他的推测，这推测当然看起来非常有可能是真相，但关于水镜的一切，却都是他的猜测，谁也没见过仙器，更摸不清仙器的行事作风。
虽然说起来有些对不起小狐狸，但纳兰泽还是更希望挚友能回来。
纳兰泽虽然走得不远，脚程极快，等他回到湖边，却已经不见了叶蕴的身影。此时更是想起来自己当时心情起伏不定，好像是伤了叶蕴的双臂……
他第一反应是回去水镜空间，想着一个伤患，手不能提，法术尽忘，去了林子里简直就是送菜，可试了几下，整个人都跳进了湖里，也不见动静，好像那就是一个真正的湖。
这不是装蒜吗？
跳得次数多了，也懒得一次次用法术清理自己，纳兰泽索性浑身滴着水站在岸边，心里默默地记上水镜一笔之后，便老老实实地掐着法决，飞身去往各个方向寻找。
这仙器这么无情无义，他可不希望自家挚友什么都还没想起来，就给喂了野兽，那可是一身细皮嫩肉！
以水镜湖泊为中心，心知以叶蕴的状态也走不了多远，纳兰泽寻了几个来回，终于在小溪边发现了叶蕴的身影。
一番折腾下来，天已大亮。清晨的阳光照着叶蕴的脸庞，他跪在溪边，两条手臂无力地耷拉着，连掬水的动作都无法做到，只得俯下上身，用嘴去凑。小溪太浅，他这样子水是喝到了，却也难免喝到泥沙，凌乱的长发滑入水中，湿漉漉地贴在他的脸上，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憔悴和狼狈。
悄无声息地落在叶蕴身后，纳兰泽心底对叶蕴的“倒霉“又有了深刻的认识。
“你既然身上有伤，怎么不回水镜找印白？小心！“
纳兰泽气恼叶蕴不懂得照顾自己，哪一次见这人不是一副凄凄惨惨的可怜相，刚开口想说教，没想到却惊到了正在喝水的当事人，吓得对方一个没平衡，直接一脸扑到了水里。
“没事吧！“避开对方受伤的双臂，纳兰泽环住叶蕴的腰，将人拉回来，并迅速翻个面，又是擦水，又是理头发，最重要的还是看看脸有没有伤到。
果然倒霉没有下限的叶蕴，一脸蹭在了溪底的沙石上，撞出了鼻血蹭破了脸不说，各处伤口里还嵌着细碎的沙石。手不能撑，他是整个人的重心都挪到了脸上，着地。
纳兰泽这下是彻底对他没脾气了，迅速从储物芥子中拿出疗伤的丹药塞到叶蕴嘴里，然后拿了块质地轻软的布料，就着小溪，小心地帮叶蕴清理。
”你怎么……嘶……回来了？“
”嗯。“
”其实你不用……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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