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叶草- 第7部分

　　“没，没事，刷碗水弄眼里了。呵呵，你看，这年纪大了干活也不利索，让你跟着操心。”婆婆用胳膊擦了擦眼角，强露出笑容，转过身来。

　　“妈。”芳菲看着婆婆的脸。

　　“好了，好了，你这孩子，快去陪小鹏吧。你这点心思妈都懂。你拿着我和你爸好，妈也知道。快走吧，小鹏等着呢。”婆婆边说边把芳菲推出厨房。

　　客厅里，小鹏正跟爷爷抢电视。

　　“小鹏，过来，跟妈妈去里屋玩积木。”芳菲唤过孩子。“爸，你看吧，我带小鹏去里屋玩。”

　　“来，小鹏，妈妈昨天教你的《咏柳》学会了吗？”芳菲对着小鹏，眼睛都笑成了缝。

　　“妈妈，我不背，不背，我要玩积木。”

　　“好，看我盖个大高楼给小鹏住。”芳菲拿起积木，专心的陪孩子搭起来。

　　玩完了积木，小鹏拿起书让芳菲讲故事。听着听着故事，小鹏不知不觉睡着了。芳菲给小鹏换上睡衣，盖好被子，轻轻的走到阳台的“塌塌米”上坐下。芳菲拿起电话，打给谁？坤鹏？不。这件事儿，还是静观其变的好，以不变应万变。想起这两句话，芳菲又笑了。“什么时候受这死丫头影响这么大了？”芳菲暗暗的想。这两句话也来源于与燕韬的那次长谈。芳菲深吸了一口气，拨通了娘家的电话。

　　“喂？”是芳菲的妈妈接的电话。

　　“妈啊，是我啊，你的亲亲姑娘。”芳菲撒着娇。

　　“看看你，孩子都快上学了，怎么当妈的还撒娇呢？”芳菲妈妈故作生气的说，但声音里却有遮不住的高兴。

　　“妈啊，看看你啊，你外孙都快上学了，你怎么还能教育你的亲亲姑娘呢？嘎嘎嘎。”

　　“呵呵呵，死丫头，说不了你了。小鹏呢？”

　　“睡了。妈，你和爸挺好的吧？爸还应酬到很晚吗？”

　　“我和你爸都挺好的。你爸虽然应酬多，但是酒喝的少多了。”

　　“嗯，这样就好啊。你劝劝我爸，平时别喝那么多了，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

　　“嗯，知道。你怎么样？坤鹏没说什么时候回来？他爸妈对你好吗？”

　　“我？挺好的。坤鹏可能下个周回来，你也知道他没个准头，不用管他。他爸妈对我挺好的。真的。我现在饭是现成的，也不用洗碗。”

　　“嗯，对你不好就不对了，房子都是你妈我买的呢，没有我掏钱，你们住小棚去吧，没有稳固的后方，他还发展什么事业？能有今天这么好的日子过？”

　　“妈，别提这个了。”

　　“怎么不让提？人要会感恩。”

　　“妈啊。先这样吧，也挺晚的了，你也早点睡，明天，我还要上班呢。”

　　“嗯？嗯，哎，好吧。”

　　等妈妈挂上电话，芳菲也挂上了电话。

　　芳菲一只手握着电话放在胸前，另一只手当枕头一样枕在脑后，眼睛扫了一眼放在塌塌米上的小炕桌，想起了跟燕韬长谈的那天。

　　那是芳菲结婚前的某一天。芳菲邀请了燕韬和静琳帮她布置新房。可是如约而至的只有燕韬，静琳说临时来了个客户实在抱歉不能去帮忙布置新房了。芳菲本来是想让静琳主力，燕韬辅助的。燕韬这身板，芳菲实在不忍心去折腾。可是静琳没来，也只能燕韬上了。芳菲没想到两个人的效率更高，燕韬手脚麻利，心思缜密，计划性极强，原来打算一天的工作，她们俩个一上午就弄完了。中午还是燕韬做的午饭。当时两个人抢着进厨房，燕韬左手菜刀，右手大勺的把芳菲挡在厨房门外，学着芳菲的语气振振有辞：“我说，准新娘，快把你手里的铲子给姐姐交出来，好好给姐姐养着，别整的面如菜色到婚礼上给姐们儿丢人。”芳菲只得缴“檄”投降。燕韬那天的形象，芳菲什么时候想起来什么时候就想笑，没想到柔弱的燕韬也有当悍妇的潜质。暖暖的午后，两人吃饱喝足，懒懒的躺在芳菲家阳台的“塌塌米”上，任由阳光晒着。

　　“我说，姐们儿，”开口的是芳菲，“你这什么时候有这手艺？给姐姐我吃撑了。你是想把我喂胖了，婚纱穿不下丢人是不？”芳菲流里流气的嘴里叼着根牙签斜靠在软垫上。

　　“呵呵呵，怎么了？吃撑了？用不用帮你消化消化食？给你泡壶功夫茶吧，消食健脾。”燕韬轻轻的笑着，歪着头看着芳菲。

　　“有屁不早放？”芳菲瞪了一眼燕韬，更像流氓了。

　　“还坐着干什么呢？去找茶和茶具啊。”燕韬翻身坐起来。

　　“这个？”芳菲低头想着。“有，真有。上次林胖子出差回来正好带了一套，还说什么上好的铁观音。”芳菲从软塌上起来，一个一个柜子排查着。“我当时还说，过日子呢，谁还整这么些花花肠子，就你这不知道柴米油烟贵的世外高人有时间倒腾这个。哎，你猜当时这孙子说我什么？”

　　“呵呵呵，不知道。”燕韬轻笑着。

　　“这林胖子说我是不是看他也像个坏牙，想把他也拨了，要不怎么他干什么我都能提出反面意见呢？还说我生活没情趣，一看就一文盲。”芳菲边扒拉东西，边冲燕韬说。“哎，茶叶在这儿呢，你瞅瞅。”芳菲把茶叶扔向燕韬。

　　“哈哈哈哈，一个坏牙？这林坤鹏怎么想的啊，哈哈哈哈。”燕韬已经笑的倒在“塌塌米”上。“哎哟，我说于大夫，你这也够有准头的。”燕韬摸着自己的头坐了起来。

　　“切，谁让你的头放的不是地方，影响我的茶叶落地的。”芳菲看了一眼燕韬，乐呵呵的说。

　　“你个老东西。”燕韬抓起软垫扔向芳菲。

　　“哎哎哎，我说你这随手扔东西的毛病可不怎么讨人喜罕哈，你自己说上学的时候冲我扔过多少书？当年忘了不还你了，还让你学个屁啊。”芳菲一侧身躲过飞来的软垫。“在这儿呢。”芳菲搬出茶具，“等着哈，我去烧水，刷茶具去。姐今天还就给你个舞台表演表演茶道。”

　　茶香四溢。芳菲深深的吸着气，燕韬却很淡然，依然慢条斯理的沏茶。

　　“来，喝吧。”燕韬递给芳菲。

　　“我考，真苦。”芳菲一抬手，一杯茶全部进肚，然后皱了皱眉。

　　“这茶啊，得这么喝，才能知道它的秘密。”燕韬端起一杯茶，浅尝辄止。“嗯，好茶，先苦后甜，回味无穷啊。这林坤鹏还真会买东西。”燕韬抬起头，满眼的笑。

　　“燕韬，我觉得这么些年，你变化很大啊。虽然外表看起来还是那种很淡的感觉，可是，内里不一样了。”芳菲看着燕韬很认真的说。

　　“呵呵呵，有变化是正常的啊，连世界都在改变，不是吗？”燕韬又呷了一口茶，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

　　“是啊，从初中毕业，一别十年了吧。这十年，虽然我们还是会保持联系，但毕竟不是以前那样朝夕相处了。我们对彼此的了解是不是还都停留在十年前呢？”芳菲也学着燕韬的样子小口泯着。

　　“呵呵呵，变不变化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的感情还在，对彼此还有深厚的感情。”燕韬说。

　　“嗯，是啊。好像是心手相连的那种感觉。”

　　“呵呵呵，喝茶。”燕韬给芳菲重新倒上。

　　“韬韬，你为什么不谈恋爱呢？”

　　燕韬的手在空中有片刻的停顿，脸色变了几变，扬起一张还着笑容的脸：“为什么要谈呢？自己这不是也挺好？不说我了，说说你吧，马上就要嫁为他人妇了，是不是有别样的心情啊？呵呵呵。”

　　“你啊，就憋吧，使劲憋着，可千万别说。”芳菲狠狠瞪了燕韬一眼。

　　“呵呵，呵呵呵。”燕韬干笑着。“四个字：我乐意！”

　　“我说，是三个字不好？你个文盲。”芳菲裂着嘴哈哈的笑起来，笑着笑着，芳菲慢慢的收起了笑，轻轻的说：“燕韬，我也不知道，婚姻是个什么东西。在走进婚姻的过程里，我怎么觉得自己是被人牵着鼻子走的呢？这个牵着我的人，有我妈和我爸，有坤鹏，可是就是没有我自己。我上学的时候有一个同学追我，我对他也有好感，可是我爸妈不同意。我想，不同意就算了。可是参加工作了，我不着急找对象了，他们又开始急，逼着我相亲，说岁数到了就应该找对象了。后来，这个牵着我的人就是林坤鹏了。你说，他爱我吗？”芳菲抬起头看着燕韬。燕韬却没有抬头，依然小口的品着茶。依燕韬对芳菲的了解，芳菲并没有说完，所以燕韬决定不出声，给芳菲一个说话的机会，让她讲完。果然，稍作停顿之后，芳菲继续着她的话。“燕韬，也可能是我敏感了，我总觉得坤鹏对我，不是爱情，就是找了个条件合适的人，找了一个符合他结婚条件的人，所以就结婚了，而并没有爱情。对我的好，也像是尽他的责任和义务，也不像是因为爱才有的感情。我跟我妈说过这个问题，可我妈说结婚都是找个条件差不多的就结了，哪儿有那么多爱情？都去追求爱情，都不用过了。所以，当时坤鹏说我们是不是应该结婚了？我就跟他去登记了。其实对于这场婚姻，对我来说，我挺知足的，你看，坤鹏对我也好，他爸妈对我也好，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嗯，是啊，一定会幸福的噢。”燕韬抬起头笑了笑。

　　“燕韬，你笑的真阳光啊。”

　　“个脏样，知道什么是阳光。”

　　“就你这样，没什么感情的，就是阳光，不复杂，很干净。”

　　“菲菲，结婚以后，处理事情可不能像婚前一样了，以后你就是六个人家庭的一份子了，再将来或许是七个人，如果生双胞胎的话就是八个噢，呵呵呵。”燕韬没有接芳菲的话。“如果说男人是三明治中间的蛋饼，那我觉得这婚姻中的女人也是三明治中的火腿。”

　　“此话怎讲？”芳菲一脸迷茫。

　　“你就是你的父母和坤鹏中间夹的火腿。”燕韬